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顿悟时刻

文摘   生活   2023-11-04 23:27   云南  

1、

在乡下忘记带换洗的衣物,不方便洗澡。前天刚好镇上有市集,我想看看有没有车进城,捎带我回趟家,转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合适的车。我也不急,在集市逛了很久,太阳很热,市集的人人挤挤攘攘,但行走其间,有种温暖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怀抱。

当天,我只能在乡下洗个澡,勉强擦拭一番,但没有洗头。

次日,我又去镇上,想去理发店洗个头。不是赶集的日子,但小镇仅有四五个理发店,仍然挤得满满当当,绕着小镇又走一圈,洗头的想法也破灭了。我干脆不再着急,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了我,我四处漫无目的地走动,观看、感受、独自思考。

独自走路的时候,是我的想法最容易发散的时候。这个我占据了我童年的小镇子,对我来说熟悉又陌生,我生于此,长于此,却不成熟于此。我怀疑五十年后的某一天,小镇已经夷为平地,我也只是如现在一般,静静看着、感受着,一下一下地怀念我的童年。

我的记忆时刻闪动着,一幕幕场景晃过我的脑海,让我有些眩晕。诚实的说,我对我身处何处产生了一丝丝疑虑,这个我童年待过的地方,到底怎么称呼它,到底怎么认识它。

如果我一直生活在村里,如果我一直成长于传统文化的环境中,也许我会对故乡有种血脉相连的感受,但是我没有。此处是何地?而我当如何看待与它的关系?疏离的感觉引发了我对自我的思考。

2、

我发现一个奇妙的事情(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小镇和村庄在我的眼前展开,在其他人眼中,我的同胞兄弟眼中,这个地方是另外一番模样,是另外一番感受。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它展现出的是我的眼前这般模样。

整个世界也是如此,我带着我的“眼睛”,去看见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塑造成我此刻能看见的模样。假如一个天生盲人的人,他的世界是由声音、触觉和其他感觉系统构成的,当然不会如我的世界一般。

我处于我世界的中心,世界随着我的眼睛徐徐展开一幅“世界的图景”,无论何时,我的世界是“我”看到的结果。但吊诡的是,只要一个稍稍具备理性的人,都会清楚:不管我们自己看见与否,在遥远的大陆另一端,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人生故事,在人死后,世界依然如此一般继续运行。

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我们亲眼看见的这个?还是我们理性中客观的那个?这是个问题。

如果是后者,我们是这个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一员,那么世界客观存在,不管多少人死去,沧海桑田,世界依然存在。但许多人也曾好奇:为什么世界是这样一个科技文明的世界?为此,很多穿越小说,异界小说流行起来,人们经常想象自己出生在一个异世里,带着两世的记忆生活,最终做出一番成就。

这本身是一种隐喻,我们不清楚世界的本质和客观性,如果我们出生在一个异界,我们可能根本不知道“地球世界”的存在,我们眼见的世界,就是我们唯一的世界。

3、

人的特殊性在于,世界以你为中心,但世界同时不以你为中心。这是一种矛盾,你只要稍微有一点常识,就会完全同意世界是从你的眼睛为出发点展开的,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这个世界;但你只要稍稍具备一点理性,你就会同意,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它为所有生命共享,你死去的时候,其他生命不受影响,因为其他生命死去时,你也不受影响。

解开这个矛盾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你承认其他生命死去和你的死去有所不同,但又有何种不同呢?将你摆在生命一个特别的位置,这很容易让我们认为其他生命不是真正的生命,至少我们不知道他们和“我”是不是同类,但很少人能够忍受这一点,这意味着,世界上其他人都是others,只有你是真实的,也同时意味着你是孤独的,独自存在的。

承认他人的存在,承认世界的客观性,但又如何解释世界在你眼前展开,你不存在,你的世界也不存在,你也无法知道你的那个“客观世界”是否还存在。

也许中间涉及到了意义问题,也许换种表述是,如果你不存在,那么已存在的一切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也许是一个真实的问题,对于“空”而言,“存在”是什么东西?此刻无法理解,超出了我的认识。

但我还体悟到了一点别的东西。如果,世界在我眼前展开,我能生活的世界,有且仅有这个“我的世界”。有些人会把“我的世界”与“客观世界”含混,或者交融,但只要你双眼回看,你就会体会“我的世界”的存在,经由你的感觉器官反馈给你的这个世界,你眼见的这个世界,你能接触的这个世界。不管客观世界存不存在,你的世界总是存在着,至少在你能看见我的这段话的此刻。

4、

“我的世界”存在,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起,这个世界是我的世界。那么意味着,我想要我的世界变得如何我就能够去做,我做一点善良的事情,我的世界就变得善良;我想要世界变得干净,我去做一些打扫的事情,那么我的世界就会变得干净;我想要我的世界变得更开放,我去做开放的事情,我的世界就会变得开放。

这是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态度,世界不再是我之外的东西,不再是离我非常遥远的事物,不再是一个对象,世界就是我的一部分,我的世界每部分都与我息息相关,我的行动会给我的世界带来影响,好的影响或坏的影响,当我做出相应的行动,我的世界即会改变。

似乎有股花香在我鼻翼下炸开,我深深呼吸一口气,小镇上来来往往的车和人,远处的山、小河,路边的植物,一个拖着板车行走的老人,一切都与我有了关联,我笑着面对着某个人,整个世界也好像舒展了一点。

记于二零二三年一月十四日

老四和老十五
刻意想要去探讨严肃和沉重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