我家往事(中篇)|王双林

文摘   2024-11-20 08:31   山西  

我家往事(中篇)

王双林

我家往事(上篇)|王双林

保家卫国三叔赴朝参战

三叔投诚解放军后,积极投身于解放战争的南征北战之中。他经历了无数次的战役,英勇无畏,终于与全国各族人民一同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和解放。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正式爆发,三叔所在的部队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首批参战队伍,毫不犹豫地跨过鸭绿江,踏上了抗美援朝的征程。
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三叔和他的战友们身处异国他乡,面对强敌,他们毫不退缩,英勇战斗,为保卫祖国和朝鲜人民的和平与安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而家中的祖母,作为军属,也得到了家乡人民的深切关怀和照顾。介休县人民政府每月都会按时为她发放小米(当时的物价不稳,所以用小米做为换算单位,听老师傅们讲,当时的铁路工人每个月的工资按等级分为180—350斤小米;再以当月的小米价格换算成钱来发放。)这些生活物资为祖母和姑姑提供了稳定的生活来源,并且还让姑姑上了学,让她们在物质上得到了保障。尽管祖母和姑姑在家中时刻担忧着三叔的安危,但她们也深知三叔是在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战,是祖国的骄傲。她们在收到政府发放的物资时,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欣慰,也为三叔感到骄傲和自豪。在国家和人民政府的关怀下,她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新的开端

父亲在脱离部队后,历经无数曲折与困难,终于在一家大型国企找到了稳定的工作,这是冶金部直属的一家钢铁企业。起初,他作为一名普通的工人,勤勤恳恳地工作,展现出了他的坚韧和毅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逐渐从工人晋升为记工员,再到会计,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不易但又坚定。父亲学徒时学到的技能,很快就派上了用场。经过多次技术大比武的洗礼,他凭借着对算盘的精湛掌握和出色的业务能力,脱颖而出,成为公司里里有名的“铁算盘”;年年被评为“先进生产(工作)者”。一时间,混得风生水起;他的努力和才华得到了上级的赏识,先是被提拔为科员、会计组长,几年后更是考取了会计师证书,并被任命为主管财会的副科长。
父亲除了在工作上勤勤恳恳技术业务上高标准严要求,在政治思想上也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上进和追求。他入职不久就提交了入团申请书,并很快被发展为共青团员。后来,他又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表达了自己对党的忠诚和向往。然而,由于他曾经在晋绥军服过役的历史原因;政审关始终未能获得通过。尽管父亲多次向党组织解释和说明,但在那个政治敏感的特殊年代,这些努力似乎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那段从军经历似乎成为父亲在历史上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未曾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也成为父亲一生中的遗憾。

立业成家

父亲的工作的出色表现,和他年轻英俊的外表,非常引人注目;这让他在公司里赢得了众多领导的赞赏。其中,赵毅这位领导对父亲更是青睐有加。我虽记不清他当时的确切职务,但知道他是一位级别很高的大干部;后来调任至太钢担任总工程师。

赵毅和他的妻子都是早在三八年之前就投身革命的老干部。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奋不顾身地战斗,以至于无暇顾及生育。解放后转业至地方。他们晚年喜得一千金,名叫小燕儿,她是家中的宝贝,备受呵护。为了照顾小燕儿,他们专门请了一位干净利落、勤快的小保姆。小保姆对小燕儿的照顾无微不至,因此赵毅夫妇也待她视同家人。

当赵毅了解到父亲未婚的情况后,便主动将自家的小保姆介绍给父亲。两人一见倾心,相互扶持,很快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位小保姆,正是我的母亲。
他们的婚后生活幸福而美满,随后我们这些孩子们相继出生,为家中增添了无尽的欢乐。姐姐淑敏,于1951413日出生。哥哥王林,则在19531114日降临人间。1956622日,我也来到了这个世界。然而,在三年困难时期的起始年1960126日,母亲又生下双胞胎的三弟、四弟。在那个物资匮乏的特殊年代,家庭的口粮都难以满足基本需求,母亲自己都吃不饱,更别提有足够的奶水来喂养这对双胞胎了。于是,他们只能用代乳粉和和面糊糊作为辅食,勉强维持俩孩子的生命。
那时,我们住在家属宿舍的平房里,每户只有一间狭窄的房间。全家六口人挤在一盘炕上,翻身都显得异常艰难。我们姐弟几个只能轮流睡觉,一个头朝外,一个头朝里。不幸的是,有一次我上炕睡觉时,不小心踩到了三弟的腿。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左腿骨折了。尽管经过加固治疗并回家静养,但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加上营养不良,三弟最终还是夭折了。这成为了我们家永远无法抹去的痛楚和遗憾。每当有人问起为何没有三林时,我们都会默默地想起那段艰难而悲伤的往事。

下放返乡

转眼之间,时间进入1962年,这个年份成为了三年困难时期中最为严峻的一年。面对城市物资极度短缺和供应紧张的局面,国家为缓解压力,做出了重要决策——缩减城市人口规模,将大批干部下放到农村生产一线,参与农业生产,以支援农村的建设和恢复。这一政策下达到每一个城市,甚至每一个县城,都设定了明确的压缩指标。
这是祖母去天津大伯家后返回我家时照的照片,祖母左边的是大姐、右边的是堂姐(大伯的大女儿)骑木马的是大哥,骑公鸡的是我。
起初,父亲并没有打算报名回乡。然而,单位领导为了完成压缩指标,多次与父亲沟通,进行思想工作。在深思熟虑后,父亲考虑到家中的实际情况:大伯远在天津,三叔从朝鲜战场归来后转业到了太原,姑姑毕业当了教师;并且结婚生子。年迈的祖母无人侍奉。在这种情况下,父亲最终决定响应国家的号召,申请离职回乡。在临行前,父亲想先到天津与大伯道个别,不然回到介休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在天津会面。于是安排姐姐和哥哥留守看家,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到天津大伯家探亲。这也是父亲与大伯分别多年后的相聚。兄弟二人久别重逢聚在一起,甚是欢喜。

经过几天后短暂的团聚,我们又返回家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该托运的家具和用品都被打包寄出,能送人的也送给了亲戚朋友。最终,我们一家六口告别了姥姥姥爷等亲人;带着随身的用品;乘坐火车前往父亲久别多年的家乡——介休这座城市,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安家落户

祖母的家坐落于介休城内小西门口的郭家巷4号院内。郭家巷的北口通往温家巷,南口外便是紧挨城墙根儿的西南马道。

祖母在西南马道最西端的1号院为我们租下了一间屋子,于是我们便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解决了住宿问题后,首当其冲的就是户口的落实。要知道,在当时的中国,户口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关系到口粮分配与工作的获得。恰逢当时精简城市人口的运动正在全国如火如荼地进行,即使是作为小县城的介休,也深受其影响。城市中,人们被明确分为农业人口和非农业人口两大类。非农业人口,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市民,享有国家的粮食供应和其他福利;而农业人口,即农民,农民则是种地挣工分,每年交完公粮换来的钱用工分平均再进行分红。一年到头,到手的钱少得可怜。

依照当时的政策,我们属被精简人员,原则上会被归为农业人口。但父亲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城市人,这一身份不容置疑。幸运的是,当时姑父罗鸿谦在县政府工作,他向白金柱县长反映了我家的情况。白县长了解情况后,让父亲找两名祖母家的老邻居,出具了书面证明材料,并经过居委会的盖章确认。最终,在白县长的特批下,终于被批准落为非农业户口。每当母亲谈及此事,总是感慨万分。她常说如果当初没有姑父的鼎力相助,我们家可能会陷入困境,成为农民。在那个时代,市民与农民之间的差别犹如天堑。市民便可吃供应,毕业后安置工作、每月有固定的工资收入;享有良好的生活条件。而农民则不得不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生活艰难。因此,母亲总是告诫我们,要永远铭记姑父的恩情。
户口问题解决后,父亲开始寻找工作。经过多方考虑,他选择了拉平车这一职业。当时全家包括奶奶有七口人,仅靠微薄的收入很难维持生计。而拉平车是当时收入最高的职业之一,虽然辛苦,但每月上百元的收入;能够维持一家老小的日常开销。于是,父亲从一个整天拨算盘、耍笔杆的文人,转行成为了一名拉平车卖苦力的搬运工。
父亲的工作单位是装卸搬运队。主要业务是承运各单位及各厂矿企业通过火车运输到、发的各种物资,上、下车站的短途运输和装卸任务。有时介休站有些大件货物超过吊车承载重量无法装卸运输时,父亲单位的工人们便用原始的杠杆原理装卸。刚开始的时候,父亲确实有些吃不消。为了减轻负担,他雇佣了一个半大小子来帮忙拉套套(拉边套)。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大概十岁左右),我也开始加入父亲的行列;每天放学以后,或者星期天等放假的日子;跟着父亲拉套套。虽说那时候的我尚且年幼,力气小,但总比没有强。一开始空车时我拉车他跟着。渐渐的我能拉动父亲了;空车时我拉着父亲,满载时他拉着车我在一旁拉套套。后来,父亲单位的会计因贪污被撤职。单位领导知道父亲有会计的背景和经验,便邀请他担任会计职务。父亲因为会计工资低,家中人口多;无法生活。所以没答应。后来在领导再三动员下,父亲答应兼职会计职务。白天拉平车,下班后加班算账。每半个月抽两天时间给大家发工资,(半个月结一次账,发一次工资)每个月两次,共四天时间发工资,其余时间照常拉平车参加生产劳动;但必须拿工人的全额工资。这样一来,父亲的收入没有减少,而单位的定员也没增加。还节约了一名会计的工资。如此一举两得的方式,领导何乐而不为呢。可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用在父亲身上。一来,父亲有毅力,不怕吃苦。二来父亲干过成千上万名职工的财务主管,如今掌管这个不足百人的单位的收入,岂不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在话下。

在就这样,父亲重操旧业;拾起他那曾经离别了的算盘。干起了兼职会计的“副业”。

典房

小妹淑英于1963年10月2日(农历八月十五)诞生,这是我们回到介休的第二年,更是我们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出生在介休的孩子。她的到来,让我们原本六口之家扩容至七口,生活的空间显得更加局促。原本家里的空间就紧凑,火炕的尺寸5×7市尺,(1公尺=3市尺)睡觉时需要相互交错,有人头朝里,有人头朝外,两人合盖一床被子,甚至要颠倒睡姿以适应狭窄的空间。而小妹一人便能占据两个人的位置,无疑给这个已经拥挤不堪的家又增添了几分拥挤。在这样的环境下,睡觉时连翻身都变得异常困难。那时候市民住宅都还没通电,凭介煤油灯照明。吹灯后,下地解完手,上炕时竟然找不着睡觉的位置。那时候的窗户,大部分都没有玻璃,更别提纱窗了。它们被厚厚的城门纸(麻纸)严实地糊着,无法通风,室内的空气几乎不流通,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看着家里越来越拥挤,父亲下定决心,咬了咬牙,用360元钱在温家巷东口附近的石头门槛巷租了两间房子。这样,我们才算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温家巷内石头门槛巷的老院子

内当家

别看父亲身为多年的会计,在外手握财务大权,但家中的经济命脉始终牢牢掌握在母亲的手中。尽管母亲未曾接受过正式教育,无法读写,但她的智慧与家庭管理能力却令人钦佩。她总是能精准地预测当月的家庭开销,并提前制定预算。每当父亲领到工资,母亲会首先确保当月所需的口粮购入家中。接着,她会根据预算,逐一落实各项支出,确保家中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除非出现特殊情况,母亲绝不允许家中的开支超出预算。
用母亲常说的话来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她坚信,食物是生活中最为关键的元素,其他的都可以将就。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未向他人借过钱、粮。她总能将家中的经济安排得井井有条。在当时,手表、自行车、收音机和缝纫机被誉为"四大件",是普通家庭难以企及的奢侈品。然而,我家却拥有这四件宝贝,这在附近那一带中堪称首屈一指,几乎无人能及。这一切都离不开母亲的精打细算和明智决策。
母亲的情商也高,刚搬来不久,她就与周围的邻居们打成了一片。由于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邻居们比母亲年轻的称她为“二嫂”;长辈们称“他二嫂”;比母亲年长的则称她为“你北京婶”;与我们年龄相仿的晚辈,都亲切地称她为“北京婶”。在背后,大家统称她为“北京家”。母亲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无论谁家有事,她都乐于伸出援手。谁家遇到困难,也都愿意找她商量,让她帮忙出主意。无论是借碗米、借碗面(那时候借米借面都是论碗的),还是借个块儿八毛钱,母亲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她常说:“开口容易,闭口难。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能帮就帮一下。”那时候的人们都非常守信用,有借有还。如果遇到个别不还的人,母亲也从不计较。她常说:“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他的吧,如果上辈子我不欠他的,那么他下辈子也会还给我。”
母亲有缝纫机,邻居们常常找她帮忙缝补衣物或修补补丁。母亲总是来者不拒,她的热心肠赢得了大家的尊敬和喜爱。久而久之,母亲在我们那一带成为了一位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享有极高的威望。不久之后,她就被大家推举为居民小组长,后来又成为了中心组长。

作者简介

王双林,男,汉族,山西介休人,1956年出生,1972年1月参加工作,2015年6月自太原铁路局侯马车务段退休。

投稿邮箱:87476115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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