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航的莫欺少年穷,与杨笠的“普信”

文摘   2024-10-22 15:18   广东  


最近刷屏的两位脱口秀演员——被京东一事挂上热搜的杨笠,和出圈的付航,构成精彩的回文

——我不是脱口秀爱好者,以下谈论的所有内容,都只针对这两场特定的表演,即杨笠的“普信”,与付航的“爱治愈少年穷”我只看过这两场

Disclaimer中文脱口秀我看得很少,因为我刻板地认为能在电视上播放、经得起所有人拿着放大镜反复审视而不触发任何风险的内容,也没啥好笑的。不争辩,反驳就是你对。




杨笠出圈的表演我看过,没往心里去——她说的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如果要说有什么隐隐约约不太回味的地方,时隔很久之后我女性朋友说过一嘴,“对普通的嘲讽是略微带有阶层意味的,让人不太舒服”。

我当时以为然。



因为我觉得脱口秀本身是冒犯,用“好笑”来弥补冒犯,已经冒犯了,不好笑就是死罪。就跟黄段子必须好笑一样,不好笑,就是纯猥琐,实在太冒犯了——但冒犯当中,又有两种情况需要审慎

  • 第一种,我称之为——尽量不嘲讽别人与生俱来、或者一旦形成很难改变的缺陷(自嘲随便)。比如不嘲讽别人丑、残疾、智力障碍、精神问题.etc.

  • 第二种,我称之为——既得利益者要审慎地开被压迫一方的玩笑。因为这个社会投胎的签运不一样,这种差距是客观存在的,除非你是安兰德主义者,那当我没说,否则需要承认很多人出生在别人的终点上,而系统性的压制是存在的,社会是不公的。黑人嘲讽白人随便,黑人嘲讽黑人更是百无禁忌,但是反过来需要审慎;同理男女、多数族裔和少数族裔、异性恋和少数性向、富裕阶层和平民.etc.

不是完全不行,但我觉得“是否善意”是一把大家能感受到的标尺,需要审慎;冒犯可以,但在这里面讲绝对中立不太适用。

言论自由是公民对公权的,不是公民和公民之间的。不赘述了。



写这篇的时候我重新看了一遍当年杨笠出圈的段子,意识到我想错了。她潜藏的东西不是阶层优越性,因为她嘲讽的东西压根就不是“普通”,她在说很烂、但是被系统性、制度性地保护起来,所以烂而不自知的人。因为女的没有这种系统性的倾斜,别说很烂的女的,优秀女的也难获得什么自信,所以落点变成了“普信男”。

没毛病,我努力这么多年,终于和自己和解,从普通不自信变成普通又自信了,你说我一句“普通”,我觉得嘿嘿,我还可以呀,毕竟在豆瓣和小红薯,jennie都是普女。

想到这么多男同胞出生在我自我疗愈的终点上,不禁有一丝丝嫉妒

我仍然对杨笠的段子不太感冒,和是非无关,不在脱口秀里找是非。我觉得生活的内核太悲喜剧了,能播得出来的段子有啥好笑的.jpg

所以当她被冲掉了京东的代言时,我:啊???

万万没想到,能播得出来的段子,有啥好冒犯的。



然后这两天付航出圈了,讲了一个莫欺少年穷的故事——动物也分三六九等,自己成绩不好、长得不好、被爱慕对象嘲讽找不到工作,像个猴子一样滑稽,直到这些挫败都被一个“完全接纳我、完全爱我”的女人治愈了,她“等我回家”

满屏喝彩,我额……


真诚吗?真诚的。

好笑吗?肢体语言和表演蛮好笑的,在中文脱口秀演员当中,他应该算表演能力强的?

内核——我有点羡慕笑得出来的人,就像我羡慕会被杨笠冒犯到的人。

如果我20岁,就在至尊宝的故事里感动了。“纤纤小手让你握着,把它握成你的袖”——在爱情里头疼脑热的时候,哪个女的不幻想一下付出一切治愈对方、成全对方、甚至托举对方呢?

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我觉得激烈的“幽愤”,是很危险的,很难说是健康的亲密关系。

我感受不到说话者在爱里被治愈了(此处不针对付航,他可能是表演被爱治愈的人往往稳定安详,不会这么激越的、愤懑地自称“舔狗”,不会这么热衷于浓墨重彩地展示挫败。

特别不喜欢追求未成就一本正经地自称舔狗。你为对方做什么了,就自称舔狗?不要强行把自己当成受害者,很可能对方才是受害者啊,招你惹你了

我的明日香说:他表演出来的这个感觉像是亟需汲取认同的黑洞,这要是真的,感觉他就没有痊愈,但是需要表演一个在台上感谢女方的叙事闭环,进入到公序良俗社会主流的接纳当中。

她又说:本质到底是需要被爱还是被服务?这个描述有点像被服务。男的需要确信自己只需要做自己就能“被爱”,用性缘关系来治愈自己的挫败,获取极大的认同——但我们的叙事从来都PUA“你要修剪自己、约束自己、美化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被爱”。

我也很难为这个段子笑出来,除了开篇那个猴子和马很好笑之外。

我摇醒我的明日香:这可能是一种共同的表演欲,只是表现方式不同。二十几岁的时候你我也很喜欢扮演红颜知己啊!你不看看十来年前你描述(某位)前任用的是什么措辞,要我提醒吗?你形容他“我是江南第一燕,为衔春色上云梢”,你就快要红袖添香夜读书了。


明日香:骂人了是不是——但还是有一些进步性。有点像日本?昭和时代经济好,男的在外面挣钱、在家当alpha,现在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看看我,我的创伤需要被爱。

是挺进步的,好赖他没说需要成功和金钱才能治愈。

但我摇头:不像日本。平成男太温和太食草了——你看林志玲的老公在综艺里的表现,就知道林志玲为什么选他。平成男根本没有这种怀才不遇的幽愤。


我又谨慎地假设:你我无法被打动,是不是因为我们内心都知道,“激烈的自视甚高”+“怀才不遇”,其实是很危险的?正是因为我们有反方向的、红颜知己的表演欲,才知道这样幽怀在抱的伴侣,大多数让你既无法享受当下的生活(我说的不仅仅是物质),也很难期待终身的幸福

明日香:因为这种期待是反人性的,我们容易警惕“莫欺少年穷”的叙事,是因为我们知道这样的人不容易幸福,并不是因为他“穷”。

我:拯救一个缺爱的人,对方后来发达了,还happy ending需要男方有极大的定力,和女方有极好的运气

还是故事的内核太老了。摇头。



这两个演员我都谈不上好恶。不过中国脱口秀的有趣可见一斑——在极其狭小的、左支右绌的、可以安全表达的空间里(都很难说绝对安全,不信看杨笠),各自的进步呈现出迥异的面貌

男演员在说感谢一段性缘关系治好了另一端关系的创伤,希望只靠做自己就被爱,爱能止痛

女演员在说自己花了很长时间走出了原生家庭的压制和亲密关系的阴影,和自己和解了,很累,不太想要性缘关系了,想走自己的路

怎么不是一种缩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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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者与碎冰匠
讲故事的人。国别文化里的他者,都市情感的旁观者,经济活动的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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