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蒙台梭利：
从童年教育到老年照护
我们很多人都听说过蒙台梭利儿童教育，只是很少有人了解，蒙台梭利的教育理念在老年与认知症照护方面的应用。
玛利亚·蒙台梭利是意大利第一位女性的医学博士，她开创的蒙台梭利儿童教育法，用非常独特的、反传统的方式为孩子们提供教育。
她的理念和方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逐渐形成了蒙台梭利儿童教育体系，在全世界传播和发展。现在，全世界蒙台梭利幼儿园和学校已经超过两万家。
蒙台梭利儿童教育有着完整的理念和方法。
它把教育当作是对生活的帮助。所以大家会看到，在蒙台梭利课堂，有很多日常生活中实际动手的操作。
它以儿童为中心，尊重儿童自然的成长规律和每一个孩子的独特性。
它提供一个完备环境(Prepared Enviroment)，吸引孩子们在这里探索。
受过专门培训的教师是一个观察者和引导者，支持孩子们的学习和工作。
蒙台梭利课堂是混龄学习，以三岁为界，比如3-6岁的孩子在一个课堂。小孩子可以向大孩子学习，大孩子可以帮助小孩子，成为他们的榜样。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和平教育。蒙台梭利博士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所以认为和平教育必须从儿童开始。
这些蒙台梭利儿童教育的特点，有没有带给您一点启发呢？
这些特征如果植入到老年照护，尤其是认知症照护环境当中，会不会带来改变？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美国、加拿大和澳洲的专业工作者真的把蒙台梭利儿童教育和认知症照护多学科研究和最佳实践的成果结合起来，形成了蒙台梭利老年与认知症照护法。经过多年实践，逐渐发展成一种富有生命力和目的感的生活方式，推动着认知症照护文化的改变。
如果您问我到底什么是蒙台梭利老年与认知症照护法，我想引用美国蒙台梭利专家Jennifer Brush的释义：
我想请您记住的是，蒙台梭利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某种非药物干预。
蒙台梭利儿童教育的工作重点，一个是儿童，一个是环境。
同样，蒙台梭利照护法的工作重点一个是长者，一个也是环境。
它以长者为中心：按照个人的兴趣、优势、技能和需求来设计、安排活动和角色，以及生活常规。
它以环境做支持：提供一个完备环境，维持和促进现有功能，并且弥补缺损。
目标是让长者继续拥有有目的、有意义的生活，无论他们是不是有认知症。
一百年前，玛利亚•蒙台梭利博士的愿景，现在也变成了蒙台梭利老年专业工作者的使命宣言。
我们无法改变认知症的破坏性影响，但我们可以改变方法、改变环境，为长者的每一天提供目的和意义。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参与生活，有机会维持甚至恢复功能，有机会为家庭和社区做出贡献。
02
创建老年照护的完备环境
在蒙台梭利课堂，您可以看到井井有条的空间规划，不同区域有不同类别的工作和学习内容，还有丰富多彩、非常吸引人的活动材料和教具，让孩子们非常乐意在这里探索。
居住在养老机构的长者，同样需要一个为他们特别准备的环境。
不可否认的是，衰老和认知症会对长者的功能造成负面影响，比如记忆，比如定向，比如感知觉的缺损。
所以我们需要通过有意识地设置，为他们提供一个支持性的环境，包括公共空间和个人居住空间，来弥补衰老和认知症所带来的缺损。
也就是说，蒙台梭利照护环境，首先应该是老年和认知症友好化的环境。
我在参观国内机构的时候，发现不少机构都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照明不足，一个是环境同质化，缺少帮助辨识的特征，缺少适合长者、尤其是认知症长者的导向标识。
有时候，仅仅改善这两点，整个环境看上去就可能很不一样了。
环境光做到老年和认知症友好化还不够。
蒙台梭利老年照护的完备环境还要为长者提供多种活动、工作角色和社交的机会，给长者带来乐趣，创造相互关怀的氛围。
在环境中我们还需要提供丰富的视觉线索，促进长者的独立、选择和参与，尽可能发挥他们的潜力。
在上面“完备环境”的视频中，可以直观感受到一个蒙台梭利长者照护之家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这家机构有个中心活动厅，有三个门通往不同的照护区域。三条走廊分别命名为“海洋路”、“澳洲大道”和“音乐小路”，每条走廊的墙上都配置了相同主题的装饰和墙面活动。
我们就以音乐小路为例。
这里有老牌歌星的招贴画，可以进行乐器配对活动。
每个月会换一次当月艺术家，而这个月是甲壳虫乐队。我们不仅可以在走廊里看到甲壳虫的故事，还可以看到这里挂了一个白板，有白板笔和板擦、长者或访客路过的时候可以进行“喜欢”和“不喜欢”的投票，看起来大家都很喜欢甲壳虫。
在音乐小路还可以进行填歌词游戏，总之，所有的装饰和活动都和音乐相关。
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在蒙台梭利老年照护环境中，要提供多种活动、角色和社交机会，让他们在这里生活得有意思，有新鲜感，而且能够发挥他们的最大潜力。
我再继续给大家看一些照片。
这是悉尼伊丽莎白小屋的蒙台梭利俱乐部。每天长者到这里活动是一件有仪式感的事情。
这是电梯间。长者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墙上贴着提示牌：您想给它们浇点水吗？您想在这儿看本书吗？
这张照片是我2017年第一次访问这家机构的时候拍的。后来我和同事玩找茬儿游戏还说呢，邀请居民浇水，怎么没有水壶呢？让居民写建议信放入红色箱子，箭头和这个盒子也没对上呀，摆放是不是有问题。
结果到了2018年我们第二次去访问的时候，这里就变了样子。有了水壶，红色箱子和提建议的邀请卡被移走了，环境变得简单，这样居民可以更加专注于活动，无论是看书还是给植物浇水。
在伊丽莎白小屋参观的时候，我们发现这里有很丰富的视觉线索。小到姓名牌和食物标签，大到活动通告牌。后来我们仔细观察和梳理这些视觉线索，发现他们都是用来支持记忆和定向的。
比如，姓名牌和食物标签是支持语义记忆的。
活动日程表是支持前瞻记忆的。您有没有留意到，日程表旁边就挂着一个硕大的钟，这是为了帮助长者把日程表和时间对应起来。
物品或者设备使用说明，还有一步一步操作的任务分解，都是支持工作记忆的。
活动通告，活动邀请卡，还有提示牌，都是鼓励长者开始启动一项活动的。
导向标识用来支持定向的，帮助长者搞清楚时间和地点。
不同颜色的房门加上对长者来说有意义的视觉线索，帮助他们找到自己的房间。
而我刚才说的这些，语义记忆、前瞻记忆、工作记忆、自发启动一项活动的能力，以及定向功能，往往都是认知症的攻击对象。
所以我们要把丰富的视觉线索放到环境里，这是弥补长者的认知缺损、促进独立和参与的有效方法。
刚才讲的是蒙台梭利老年照护环境的三个特征——
首先它应该是老年和认知症友好化的。在这个基础之上，要为长者提供多种活动、角色和社交的机会，还有丰富的视觉线索，支持他们的独立、选择和参与。
现在，对照蒙台梭利在儿童教育和老年照护方面的应用，我相信您已经理解了这之间的天然连接——
它同样是对生活的帮助，让长者继续过有意义的生活。
它以长者为中心，认可每一位长者的价值和独特性，识别他的兴趣、特长、技能、需求。
它提供一个支持性的照护环境，鼓励长者在这里探索、活动和社交，促进独立和参与的同时，也弥补缺损。
员工不是提供替代式的照顾，而是会去观察长者的现有能力和需求，尽可能协助长者发挥他们的最高功能水平。
养老机构是不同年龄、不同能力、不同文化背景的长者和员工在一起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因此蒙台梭利博士倡导的和平理念非常重要。
要努力创建一个和睦相处、尊重包容的社交环境，让每一位长者、每一位员工，都能够为这个和平友爱的照护社区做出有意义的贡献。
关于环境和照护理念的思考
最后我想分享一点自己的思考。
2020年，国际阿尔茨海默病协会发布的年度报告的主题是《设计、尊严与认知症》，里面列出了认知症友好环境的10条原则——
在我看来，前九条都是设计的技术层面可以解决的问题，最难的是最后一个，因为照护理念和长者在老年照护机构中的生活方式是首先要确定下来的。
我很难想象，一家依然采用过去比较陈旧的生物医学模式——也就是仅仅关注疾病和缺损的机构，如何去做到前面那几点。
因为从本质上讲，这些设计原则都是为了创建一个使能环境，支持长者的意愿、选择、独立并发挥现有功能，无论长者是不是有认知症。而单纯的生物医学模式从理念上讲就是冲突的。
同样，我也很难想象，一个仅仅关注财务模型的机构，怎么会舍得把空间用来支持长者的参与和活动。
其实业界是有一些养老机构在悄悄赚很多钱的，多人间的设置，一个护理员管着十几位有功能缺损的长辈，这个不赚钱也难吧，但是要让他们做到上面那些设计原则，基本上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和照护理念密切相关的就是长者的生活方式。
我看到过的出色的老年照护机构，会把生活方式放在与个人及临床护理同等重要的地位。
个人及临床护理是让长者活着，而生活方式是响应长者身体、心理、社交和灵性方面的全面需求，支持长者继续他们有意义的生命。
反过来，生活方式也会支持长者提升他们的健康和幸福水平。
长者入住到我们的机构，他们希望在这里能够怎样生活，我们希望能支持他们怎样生活，我觉得这可能是老年照护运营商在设计环境之前必须要考虑清楚的事情。
说到底，这就是照护文化的转变——
从过去陈旧的生物医学模式，转变为以人为中心的模式。
非常感谢各位的聆听。希望能和大家多多交流，一起为认知症照护文化的改变做一些事情。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