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解码住院率突破20%:
分解住院、超指征住院的诱因与对策
作者
梁嘉琳
“健康国策2050”学术平台创办人、研究员
来源
《经济观察报》
(本文为完整版,
《经济观察报》刊发略有删节,
以后者见报稿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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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近日,据媒体援引最新的卫健委、医保局统计信息,我国居民的住院率在2023年首次突破20%大关。这意味着,每5个中国居民就有1人次在一年中住过院。
根据亚太经济合作组织(OECD)数据,世界主要经济体的住院率平均仅为14%,这意味着,中国的住院率不仅高于大部分发达国家,也高于很多主要的发展中国家。
这一数据引发公众哗然,“住院率高”究竟是我国特有国情,还是民生重大弊端?
疫情放开因素:
生活方式干预、社区/居家治疗
仍需传扬
坦白说,2023年住院数据增幅较大,有其“后新冠时期”就医需求报复性增长的周期性因素。根据国家卫健委发布的《2023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23年全国医疗卫生机构入院人次达到30187.3万,比上年增加5501.1万人次,增幅高达22.3%。
新冠疫情三年期间,医院的感染控制要求极其严苛,但许多医院并不完全具备将急性传染病、慢性非传染病分开管理的软硬件基础。
因此,部分医院要求慢病患者以居家治疗、社区治疗为主,尽可能少去医院。同时,新冠疫情期间,由于公众聚餐受到诸多限制,且户外运动、社交距离等良好习惯得到推广,慢性病、传染病等发病率也因此被缓解。
于是,在放开疫情管控措施之后,2023年,我国出现慢病发病率及其住院率上升,特别是部分因疫情被耽误的择期手术爆发式增长,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今后,通过生活方式干预、居家/社区治疗控制慢性病,值得在后疫情时期大力推广——这是我们每个人能为控制住院率所做的努力。
借疫扩张因素:
卫生财政应限于人才能力、
智慧改造等投入
新冠疫情早期爆发的凶险,凸显医疗基础设施的薄弱。2020年起三年间,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财政,部分专项资金用于公立医疗体系的应急改造。
早在2022年,华中某省会城市的医院管理专家就向笔者披露,当地在四个郊区的区县分别建设三甲医院的新院区,没想到,新院区附近的新楼盘卖不出去导致当地没法提供足够人流,以至于门可罗雀。
即便是作为改革开放特区的广东某市,当地政府为某家三甲医院配建的两栋门诊大楼,由于人流量有限,导致其中一栋建成5年内后一直没有启用。
国家加强面向“X疾病”等未知的重大传染病防控,出发点本是好的,但一些地区、医院打着“建设区域公共卫生中心”“扩充平战结合床位”的旗号,实际上干的是盲目建设新院区、新大楼,盲目扩充新床位的老把式。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2024年重点工作任务》提出:“制定关于医院病房改造提升的指导性文件,推进医院病房适老化、便利化改造。”一定要防止上述“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重蹈覆辙。国家卫生财政下一步的投入重点,应严格限制在人才能力建设、病房智慧设施等软件方面。
医院应对考核因素:
分解住院、超指征住院的门道
受床位利用率低下影响,一些医院为满足各级卫健委在公立医院绩效考核(俗称“国考”)要求,以及为满足各级医保局在医保按疾病诊断相关分组付费(DRG)等支付方式改革的要求,就不得不提高自身运营能力。有的医院嫌专科/全科能力建设周期长、难度大,就走歪门邪道。
一种是“分解住院”,也就是把患者在同一家医院一次住院就能看好的病,变成两三次住院。
分解住院既可以拆解住院天数,进而满足“平均住院日”考核;
也可以拆解住院费用,进而满足“次均住院费用”考核;
然而,“分解住院”拉高了住院人次数、住院率,此外,患者重复办理入院、出院,乃至在多院区之间、医共体内各单位之间无序流转,不仅加大了就医负担,而且潜藏着流程风险。
另一种则是“超指征住院”,特别是专“坑”外地患者的“大住院”。
当前,随着高铁、飞机等跨省交通成本下降,患者异地就医多发。国家医保局《2023年全国医疗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3年,全国普通门急诊、门诊慢特病及住院异地就医2.43亿人次。
然而,由于跨省的医疗机构数据难以实现全量、实时互通,且向属地的卫健委、医保局汇集,加上跨省的诊断治疗质控标准、医保基金监管标准尚未实现完全统一,一些医院就钻起了空子。
据笔者实地调研,无论是西部边陲某省的地州,还是东部大型直辖市,都出现公立医院的外地患者住院率高于本地患者的问题,进而带来外地患者的住院次均费用高于本地。更可怕的是,这被一些医院视为“生财之道”。
监管缺失因素:
应建“三医”协同监管平台
古谚有云,锤子多了,看谁都是钉子。2003年,我国医院住院率只有4.7%,到2023年已经达到21.4%。
这背后,是我国床位数的超预期扩张:早在“十二五”时期,国务院办公厅《全国医疗卫生服务体系规划纲要(2015-2020年)》就提出,到2020年,每千常住人口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控制在6张。然而,这一目标没有如期完成。
2023年,我国每千人口床位数进一步攀升至7.23张,已超过发达国家水平。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默发现,每千人床位数、每千人住院天数之间,呈现正相关性。
但是,公立(非营利性)医院需要秉持公益性精神,就算公立医院床位利用率连续多年下降,就算公立医院连续亏损,也决不能放任患者为空床位填坑,并以自身健康、金钱为代价去买单!
古谚又云:如果把下雨的权力交于卖伞者,那么雨天就不会停止。虽然医疗服务的专业门槛极高,但这绝不是公立医院及其医务人员拒绝监管的推辞。
为根除“分解住院”“超指征住院”现象,各级卫健委、医保局需要摒弃“高住院率谁之过、谁担责”的无谓争吵,枪口一致瞄准过度医疗行为,特别是加快建设互联互通的“三医”监管平台,让每一项过度医疗加速曝光并被纠正。只有各界达成共识,才能破解卫生监管“行外人不懂,行内人不管,卫健委/医保局管不动”的老大难问题。
“控住院率”三大政策工具:
卫生规划刚性、卫生财政纪律、
卫生考核优化
除了加强微观诊疗行为监管,还要重塑宏观卫生资源规划。
今年,国家卫健委已经启动“十四五”(2021—2025)规划复盘、“十五五”规划(2026—2030)预编制,一定要高度重视我国各级各类医院的床位过剩、住院率过高的问题。在源头层面遏制床位无序扩张,防止出现“床位越多——过度住院越严重——医院创收越多——医院进一步床位扩张”的恶性循环。
实际上,世界主要国家的平均住院率仅为12%~15%,并且呈现逐年下降趋势。相比之下,我国公立医院的扩张依赖症需要引发高度重视。
早在2021年,中国政府就启动了公立医疗高质量发展行动。然而,在一些地区、医院,市政领导、医院领导热衷于“医疗政绩工程”,为大医院新建分院、把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升格为医院,这都无形中推高了本地区的床位数,并成为住院率提升的诱因。
随着我国人口进入负增长,公立医院也要适应存量发展乃至减量发展的新模式,各级卫健委、医保局也要为此制定配套政策。今后——
一方面要严肃公立医院的财政纪律,严格按照国务院深化医改重点工作任务、国家卫健委公立医疗机构2024—2025年“经济管理年”最新要求,各地要密切关注收不抵支、长期债务、拖欠薪酬等重点风险,加强监测预警、风险管控,加强公立医院债务风险管控,指导推动各地有序分类化解公立医院长期债务。笔者认为,特别是要严禁公立医院为规避监管,透过非银行金融机构、新型理财产品、境外金融系统等“体外金融”融资。
另一方面,各级卫健委要加快完善公立医院“关键少数”决策者的考核指标,从侧重硬件设施覆盖率(如:床位数、医务人员数),转为侧重服务达标率(如:诊疗规范率、性价比)、结果性指标(如:单病种治愈率、空置率,居民健康预期寿命),用考核的“牛鼻子”遏制公立医院的扩张冲动,根除医院“过度住院”的决策动机。
(本文仅代表发言者个人观点,与其所供职单位或“健康国策2050”官方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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