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素食者不爱《素食者》?
美食
2024-11-01 08:03
浙江
今年10月10日,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韩国作家韩江——这是韩国文学首次拿到诺奖。但早在2016年,韩江就凭《素食者》一书夺得布克国际文学奖(相当于欧洲的诺贝尔文学奖)。在当时,《素食者》这本书,就已曾风行一时。这段时间,《素食者》与相关词条,变成了社交平台的热搜词,各大书店的醒目位置也留给了这位新晋的诺奖作家和她的过往作品。
△现在很多书店都有韩江的专柜。图片来自小红书用户@友子
很奇怪,若非读了这本书,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写法。主角英惠,是故事的核心。但在三章故事中,却不是叙事的主体。故事的讲述,总是通过别人的眼看她,读者很难听清主角的声音。她是异类、是“疯女人”、是“介于人类、动物与植物之间”的精灵、是艺术灵感的源泉、是遍体鳞伤的姐妹、是一株渐渐枯萎的植物……但她唯独不是她自己。“英惠”,这个平凡而无隐喻的名,一个烂大街的韩国女子的名,直到第一遍读完,还总是不确定(经常记不清是“英惠”还是“惠英”)。在这个作品世界中,人与人的角色,通过社会关系区分。她是丈夫的妻子、姐夫的小姨子、姐姐的妹妹。可她自己呢?那场混乱的噩梦后,她在想什么?被丈夫羞辱后,她在想什么?拒绝父亲强迫的肉、拿起刀割向自己的脉搏时,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读者也很难从这三章中,解读出真正的英惠。仅有的独白只是诗化的梦呓,掩埋了通往真相的小径。这很像是素食者的处境,但不只是素食者的处境。作者大抵是用这样的“不在场”,暗示那些无法被听到的声音。有位朋友的评论很有道理“与其说写的是素食者,不如说写的是精神病人”。虽然素食者确实会遇到“不在场”、“失声”的边缘困境,但绝非小说叙事呈现的那般“不可理解”。真实的素食者和所有人一样,有作为人的情感和理性。(尤其作品第二章、第三章中素食者的形象,与真实的素食者应该距离较远~)
本来想写“书中涉及的真实素食困境”,但转念一想,原书已经直白到露骨:第一章中丈夫应酬上的尴尬、家宴上亲人软硬兼施的劝食肉,很多朋友看了都觉得感同身受。接下来谈谈,为什么是素食者。或者说,作者希望通过素食者的形象,来传达些什么?(失声的群体很多,为何偏偏写素食者?)在我看来,答案或许很简单。核心思想可以归纳为三个字“反暴力”。作者韩江,曾在2013年《收获》杂志的采访中谈到,本书灵感,源于韩国20世纪30年代“鬼才”作家李箱笔记中的一句话“只有人,才是(真正的)植物”。读到这句话后,韩江就开始思考为何李箱会这么说。她想象着李箱生活的年代、想象他见过的悲剧。李箱生活在日据时代,那个时代,充满了法西斯殖民者的暴力。韩江,1970年出生于光州。十年后,一场反对当时韩国政府军事独裁的运动爆发了。然而,等待抗争工人与学生的,却是一场可怕的暴力。军队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开火,数千平民伤亡。这场暴力变成了她的梦魇,在她的创作中,“反暴力”自然变成了重要的主题。
回到《素食者》,女主英惠以“素食”为杜绝暴力的手段,肉食则隐喻着人类的暴力。小说中,父亲劝英惠吃肉,曾说:“你现在不吃肉,全世界的人就会把你吃掉。”这句恐怖的话,正是解开小说思想的钥匙。现实中,素食者当然不会被人吃掉。这里显然是一种有关暴力的隐喻。在最后一章,英惠的形象变成了精神病人,由于拒绝进食,她的生命渐渐枯萎。或许她并非放弃了生的希望,而是想找一种新活法,一种舍弃所有暴力的活法。既然当人就要“吃肉”,那她宁可不做人,活成一棵树。这种想法看似癫狂,但假如切换为英惠的视角,不难发现,反倒是缠绕着她的现实更疯狂:家庭暴力、性暴力、语言暴力……暴力被默许,“拒绝伤害”反倒需要“纠正”。
当我合上这本书,仍觉心有余悸,仿佛手中的书不停地洇出森森鬼气。我能理解不少朋友看完后的不适。毕竟这里的“素食者”只是符号和象征,目之所及,皆是疯狂和恶意。在书中的世界,阳光和爱都如金子般珍贵。但如果你看到最后,不难预见第一缕破晓的曙光。仁惠与英惠姐妹的人生轨迹不同,但痛苦是相似的。或许仁惠终究不能完全理解妹妹,但当她看到恐惧的眼神划破英惠的瞳孔,她疯了似的,恳求医生和护士停下。最后一幕在救护车上,英惠虚弱,但并未死亡。疯狂而阴暗的悲剧,在理解与醒悟中进入尾声。幸存者启程,寻找生命的救赎。在《南方周末》的采访中,记者问了这样的问题:“面对不公和暴力,你觉得用和平的方式抗议有效吗?”“尽管存在暴力,但人类拥有感受他人痛苦的力量,以及不局限于自己生活的能力。我认为,只要我们内心拥有提出疑问的力量,即使看似微弱,希望也不会消失,始终存在于我们之间。”我想,《素食者》不是送给素食者的礼物,但仍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书。(PS:《素食者》这本书探讨的议题很多,一篇文章很难面面俱到。本篇文章对作品的解读也是非常个人化的。如果你对这本书有自己的解读,欢迎在评论区交流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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