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奥运会上,苏珊·朗格伦身着露出小腿的网球运动装走进赛场,她是第一个打破女子网球运动服装保守规定的人——改长袖为短袖,改长裙为过膝百褶裙,把网球裙的重量从几公斤改到了0.18公斤。从此,这套在当时让观众震惊的运动装帮助她拿下了6次温网单打冠军、2枚奥运金牌以及1枚铜牌。
公元1492年,伊莎贝拉一世御驾亲征,将穆斯林从他们在西班牙的最后一个据点,格拉纳达彻底驱逐,统一了西班牙。同年,伊莎贝拉一世第一次资助哥伦布,并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又资助了三次。
2024年刚结束的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上,身穿银色铠甲的骑手一出场便抓人眼球。她披着国际奥委会的旗帜,将爱与和平与自由的呼唤传到全世界。骑手,战士,将军,这些意象再次唤起我们心中的激动。
然而,当你在一些浏览器的搜索框打出"女骑士“三个字时,跳出来的不是维京人的盾女,也不是十字军的战士,而是男性凝视下的女性形象、色情姿势等与字面意思毫不相关的结果。当商家平台宣传顾客要多包涵骑手“小哥”时,女性外卖员的身份和声音也被"小哥“这一称呼掩埋。骑手、战士、将军,在男权话语系统下默认是属于男性的形象。
但不是这样的,骑士、战士、将军,这些从来都不是男性专属。从古至今,从西方到中国,她们一直是势不可挡、不可忽视的存在。
从上古时期,追溯到神话时代,中国本土的道教已经有九天玄女这样的将军了。精通兵法,赐予黄帝兵法天书,帮助其赢得与蚩尤的战争,九天玄女是力量和智慧的结合。汉代以前,女性从军作战被认为是自然的,不受排斥的,但随着父系统治的愈加顽固,女性神和女性的地位逐渐下降,女性和战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女性逐渐被迫淡化,变为后勤角色。
早期民间神话传说中的女性形象源自母系氏族社会对女性的生育崇拜。当时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人的寿命很短,孕育生命因此被认为是女性的最高美德。但随着父系统治,女性神的形象从此几乎只和生育相关,“女娲造人”、“观音送子”......精卫从勇敢抗争填海变成了男性爱情歌曲的歌名,而女娲补天、斩兽、止洪、救世的神话也逐渐消失在声音里。
在儒家思想的渗透下,原本独立的女神,在后世演绎中都出现了配偶神。“女娲与伏羲婚配后才繁衍人类“的流言也在当下为人所信。事实上,根据文献记载,这种说法始于唐代李冗的《独异志》,先秦、西汉时期的史书中均无类似描述。没有男性配偶的女性神,在后世被强行“配对”。神难以掌控自己的自由,更何况在男权话语下的凡人。
(九天玄女)
这种对女性神的歪曲,在西方神话及其衍生传说中也随处可见。从古希腊将女性当做战利品、被要求闭嘴的荷马史诗,到古罗马奥维德在《变形记》中被大量惩罚和诅咒的悲惨女性:美杜莎因为在雅典娜的神庙中被波塞冬强暴而被雅典娜诅咒成蛇妖;卡吕斯托因为受到宙斯的青睐而被赫拉变成了熊;达芙妮为了拒绝阿波罗的追求变成了月桂树;伊娥因为宙斯的欲望被宙斯变成母牛;阿拉克涅因挑战密涅瓦(雅典娜)的纺织技艺被变成蜘蛛;普洛克涅和菲洛墨拉因忒雷俄斯欲望而惨遭虐待......
时至今日,男性写下的神话总带有字里行间对女性的暗喻和针对性。法国埃莱娜·西苏(Helene Cixous)坚持的阴性书写(écriture feminine),就是反对把女性当作第二性,将女性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意识写到文本中,对抗男性霸权与逻各斯中心主义。
Claire North与6月出版的《佩内洛普的绝唱》(The last song of Penelope)采用了奥德修斯的妻子佩内洛普的角度,构想了特洛伊战争后的故事。现在的女性需要的不再是宏大叙事,只有一个“正统”来源的故事,而是以女性为第一性的角度,有着古往今来的女性力量的、激励女性勇往直前的文字。
(《美杜莎》,阿诺德·伯克林,1878)
(《佩内洛普的绝唱》,Claire North)
2018年,央视推出的《国家宝藏》节目,妇好鸮尊作为上古文明的代表出现在第一季,让更多人了解了这位战神、大祭司的一生。妇好不只是武丁的王后,更是伟大的将军。
根据铭文记载,妇好与羌国的一战,解决了商西北边境的战乱,是武丁时期出兵规模最大的一次。得益于妇好的政治与军事参与,武丁时期的商朝版图扩大几倍。
根据记载,妇好进攻巴方时,其军队埋伏在西边,武丁的部队则埋伏在东边。战斗开始后,武丁的部队将巴方驱赶到妇好的伏击圈内,被妇好果断勇猛打击,歼灭了巴方的军队。《尔雅》也记载道,商军在太行山和中条山南段地区,多次伏击北方游牧民族军队。可见武丁时期的商军,已经能成熟地运用战术。可以说,妇好从各方面都促进了"武丁中兴”的形成。
由于甲骨文难以破译,司马迁在史记中并没有记录妇好的丰功伟绩,直到现代我国的专家学者才从甲骨文中将妇好从文字中发现。1976年,新中国第一代考古人郑振香主持发掘妇好墓,沉睡3000多年的战神与新中国的女性终于相遇。
(妇好鸮尊,图源河南博物院)
另一位将军不似妇好幸运,可以静待后人通过完好的文物发现自己。1931年,四川一座墓被盗,棺木被劈开,遗骨被丢弃,陪葬品被洗劫一空。县长唐作宾派人勘察后也仅仅找回人骨数块,其余失物再不见踪影。这座墓的主人就是唯一被二十四史载入列传的女将军,秦良玉。
明史中是这样描述她的:
“良玉为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而驭下严峻,每行军发令,戎伍肃然。所部号白杆兵,为远近所惮。” (出自明史卷二百七十,列传一百五十八)
将军不会是瘦弱矮小的,只有足够强壮才能挥动起八十斤的双剑,在战场上杀敌万千。
“网巾、靴子、袍带,一依男子。能文墨,熟兵书。马上用八十斤双剑,年可三十五六许……”朝鲜的使臣黄中允再《燕行录》中如此记载。现代的专家根据秦良玉的盔甲,推测她至少有178厘米。秦良玉直到去世,仍死守着石柱,这是她对于自己国家的忠,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自己生命的探索,在父权制的社会中艰难的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不能亲眼看到、感受到秦良玉将军的气势了。这样的绝对力量面前,一切的话语都是多余的。正如张伟丽用实力拿下了UFC的金腰带后,不会理会阴阳怪气、无能弱智的发言。强大的人不会理会狗吠。
("绝对力量“的男性)
人们常说没有大家就没有小家,但只关注宏大叙事会让人感官麻木,丧失对周围生活的敏感度,丧失对个体的人的感动。个体叙事是更被需要的。这里的“个体”并不只包含特殊的在公众关心议题漩涡的人,而是我们每一个人。个体的选择和经历会折射出时代的面貌,如果一味的将个体的全部经历套一个框架,这难道不是一种去个性化吗?
所以在当下,不要忽视自己的感受,不要忽视自己的主动性。你的每一次阅读、写作、发言、行动,都是书写自己,记录自己,找寻自己。
2024年了,我们需要知道那些被掩盖的女性,需要知道多面的女性,需要回顾那些被遗忘的女性,需要从势不可挡的她们那里汲取力量,然后在今天创造、书写我们自己的故事。
“写吧!写作是属于你的,你是属于你的,你的身体是属于你的,接受它吧。 写吧,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止你,不要让男人、让愚笨的资本主义机器阻止你,它的出版机构是些狡诈的、趋炎附势的戒律的传声筒,而那些戒律则是由与我们作对并欺压我们的经济制度所宣布的。也不要让你自己阻止自己。自鸣得意的读者们,爱管闲事的编辑们和大老板们不喜欢真正的替妇女伸张正义的文章——富于女性特征的本文。这类文章会吓坏他们。”——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
请记住,我们是势不可挡的。
文案丨晓思
编辑丨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