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后,我爱上了未婚的弟弟

情感   2024-11-18 20:01   陕西  


订婚宴上。

虞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甜蜜,看着那枚银色的戒圈铐在她的指上。

然后乖乖闭眼,任未婚夫轻吻她的额头。

再睁眼时,却见秦子渊坐在台下,嘴唇动了动。

她辩着他口型,眼尾不着痕迹地压了压。

他说:“演、技、不、错。”


虞浅赶到静霜岭时,弟弟还被人反手押着,虽然狼狈,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伤,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堪入耳。

她无视那声兴奋的“姐”,视线扫过人群,定格到中间一台红如烈焰的跑车上。

车窗玻璃碎了一块,中控处还摊着一本英汉词典。

这个蠢货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驾照都没资格拿的高中生。

虞浅压下心里的厌烦,看向车头懒懒靠着的那个男人。

他身上衬衫松散,露出精致的锁骨,五官利落,手上还揽着一位性感女人。

“哟,看样子还是位名门千金呢。”

女人望着虞浅身上月白的礼服,娇声笑着,目光里满是不善。

虞浅没理会她,径直看向她身旁的男人,“车我赔,把人放了。”

男人勾起唇,放开女人的腰肢,微微直了身子,“车赔不赔的无所谓,我就是想让这弟弟道个歉。”

虞景耀谩骂的声音瞬间又起。

男人听得笑了,看向虞浅:“只是你看,他不愿意。”

虞浅看了一眼时间,美眸中隐隐藏着一丝焦灼。

离订婚仪式只有一个小时了。

她压下不耐烦,微微扬起下巴示意男人:“我赶时间,没空跟你兜圈子。

“既然是赛车惹出来的事,那我们不如用赛车解决。我赢了,你把他放了,车我照赔。”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他重新打量虞浅,漫不经心的目光中升起一抹兴味。


马达的轰鸣声响彻山间,秦子渊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始终咬在车后的银色跑车。

听说宁城政界一把手虞胜宗的千金端庄沉静,秀外慧中。若说名门贵女,虞浅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他本以为,再如何出色,也不过是一朵娇养在温室的花。

倒是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提出要赛车解决。

可胆大又如何呢?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个弯道,就要到达终点了。

那是个一百八十度的U型下坡弯道,没有人敢选择在此超车。

虞浅已经是必输无疑。

后视镜中,银色跑车往左边偏了偏。

秦子渊也懒得再继续堵在她前面,左右这弯道她也不敢提速,恶劣心起,他甚至还压了压速,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然而马达声一阵轰响,银色跑车猛然提速,与他齐头扎进弯道。

车尾甩出刺眼的火花,轮胎与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然而她丝毫没有减速。

秦子渊在内弯,这样下去,两车必然相撞。

他骂了一句,咬牙踩下刹车,跟在银色跑车后面冲过终点线。

秦子渊憋着火大步上前拉开她的车门,将人拽下来,咬牙切齿低声吼道:“虞浅,为了赢你不要——”

“命”字卡在喉咙里,秦子渊望着她的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

那双一直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此时如一头尝到新鲜血肉的小兽一般,闪着兴奋躁动的光。

二十四年,虞浅从未有过这般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

在两车快要撞上的瞬间,她突然奇妙地涌上一阵快意。

这种脱离束缚和掌控的感觉令她有些上瘾。

虞浅脑子里仍然有种兴奋的麻木感,并没有注意到眼前陌生的男人为何会叫出她的名字。

她只是略带挑衅地扬起唇:“我赢了,说好的,人我带走,车我照赔。”


回到酒店的时候距离订婚宴只有十分钟了,原本的礼裙不知在哪里染了污渍,虞浅换了一身暗红的抹胸裙,同时也变回了众人眼中淑静的虞家千金。

随着主持人的指领,她挽着未婚夫秦子安的胳膊袅袅走上主台,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视线不经意扫到台下秦家主座,虞浅的表情有瞬间的裂痕。

她不着痕迹地多停了几秒。

秦家二叔旁,一个男人端着红酒,脸上笑意懒散,却与周围秦家人有些格格不入。

正是静霜岭的那个人。

那人对她挑了挑眉,毫无意外之色。

“那是秦子渊。”身旁,秦子安紧了紧她的腰肢,低低开口。

“什么?”

刚问出口,虞浅便反应过来,不觉轻轻蹙起了眉。

此时主持人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请两位准新人将订婚对戒戴在对方左手的中指上,祝愿你们的爱情地久天长!”

听到“爱情”两个字时,虞浅费了些力气才没让自己露出嘲讽的表情。

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甜蜜,看着那枚银色的戒圈铐在她的指上。

然后乖乖闭眼,任秦子安轻吻她的额头。

再睁眼时,却见到秦子渊坐在台下,嘴唇动了动。

她辩着他口型,眼尾不着痕迹地压了压。

【演、技、不、错。】


订婚宴一周后,秦子安出差瑞士,将手头上白烟镇的项目交给了虞浅。

白烟镇是秦氏靠着虞胜宗竞标到的旅游开发项目,然而村民对拆迁很是抵触,谈了大半年毫无进展。

白烟镇依着山脚而建,另一边傍着白烟江,江中心还有个沙洲,二十公顷不到,与白烟镇靠一座石桥连着,虞浅住的酒店就在这云梦州上。

夏日的天气变脸变得极快,明明白天还阳光明媚,晚上大风却卷来暴雨。

一觉醒来,雨虽停了,云梦州却已然小了一大圈,连着石桥也淹没在水面之下,无法再过车。

本想着干脆等江水退下去再去白烟镇,酒店经理却告诉虞浅,晚上可能还会有大暴雨,为了安全,云梦州上的工作人员都要撤走。

虞浅没有办法,只好穿上雨裤,跟着工作人员渡江。

水流并不算湍急,工作人员也拉好了安全绳,渡桥并不困难,然而虞浅的脸色还是渐渐发白。

艰难地踏出一步,江水没至小腿中间,记忆中嗷嗷尖叫的声音逐渐充斥脑海:少女哭喊着恳求,大人冷漠的眼神……


十岁之前的虞浅虽然听话,但仍然也会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有自己的喜爱、好奇和贪玩。

小女孩总是容易被毛茸茸的小动物吸引,然而因为秦子安天生对动物毛屑严重过敏,未免小孩子相处时引起秦家小少爷不适,虞家也禁止家里养宠物。

可那条小狗实在是太可怜了,在大雨里瑟瑟发抖,眼巴巴望着书店里毛发光顺的宠物狗。

小虞浅心疼得得几乎要哭出来,顶着被父母责备的风险,悄悄将它养在了家后面的废弃仓库里。

她小心翼翼,小狗也很懂事,从不乱跑乱叫,只在晚上小主人过来时拼命地摇尾巴。

“等我长大了,就带你走哦。”虞浅郑重地对小狗许诺。

然而,秦子安来了。

他跟着自己的母亲到虞家拜访,结果不出十分钟,身上便开始起疹子,然后憋红了脸,被两家慌乱地送至医院。

父亲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终于从仓库里找到了那只小狗。

它被虞浅养了大半月,变得圆润干净许多。看见来人,小狗迟疑地退后一步,又在发现小姑娘后欢快地摇起尾巴。

然而未等它扑过去,站在前方的大人已经一手抓住了它的后脖颈。

小狗也许感觉到了那人的不善,然而因着他与小主人是一起过来的,它仍然小心地、讨好地,摇着尾轻轻唤了一声。

“爸爸……”小虞浅讷讷发出声音。

“浅浅,为什么不听话呢?”父亲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责罚女儿,只是当着她的面,将小狗的头按进了别墅区的人工湖里。

小狗哀哀嚎叫,蹬着腿拼命挣扎,虞浅拉着父亲的裤腿哭求:“我错了,我错了爸爸,我把它送走,送走好不好,你放过它,爸爸……”

男人满脸冷漠,任女儿哭到嗓子发哑,直到小狗彻底没了声息,他才将那团浅白像垃圾一样扔到一边。

“浅浅,你肩负虞家的责任,妄图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东西,不过是害了它,也害了自己。”


眼前阵阵发黑,虞浅额上冷汗涔涔,双腿发软,摇摇欲坠。

腰间却忽然一紧,有人将她的胳膊拉过肩,弯身将她背起。

“闭上眼。”

虞浅咬牙,此时此地已然顾不上来人是谁,闭眼攀上那人肩头。

直到水流的声音渐远,她被人放下,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微微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她神色变得复杂。

“秦子渊……”

“嗯,”他应了一声,扶着她往前走,“缓过来了?”

虞浅嗓子涩得厉害,只能点点头。

秦子渊也没再说话,直到将她带进白烟镇的一处人家。

虞浅见他又熟门熟路地递过来一杯温水,喝下后缓了缓,到底还是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没答,只是懒懒笑了声:“这算虞家千金不为人知的第几面?”

虞浅面色变了几变,蓦地也笑了。她从秦子渊手边的烟盒里抽出根香烟,动作熟练地点上吸了一口。

她站在门边,烟雾晕开,给瑰丽的面容添上一抹颓靡的色彩。

“秦子渊,明面上秦家二叔的儿子,实为秦子安同父异母的弟弟,秦氏董事长秦海乔的私生子。”

她又吐出一口烟雾,声音清冷散漫。

“为了维护秦家声名,当年秦老爷子做主将秦海乔的私生子过继至无子的秦二叔名下,送出国外。”

这事宁城无人知晓,然而虞家在中间帮过一手,前后稍稍一推,自然知晓实情。

秦子渊散漫的笑意消失,眸色沉沉地盯着虞浅。

他听得出来,这是警告。

不要妄想凭着她暴露出的弱点威胁她,她手中同样掌握着他的秘密。

但她算错了。

秦子渊同样点上了烟,站到虞浅身边,抬眸看向藏在云雾中的青山。

“知道这么多,怎么不知道秦海乔外遇的对象,正是白烟镇的姑娘呢?”


虞浅有些看不懂秦子渊。

他将不堪的身世满不在乎地讲出口,她反而产生了忌惮。

虞浅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却忍不住地将视线焦点放到他身上。

受台风影响,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虞浅被困在白烟镇,跟着秦子渊住在了白爷爷家里,秦子渊生母是孤儿,由这位白爷爷看着长大。

虞浅从小锦衣玉食,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也亏得秦子渊留心,白爷爷也和善,将家中最好的一切拿出来招待她。

虞浅有些不好意思,秦子渊却笑道:“不如你帮个忙?白爷爷今晚嫁孙女,伴娘却还差一位。”

夜晚偷亲,是白烟镇特有的婚嫁习俗。

“伴娘?”

她下意识皱眉,想起新闻中偏僻乡村闹伴娘的恶习。

“放心,”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秦子渊眼里有丝揶揄,“就是陪着新娘子绕着白烟镇走一圈而已。”

虞浅觉得自己该是厌烦这些麻烦又累人的虚有仪式的,但望着秦子渊的眼睛,她竟然答应了下来。

晚上来得很快,她跟其它三位伴娘一起,换上了当地的服饰,陪着新娘坐在房里。

她仍然有些忐忑,连带着表情都有些紧绷。几个女孩子知道她是城里来的人,也有些拘束,不敢跟她搭话。

虞浅尴尬地坐了好一阵,终于等来新郎。

新郎后面同样跟了四个伴郎,其中一个身影熟悉,衣裳的盘扣难得规规矩矩,偏笑意散漫,还冲她眨眨眼。

虞浅忍不住也弯了唇。

众人撑着伞护着新人走出,绕着白烟镇弯弯绕绕的小路,虞浅看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在野花中飞舞,一时竟有些入迷。

城市高楼耸立,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更别说这么多萤火虫。

正入神间,草丛里忽然一阵悉悉簌簌,几道人影窜出,她眼前一花,一团白色的粉末扑面袭来。

这是白烟镇闹亲的方式,在新人的路上撒面粉、锅灰之类的,拟为爱情之路的考验。

旁边秦子渊飞快地用纸伞挡住,然而还是有些许面粉沾上她的鼻尖脸颊。

她似乎还有些茫然,转头愣愣地看着他,难得傻乎乎的模样。

秦子渊见了,忍不住伸手抹了抹她的鼻尖:“像只小猪。”

虞浅听了,朝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一爪子蹭到他脸上。

“彼此彼此。”

她眼神带着狡黠,原本有些疏冷的眉眼此刻映着彩灯,绚丽得夺目。

秦子渊笑起来,随她闹了,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喜欢这里吗?”

他越过了该有的距离,呼吸洒在耳畔,有些痒痒的,虞浅却并不反感。

但她没有回答,看着新人进了婚房,在众人的笑声和祝福声中轻轻拥吻彼此,幸福和喜悦快要从他们的眼中溢出来。

他们的婚礼简单朴素,远不及虞浅订婚礼的万分之一,却真实鲜活得多。

她忍不住偏头,看向秦子渊。

他很快察觉,对上她的视线。

热闹的欢声笑语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喧嚣。


圆月当空,虞浅连梦中都带着清浅笑意。

等到一觉醒来,白爷爷已经从外面干活回来:“江水退了,城里又……”

他话没说完,虞浅已经听到另一个声音。

“浅浅。”

她笑意一顿,回头看见秦子安西装革履,与这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

秦子安仿佛并没看见她变了的神色,将她揽在怀中,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让你受苦了,我来接你回家。”

不知为何,“受苦”两字让人觉得有些刺耳,虞浅想要反驳,却越过男人的肩膀看见了秦子渊。

他站在院外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虞浅莫名有些慌乱,她闭了闭眼,平复心里想要退出未婚夫怀抱的急切,只是轻轻地推了推秦子安。

秦子安配合地松开手,她刚舒出一口气,左手又被缠上。

她无法再拒绝,只能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听白爷爷热情留客。

秦子安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将白家扫了一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礼貌拒绝:“不用了。”

老人家自然感觉到他的嫌弃,只能搓了搓手,赔着笑又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贵人。

虞浅看得心里难受,终于克制不住抽回了手,上前抱了抱白爷爷:“这几天叨扰爷爷了。”

白爷爷忙摇着头拍了拍她的背,嘱咐着她下次来玩。

虞浅应了几句,回过身却难以维持笑意,她窝着一股无名火,只看了秦子安一眼,便自己先行离开了白家。

经过秦子渊时,她脚步慢了慢,却仍旧没有扭头看他一眼。

她一口气冲上秦子安的车,闭上眼睛,等到身边的座位坐了人,车子启动,她也没睁开。

“拆迁意向谈得怎么样?”

虞浅没想到秦子安上来便是先问公事,反应了一下才答:“我认为没有必要拆迁,保留和发展当地特色更适合旅游项目。”

“看样子白烟镇很吸引你。”

虞浅想到昨晚的圆月、婚俗,还有萤火虫,唇边不觉带起一丝弧度。

她“嗯”了一声,却被秦子安下一个问题惊得手脚发凉。

“吸引你的,究竟是白烟镇的风俗、美景,还是……人呢?”


回来以后,秦子渊给虞浅打过两个电话,她都没有接,甚至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本就不该有过多来往的。

白烟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就该回到原本的人生里,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只是有时候晚上看着遥远而朦胧的月亮,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觉得有些恍惚和怅然。

虞胜宗生日前一月,照例携着一家子往永恩寺祈福求签,虞景耀已经被送出国,倒是秦子安也跟着一块来了。

“虞家的女婿,自然也要按着虞家的习惯来。”

秦子安一句话哄得虞胜宗喜笑颜开,行走间翁婿相谈甚欢,虞浅觉得虚伪而无趣,索性落后了些,远远吊在几人身后。

走上石阶正要转弯,手臂却蓦地一紧,被拖进一处观音殿中。

她差一点惊呼出声,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我。”

喉间猛地一涩,她慌乱地想要往外走,却被秦子渊圈在墙角。

“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嗯,没有,”他无奈地笑,“只是不敢看我的眼睛。”

虞浅受激,抬眼望过去,撞上他黑沉的眸子,又瞬间败下阵来。

她无力地别过头,轻声道:“放开我。”

秦子渊手臂却收紧了些,几乎将她揽在胸膛前,见她逃避,索性撕开了那层窗户纸:“这些天,有没有想过我?”

听到这话。虞浅骤然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一般,抬头瞪向他:“没——”

“我很想你。”

逞强的话语被他轻而易举地堵在喉咙里,她有些无措地别开眼,看向观音像慈悲又无情的面容。

“秦子渊,你知不知道,严格来说,我算是你的嫂嫂。”

“那你喜欢秦子安吗?”他的声音一点点冷下去,“虞浅,你喜欢这样的人生吗?没有爱与自由,只有束缚和规训,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吗?

本来是甘心的吧,如果没有遇见他,如果没有听过那样有力的心跳声,她想她是可以就这样,偷偷点根烟当作喘息,然后洗干净味道,套上完美的皮囊过这一生。

可他就像是瘾,一旦沾上,便生出许多的不甘与贪念。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虞浅看了一眼,是秦子安。

她恍然惊醒,手撑到秦子渊胸前想要挣开:“快放开——”

话语再次被堵了回去,用他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唇舌相抵,他来势汹汹,席卷得虞浅脑袋发懵。

手机还在震动,虞浅却已然顾不上,只觉得心跳声再次变得清晰。

等到他放开她,她已觉得脚下有些无力,只能依在他臂间。

手机不知何时早已安静下来,她听着他在耳边微微轻喘,低声道:“不要嫁给他。”

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虞浅抬起头,眼前的男人眼尾泛红,认真地盯着她。

一阵阵嗡嗡声催得人心烦意乱,她索性抬手勾下他的脖子,像是着了魔,不管不顾地,吻上他的唇。


“你说什么?”

虞浅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我要和秦子安退婚。”

虞胜宗扬手将茶杯扫落在地,怒道:“你发什么疯?”

“发疯?可能是吧,”虞浅垂着眸子,自嘲地笑了笑,“从小到大,我就像是虞家为秦家量身定制的礼物。

“秦家说女孩子文静点好,我就必须温柔端庄;秦家希望儿媳聪明贤惠,我就只能跟着秦子安学金融;从言行举止到生儿育女,您和秦家将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没有自己的喜恶,没有自己的选择,只能按照您设定的程序一步步走。”

她抬眼,眸子里全是嘲讽和不甘。

“活到现在才疯,我都佩服我自己。”

虞胜宗彻底被她眼中的反抗激怒,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放肆!”

“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母亲站在一旁,眼底毫无心疼,只有满脸的不赞同,“这么多年的教养学到哪里去了?”

口腔中迅速弥漫起一股血腥味,虞浅咽了下去,眸子里无悲无怒,她摘下订婚戒指,一字一句道:“您大可以打死我,反正,我绝不嫁给秦子安。”


虞浅被关在了虞家。

虞胜宗没收她的手机,将她锁在了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送饭的保姆,她见不到任何人。

虞浅试图通过绝食威胁,然而虞胜宗直接叫人给她注射营养液:“保证她活着就行。”

活着就行。

她笑了笑,却不由生出些绝望,可一周后,虞胜宗却将她放了出来。

网上忽然爆出秦家控股的某家小公司财报有问题,本来没人放在心上,毕竟这种公司秦氏不负责管理,出事也对秦氏影响不大。

可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公司的负面新闻,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网上渐渐传出秦氏利用收购小公司洗钱的传闻。

倒没有什么正经媒体报道,都是些不知名网友的猜测,偏偏这些猜测此起彼伏,压都压不下。

秦家焦头烂额,虞家开始观望,秦虞婚约也只能先放在一边。

虞浅回到自己的公寓,却见秦子渊等在了楼下。

“受苦了。”

他一眼便看到她瘦削了不少的肩胛,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

虞浅摇头,抬眼问道:“你干的?”

“嗯。”

“秦家不会找你麻烦么?”

她眸子里有些担忧,秦子渊忍不住吻了吻:“放心,跟秦海乔做了点交易,他动不了我。”

他岔开话题:“去吃个宵夜?”

秦子渊带着她到了家大排档,菜单也没看,熟练地点上烤串和啤酒,回头发现虞浅指尖已经夹住了一根香烟。

他没有拦她,只说了句:“少抽点。”

虞浅轻轻呼出烟雾,朦胧中眼角弯弯:“我还没吃过这些,只在餐厅吃过那种切成小块的,调料好像都舍不得放,说是要保留原始的肉香。”

她絮絮叨叨着这么多年看似矜贵,实则禁锢的生活,在服务员端上烤盘后,拿了根牛肉串。

“他们说吃这个吃相不好,看着丢人,”她大口撸下一块牛肉,腮帮子鼓鼓的,“那我现在很丑吗?”

秦子渊擦了擦她嘴角的油:“很可爱。”

“浅浅,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用担心所谓形象、所谓规矩,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你自己,只要你喜欢,我永远奉陪。”

虞浅望进他眼中,明明还没有喝酒,却莫名有些醉了。她双手撑着头,鼻子皱了皱:“秦子渊,你可真会说情话。”

秦子渊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准备反驳,又听她接着说:“我很喜欢。”

“什、什么?”

“我喜欢你。”

他呼吸骤然一停,胸口炸开出一朵朵烟花,震得他手脚无措,想将她拉过来抱抱,却笨手笨脚地打翻了啤酒罐。

明明长成一副浪荡模样,却能被这四个字刺激得像个纯情少年。

虞浅挑眉,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得意道:“秦子渊,你不会在静霜岭就对我有意思了吧?”

他耳根都快烧起来,喝了一大口啤酒,干脆承认道:“是啊。”

秦子渊索性坐到她的身边,如愿以偿地将人揽进怀中,他满足地叹息:“浅浅,我本来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直到遇见你。”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他稍稍松开了些手臂,问了她一个问题:“退婚以后,你希望做些什么?”

虞浅想了想,眼里忽然黯下。

“兽医吧。”

她有点低落,脸颊却被人轻轻捏起,形成一个笑脸。

“会实现的。”


两人宛如普通人般过了半个月,奇怪的是,不管是秦家还是虞家,都对二人没有任何反应。

对此秦子渊解释说,是因为他跟秦家做了些交易,以换得和秦子安公平竞争。

她总觉得事情远没有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然而秦子渊总能轻易地岔开话题,用新鲜的小玩意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虞胜宗的大寿在说晴不晴,说阴不阴的沉闷天气中来临。

客人不少,都是宁城政商两界的大人物,虞浅跟在父亲身边,浅笑着喊人,刚寒暄了两句,门口传来动静。

是秦家的人来了。

大厅静了一瞬,看清了人后,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秦家董事长秦海乔身边带着秦子安,常年跟在一起的秦二叔却不见了人,取而代之的是据说顽劣成性的堂侄秦子渊。

听说秦家之前的事情是秦二叔捅了篓子,秦家将人保了下来,却将其逐出宁城,如今由秦子渊取代了他的股份。

秦子渊一身缎面西装,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懒洋洋的笑,见了虞浅,笑意更深了些。

虞浅掩下眸中的微澜,随着父亲打了句招呼。

宴过半巡,无人发现,虞家的千金被悄悄放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秦家虽然答应退婚,但没有秦家,虞胜宗也会把你嫁给张家、王家……只有你先离开,跑到虞胜宗手伸不到的地方,才可以真正的自由。

“他生日那天,我会趁机送你出国,入学手续都办好了,兽医专业。具体的到那儿会有人安排。”

虞浅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问道:“那你呢?”

他仍是懒懒地笑:“等我一年,搞定了这边的事就过去陪你。”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子渊无奈:“我连秦二叔的股份都拿到手了,你还担心什么?”

虞浅不肯走,她敏锐又倔强地盯着他,冷声道:“你和秦家的交易很危险是吗?要是有十分的把握,为什么不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一起走?”

秦子渊哑声,轻轻叹了口气:“浅浅,有时候,我宁愿你只是个柔弱天真的温室花朵。”

虞浅没听清。

强烈的困意上涌,她撑着沉重的眼皮,眼里泛起红:“秦子渊,你竟然给我下药……”

秦子渊伸手接住倒下的人,将她眼尾的泪珠拭去。他不再藏着眼里的眷恋,俯身吻上她的唇。

“浅浅,按照你喜欢的模样,自由自在地活。”


再醒来时已经异国他乡,虞浅呆呆地坐了好一阵,手里捏着佣人送来的入学手续,好半晌才冷笑了一下。

她也不去问秦子渊都交代过些什么,仿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虞浅在异国他乡,却前所未有地融入着校园生活。

在这里,她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未婚妻,可以自由自在地吃自己喜欢吃的,学自己喜欢学的。

她和朋友一起去蹦极,去跳伞,去做很多以前不被允许的事情。

静下来时,她打开通讯录,调出那个号码。

秦子渊没有联系过她。

梦想的生活犹如缺了一角,每一个喜悦的时分都被打了折扣。

直到一周前,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虞浅预感到是谁,很快接了起来。

秦子渊的声音响起:“下课了?”

他声音含笑,语气轻松,仿佛两人每天都有在联系一般。

虞浅是有些气的,也有些委屈,可她心里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原因。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秦子渊,我很想你。”

那边呼吸声一窒,过了很久,才重新笑道:“学习累不累,要不申请一段时间的假期,去各国旅旅游?冰岛、挪威、奥地利?或者你想去热带……”

虞浅听得皱眉:“秦子渊,你陪我一起去。”

秦子渊沉默下来。

“你说过的,无论我喜欢什么,你永远都会陪着我。”

他笑笑:“虞浅,无论有没有我,你都要自由地过你想要的生活。”

“秦子渊!”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就先去挪威转转吧,我会让人安排的。”

说完,秦子渊不等她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但他终究小瞧了虞浅的倔强。

她仍然雷打不动地去上课、泡实验室,执着地守在这里等着那人。

楼下甜品店里,虞浅搅了搅咖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亮,屏保上干干净净,三十秒后又自动熄灭。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刺耳的碎裂声骤然落在脚边,虞浅苍白着脸,看向窗外西装革履的人。

“浅浅,玩够了,该回家了。”


“所谓被流放国外的私生子,一半是真的,一半却不过是秦家放的烟雾弹,实际上不过是为秦家黑色产业准备的棋。这些本来是秦二叔负责,但父亲不信他,想让秦子渊接手,只是秦子渊一直不肯。”

生母因不被秦海乔承认,最终郁郁寡欢病亡,秦子渊深知秦家翻脸不认人的虚伪做派,始终不愿老老实实做秦家的棋。

抗争了这么多年,可最终却为了虞浅,他还是答应了。

条件是换她离开宁城。

秦子安无所谓地笑:“浅浅,你知道吗,他本来有一半的机会可以赢我,将黑产洗白后凭借大额资金成为秦家最大股东。

“可惜他为了让虞胜宗退却观望,放出了不该放出的消息,引起了父亲的戒心。

“也许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提前将你送走。”

虞浅捏着拳,冷声问道:“他现在在哪?”

“看守所。”秦子安拿起一枚熟悉的戒指套在她的手上。

在秦子渊即将收尾的时候,秦子安说服父亲牺牲掉最后那笔资金,将他送了进去。

虞浅想起秦子渊那个唯一的来电。

他是因为预感自己要出事,还不愿她知道,所以找借口让她去别处躲藏。

“狡兔死,走狗烹。”虞浅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从始至终,秦家都在利用他。”

她眼眶泛红,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他:“秦子安,我从不知道,你可以做得这么狠。”

“他自愿的。”秦子安的目光中有些悲悯,“他本可以逍遥自在地继续做他的纨绔子弟,如果没有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就像当年那条狗一样,如果没有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顶多就是饿饿肚子,不至于命都丢掉。”

虞浅猛地攥着自己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是你、是你告诉了我父亲狗狗的藏处?”

秦子安没有否认,只是轻柔而平静地拍着她脊背为她顺气。

“浅浅,我们才是一体的,我们拥有相同的童年,也会拥有同样的人生。”


秦家的婚礼办得极其隆重,几乎请了半个宁城的人。

媒体们也纷纷举着长枪短炮,不能独家,便抢首家。

秦家前段时间还卷进洗钱的负面消息,送进去了一个,没想到仍然屹立不倒。上面的调查组还没撤,就大大方方地跟虞家联姻了。

每个人都在盯着这场婚礼,究竟是真行得端坐得正,还是手眼通天已无任何畏惧。

“来了,来了!”

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端庄清雅。

将虞浅的手交出的那一刻,虞胜宗眼尾的皱纹都透着满意:“子安,我家宝贝就交给你了。”

新娘闻言轻轻垂下眼,分外羞涩的模样。

等新人走到主台站定,司仪宣布:“请新郎宣读誓词。”

“浅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陪伴了彼此整个前半生,是注定的同路人……”

秦子安唇边含笑,丝毫不在意虞浅无动于衷的眼睛,温声诉说着诸如永远之类的誓言。

听得底下名门千金一阵艳羡,许愿自己也能幸运遇上如此优秀而专一的良人。

在一片掌声中,司仪转向虞浅:“请新娘宣读誓词。”

虞浅看着秦子安,忽然笑了一下。

他怔了怔,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从备婚到现在,她一直像是事不关己,不在意也不拒绝,任人摆弄。

这是她头一回,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虞浅拿着话筒,另一只一直在身前紧握的双手举了起来,露出一个U盘。

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宴厅。

“我举报——

“我的父亲虞胜宗与秦氏集团,长期有不正当利益勾结,我手中有所有的灰色收入原件和腐败证据,本人请求上级领导深入调查!”

宴厅之内骤然喧哗,大门被推开,有人拿着证件闯进来。

秦子安不可置信:“你疯了!”

背后虞胜宗被人按住,嘴里狂骂不休:“虞浅,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女儿!”

女儿?

虞浅想起被强制注射营养液的那段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她没有回头,不愿再看见虞胜宗歇斯底里的模样,只望着身前对秦子安,平静地道:“你们所有的账面都能做干净,但虞家却没有。”

“为了秦子渊,你不惜要我们两家同归于尽?”

虞浅摇头:“不,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懂得反抗,纠正这一切错误,而不是像个鸵鸟一般,装聋作哑地去顺从父亲,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秦子安,你没发现吗?我们都被养成了一个怪物,没有感情,唯利是图,麻木不仁。只是我幸运一点,遇见秦子渊,唤醒了些许人性。”

“而你却仍然在秦家的牢笼里,做秦家的刀,挥向自己的兄弟。”

有人扣上秦子安的肩,压得他微微弯了脊背,他抬起眼,想要辩驳什么,最终却有些苍凉地问:“那于你而言,我是什么?”

虞浅垂下眼。

“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是镣铐。

“可曾经,我以为你是同类,是同样被束缚禁锢的可怜人。”

秦子安愣了愣,看着一片狼藉的宴厅,而透明的玻璃顶上,鸟儿轻巧地跳来跳去,最后扑着翅膀飞向无云的蓝天。


秦虞两家一倒,整个宁城大洗牌,尘埃落定后,虞浅去探望秦子渊。

他实实在在地参与了洗钱操作,只因为秦虞案提供了线索立功,最终判了五年。

秦子渊剃了头,人瘦了不少,看得虞浅眼眶一红。

“你傻不傻。”

他叹气,温柔地望着她:“彼此彼此。”

说完,他又问:“会难受吗?”

虞浅一怔,然后摇头:“我以为我会难受,毕竟他是我的父亲。可是很奇怪,看着他破口大骂的样子,毫无悔改的眼神,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在他心中,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女儿的身份。”

“浅浅。”秦子渊忍不住伸手想要安慰她。

然而隔着玻璃,他再触碰不到她。

虞浅却将脸往玻璃上贴了贴。

她弯了弯眼,笑着道:“但我现在真的自由了。”

之前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她会回去,继续她的学业,然后开一家动物医院,要让流浪的小狗狗不再淋雨。

“还有Julia曾经邀请我去潜水,我拒绝过,可现在,我想去试一试。”

秦子渊安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时不时地笑着说好。

最后他说:“虞浅,之前我说的不作数,你不要等我了。”

虞浅沉默下来。

漫长的安静之后,她弯了眼,答:“好。”

她不会再在原地等待。

往后的人生里,她会主动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一切,亲手找回缺失的空白。

就让某人乖乖等着吧。

(《是瘾拾月里/
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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