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误以为自己是在“伸张正义”,
我害得季知然没能得到奖学金,甚至让他错失出国留学的机会,孤立他霸凌他。
同学会聚会,我没有想到,他也会来。
当听说我在找工作,
他却主动提出给我一份工作……
这场同学聚会我足足迟到了几个小时。
等我赶到包厢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场。
里面已经酒酣耳热,一群人扯着嗓子唱得正欢。
甫一进门,程娜便热络地上来挽住我的手,假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地扇了扇——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毕竟当年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大家刚刚都还在讨论,怕你这些年过得不好。”
我知道她是来者不善,我们有过过节。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我,知道我穿的半旧大衣,佯装关切道:“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我那里有去年淘汰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牌子货,到时候我寄给你。”
而程娜对面身着西装的男人也搭腔,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
“听说你刚辞职,那不如来我公司做前台。”
这两人又一唱一和,最后得出结论——
“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大家伙说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我装作有些为难,双手握住玻璃杯,低着头看着杯子,有些拘谨道:
“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些难处,但是没想到大家这样念着我。
“既然都是老同学,那我就直说了。
“最近手头有些紧,可不可以借我些钱?也不多,就借十万吧。”
这话一落,程娜有些笑容有些僵硬,而那男同学王桐嘴里的烟差点掉了下来。
而我还睁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们。
气氛正尴尬间,却不想此时包厢的门又被推开。
一时间,整个包厢的人都像是被定格了那般,望向门口这个黑色大衣的男人。
最后还是程娜先认出他来。
她指着他下意识地嚷道:“季知然!”
从季知然的这一身的派头来看,他已然成了精英人士。
那气质淡漠疏离,仿佛是站在城市最繁华的写字楼,往下俯瞰整个城市,掌控一切。
我手中的杯子没握稳,“咚”的一声,杯子砸在几上。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我,然后露出了然的表情,季知然应该对我恨之入骨。
现在好了,千金大小姐落魄了,穷小子却发达了。
这样的戏码,实在是精彩。
季知然的目光也望向了我,我们隔着岁月对视,然后又各自移开目光。
众人过去和他寒暄,可惜他已经喊不出大部分人的名字。
最后他目光一转,望向我,“可是对曲烟晚倒是记忆尤深,不知你还对我有没有印象?”
他目光极淡,语气里却满是意味深长。
程娜这时便抢着开口:“我们刚刚还在说,烟晚过得不太好,想要帮帮她。”
听到这句话,季知然很细微地皱了皱眉,像是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往事,随即又讽刺意味十足地开口:
“哦?曲大小姐也会需要帮助吗?”
我对他是心存愧疚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回复他:
“可不是,刚刚老同学还要我去给他公司做前台呢,怎么,季总是有什么更好的工作可以提供吗?”
“我这里有一个助理的职位,薪酬不菲,或许曲小姐可以过来试一试。”季知然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而王桐此时想讨好季知然,语气带着指责:
“还是知然度量好,曲烟晚,你当年着实太过分了一些,不过都是老同学,你喝了这些酒,就当赔罪了。”
那么多酒,我要是将那些酒喝了,我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佯装惊讶,一脸的不可置信,高声嚷嚷:
“你怎么会这么想季知然啊?人家也没说要为难我啊,他都要给我解决工作了,人家是那样的人吗!”
这话一出,王桐的脸涨得通红,而他人的神色一言难尽。
季知然倒是真情实感地笑了起来,他握拳的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桐支吾着解释。
倒是季知然再次开口了,意味深长地说:“既然如此,年后便来我公司上班吧。”
他这话一出,气氛到底是重新活络起来。
想攀关系的都过来阿谀奉承他,众星捧月地将他围起来。
而我又默默坐在角落里继续喝果汁。
这场同学会实在没意思,之前他们在群里疯狂的艾特我,让我一定要来参加。
仿佛我不答应,他们便誓不罢休一样。
我心里清楚,也不过是为了看我笑话,或者是验证我是否如传闻中的落魄。
好在早在我家破产之时,我各样的嘴脸都已见过,他们这些对我来说只是小打小闹。
我没有想到,季知然也会来。
其实群里之前有过风声,说是他现在事业有成,所以他们也艾特过他,但是季知然没有回应。
不过季知然没待多久便离开了,说是还有生意要谈。
这一群人又全部簇拥着他离开,而我趁机浑水摸鱼也悄悄遛了。
没想到年后我还真的收到了季知然公司的offer!我足足将这邮件看了两遍。
我叹了一口气,只怪当年识人不清。
程娜当年是我大学时期的最好朋友,她骗我说季知然是她的前男友,他骗了她的感情,她甚至为了他流过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嫉恶如仇,所以才处处为难季知然,等毕业了之后,我家里出了事,程娜才原形毕露,我这才看清了她的为人。
其实他们是高中校友,高考过后她向他表白,可是被季知然拒绝,自此她便对季知然怀恨在心。
而我着实也太过分了一些,我害季知然没能得到奖学金,甚至让他错失出国留学的机会,孤立他霸凌他。
连季知然都是十分不解,那天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找到我在江边的平层,站在门口,红着眼睛问我:“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那时真的嚣张跋扈,非旦不觉得内疚,反而漫不经心地欣赏他的痛苦,还出言讽刺:“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还不清楚吗?”
年轻的时候,总是愚昧无知,不把恶当恶,还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后来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叶障目,实在错得离谱。
现在好了,要自食恶果。
没想到我会接到季知然的电话,看到那一串陌生的数字,我迟疑地按下接听,询问是哪位。
那边似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不是说要来做我的助理吗?Offer上应该写得很清楚,让你今天来报到。”
我还想挣扎,于是我睁眼说瞎话:“我当然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在你之前我已经答应其他公司了。”
季知然在电话里头轻哼了一声,声音冷了下去:“曲烟晚,你不会以为我查不到你给哪些公司投了简历吧?”
言下之意是这些公司都不会录用我,非我去他那里做总裁助理不可,我到底是有些怵的,于是便问他:“季知然,你到底想怎样?”
听出我的害怕,他在那头笑得恶劣:“过去的事情我不能当无事发生,不把你放在身边,我怎么为难你折磨你呢?”
这便是非去不可的意思了。
季知然的公司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写字楼高得仿佛到了云端,而这栋写字楼的一半楼层都是他公司的。
人事知道我要来,派人在那里等我,穿着职业正装的工作人员领着我去季知然的办公室,而季知然此时正在办公桌后看文件。
听到声响,他从文件中抬起头来,而我与他对视,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长得极好,甚至我看得有些愣神。
季知然手指敲了敲桌子,吩咐带我过来人事:“把王助理叫过来,让她们分派一下工作”。
很快便进来一个干练的职业女性,季知然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然后敲定了工作。
而我的办公桌便在他办公室的外间那里,只做了一个小小的隔断,相当于我倒是要和他朝夕相处了。
我刚开始的时候处处留心眼,生怕他给我挖坑。
后来发现,他根本不需要故意为难我,这份工作本身对我来说便是折磨,这才是最险恶的地方!
有一次季知然让我做一个中英文的一个文件,等我好不容易做完给他交过去,他只扫了一眼,就用一个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我:
“这就是你每天加班做出的文件?”
那份文件我认真做了一个星期,而他只扫一眼就否定我,我当时真的以为他终于要原型毕露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手指慢吞吞敲了敲文件,用漫不经心地语气: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比起当年曲小姐的手段,我想我应该还差得远吧。”
我哪能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可他无非是想激怒我,看我失态而已,而我绝不让他得逞,于是云淡风轻地说:
“怎么会呢,我这就去重做。”
显然,他看出了我心里的不服气,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给王助理打去电话,交代她把这份文件尽快做好给他。
王助理倒好,没有两个小时她便打印出来亲自送到办公室来。
季知然边看边赞赏地点头,而趁着这个空档,王助理却是微微侧过头来看我,目光却带着疑惑,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等她一走,季知然才将那份文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你比一比,看你们差距在哪里。”
我将信将疑地翻开王助理做的那份文件,才看到第一段,我就一愣,等看完这一页,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翻下去。
我气馁地将拿起文件遮住脸,想掩耳盗铃这尴尬,而季知然倒是没走开,他伸手想将我遮脸的文件拿下来。
可是这文件被我抓得很紧,他也没有强硬,只是略带疑惑地问:“我们学校排全国前十,按道理你的英不文应该这个水准。”
等过了好久,我才慢慢将文件放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无辜地望着他:“我爸当年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
这下子,季知然的表情有些微妙,最后无奈地气笑了。
其实这还是冰山一角,公司的订单大多出口国外,所以季知然经常还会和外国人打交道,他竟然还会德文,一口德文说的低沉流利。
而王助理也可以用英语和人无障碍沟通,相比之下,我一个句子都说得磕磕巴巴,我忽然生出严重的挫败感。
所以说这才是季知然最险恶的地方,将我放在力不能及的位置上,他明明没做什么,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我有多么差劲。
季知然自然察觉到了我的痛苦,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安排更多工作给我,还让我短时间内给他一个分析报告。
为了这个分析报告,我天天加班,而他几乎饶有趣味地留在办公室看我焦头烂额,偶尔还气定神闲地指出我的错误。
等我终于交出了分析报告,他又毫不留情地指出里面的不足,吹毛求疵,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你就是故意折磨我!”我终于忍不住奔溃。
一百层高的落地窗外的景致一览无余,五点钟光景的阳光介于金粉与银屑之间,将他脸上的笑意照得分明。
他又慢慢垂下眼睛,仿佛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没错,出国留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可是你的一句话,学校便取消了我的公派留学资格。”
我原本是还想发作,可是听到季知然这句话,我又心虚了下来,的确是我对不住他,比起我当年的所作所为,他并不过分。
于是我只好再这样继续接受他的折磨,但逼急了我也会亮出我的爪子,小小地反击他一下,让他吃一下瘪。
久而久之,我们也适应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不过他虽然讨厌,这一段时间里,他也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季知然每天的行程是真的很多,而身为他助理的我,每天忙得团团转,他不是开会就是商务洽谈,我都要跟在他身边。
他倒是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精力在下班之后去健身房,而我下班之后只想瘫成一团,这一份工作是真的让我心力交瘁。
他还老喜欢使唤我,让我每天给他泡咖啡。
结果次次都嫌弃我给他的咖啡不够苦,让我换咖啡豆重磨,有一次我实在气急了偷偷地买了黄连粉撒在了咖啡里。
那时他正好给公司的高层开短会,我给他端过去给他特制的咖啡,随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偷偷地观察他的神情。
他开会的时候很严肃,整个人似乎有触不可及的遥远,底下的人都很怕他,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凝重。
等会开到一半,季知然终于停了一下,伸手端起旁边的咖啡,我立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几乎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他垂着眼睛,薄唇慢慢靠近了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下一瞬他便剧烈地咳起来,表情几近扭曲。
他偏头过去用拳抵住唇,我见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是将那口咖啡咽了下去。
待他平复好,下一瞬他视线径直朝我望来。
我太得意忘形了,没来及避开他的视线。
于是我们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对视,我忙收敛了笑,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仿佛不知他望着我所谓何事。
他这一咳,只咳得双目微红,那双眼睛的凌厉被削弱很多,眼里仿佛有潋滟的光,实在看得人惊心动魄。
我的的心忽然急促得跳动起来,甚至有些不敢看他眼睛,好在,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又端起那杯咖啡喝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我目瞪口呆了,我明明是加了黄连粉的呀,那样的苦,他怎么还以再继续气定神闲地往下喝呢?
等到这一场会议开完,我磨蹭着待到最后,然后偷偷地走到季知然那个位置那里,只见纸杯里的咖啡只剩下小半杯了。
我拿起这纸杯,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我撒的黄连量太少?还是我根本就拿错了杯子?或许加黄连进去激发其他更独特的风味?
我迟疑地将纸杯翻转到另一面,犹豫了一下,有些嫌弃,但是我又太抓心挠肺,最后仰起头去抿剩下的咖啡。
尚温的液体一接触我的口腔,我整个人都激灵起来,实在太苦了!味道又太奇怪了!我只想作呕,我正准备吐出去。
也不知道季知然什么时候折返,他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望着我,眼神有些盎然。
我被吓了一跳,含着那点咖啡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苦的我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强撑着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我才察觉出不对劲,他是故意的。
这时候我也顾不得面子,于是骂道:“你这个变态,为了让我上钩,竟然若无其事喝了大半杯!”
季知然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笑道:“我能有你变态啊?谁像你,用我的杯子,偷偷喝我剩下的咖啡。”
我羞愤欲死,一把推开他,匆匆从会议室跑了出去,急急往洗手间冲去。
我在洗手台里整整漱了三次口,我恨不得时间倒流,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我为什么要有这样旺盛的好奇心?
我真是悔恨交加。
不久后,季知然有个局,要飞三亚陪人打高尔夫球,他让我同行。
三亚天气晴好,我穿着薄薄的春衫,额头还是出了薄汗。
季知然倒是整个人清清凉凉,但是他的球技实在不怎么样,对方却是高尔夫狂热粉。
王总看到季知然球技平平,显然有些兴致缺,于是朝他摆了摆手,有些嫌弃地道:“季总,你这球学了多久啊,这实在……”
闻言,季知然倒是笑了笑,坦言道:“实在是没这个天赋。”
于是又提议着,找附近的职业选手来陪王总打。
可是显然王总并不感兴趣,我知道这位王总,有好几家公司都在抢他手上这个项目,季知然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拿下这个项目。
在此之前,季知然联系过这位王总许多次,才得来这样一次见面的机会,如果就这样匆匆忙忙结束,那也太过可惜。
王总朝他挥了挥手,自顾自地打起了球,似乎不想再细谈。
我走到季知然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悄声说道:“我可以帮你,我会高尔夫。”
季知然朝我挑了挑眉,似乎一眼就窥探出我的目的,同我一样地压低声音:“你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他倒是个明白人,我当然要报上一次的仇,还有这段时间的怨,于是我借此拿捏他:“那你倒是求求我。”
“曲大小姐,这段时间多有得罪,是我心胸狭隘,你大人有大人量,就帮我一次吧。”他倒是能屈能伸。
听到这一番话,我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颐指气使道:“待会给我好好撑伞,别让我晒到。”
我从车上拿了一支杆,我握住球杆在手上颠了颠,觉得球杆很是不错。
倒是好久没有打高尔夫了,我试着挥舞了几下,然后一杆将球打得极远,最后一杆进洞。
这一杆球实在是打得漂亮,一下子便吸引住王总的注意力,反应过来后王总连连鼓掌,然后径直朝我走来,说要和我一较高下。
这正中我下怀。
王总的球技却是还不错,可是比我还是要差一些,倒是许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球,
手下的球越打越顺,眼见着就要将球打进果岭。
在最后关头,我得意转头去看季知然,他倒是没有食言,全程给我撑伞,整个把我兜住,没让我晒到。
我们两个距离极近,几乎挨在一起。
我这忽然转过头去,差点撞到他的下巴,而他在垂眸看我,他额前的黑发投下一片阴影,衬得眉眼更加深邃。
我们几乎呼吸相闻,这样太过暧昧,我忽然不敢去看他,忍着心头的的异样。
我又转开目光,手下动作不停,毫不犹豫地将球杆挥了出去。
我毫无疑问地赢了,王总一脸的沮丧,手中还紧紧握住球杆。
不过片刻之后,王总又将目光转向我,眼里全是赞赏,仿佛相遇恨晚,囔囔着要和我再打一把。
“可以啊,只是好久没打球了,这一小会儿便有些累。”我假模假样地揉了揉手腕,提议着,“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才能不余遗力发挥,您先和季总聊聊天?”
王总自然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我这翻话说得讨巧不至于生厌,这日头却是又大了起来。
他自然是爽朗地笑开,于是招手叫来球车,和季知然上车谈生意去了。
这一谈,王总的表情由原先的松散变为认真,后来注意力渐渐逐渐全部被季知然吸引了过去。
季知然谈起项目来头头是道,深入浅出,原本王总只给他半小时的时间,可王总听得太入神,以至于过了日中。
最后,王总约了一个时间,让季知然明天去他公司找他,看来,季知然是成功了一大半。
王总走的时候,还特意望了我一眼,笑着说:“季总这招走得不错,得给这个小姑娘包个红包。”他又话锋一转:“小姑娘,记得下次一定要陪我打个尽兴。”
我点头称是。
回去的路上,季知然显然心情愉悦,透过后视镜,我发现身侧的他唇角弯起,眉目温柔。
我没有想到他这么敏锐,他眼皮一抬,我们便在后视镜里目光相交。
不知为何,我们都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过了一会儿,还是他打破尴尬:
“这次都亏了你,如果这个项目谈成功了话,我将这个项目划到你名下。”
他这样一夸,我又得意起来:
“其他方面我比不过你,但是打高尔夫我肯定比你在行,不过我好久没有打球了,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怎么会,你上学那会儿还得过奖的。”季知然淡淡地说道。
所以他是故意喊我过来打高尔夫的。
只不过,就算他以前无意知道我会打高尔夫,但我得奖的事只有很少人知晓,我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得过奖?”
而季知然却保持了沉默,耳尖诡异地有些红。
这个项目是真的有许多人争夺,王总虽然看好季知然,可其他公司也并不差,期间我和王总打过几次球,也陪季知然去过他公司。
虽有曲折,但最后到底是谈成了。
也因为这个项目,我和季知然的关系突飞猛进,再也不会争锋相对,甚至生出十足的默契。
合同签下的那天,季知然说要请我吃饭庆祝,我自然是欣然应允。
吃饭的地点是海边的餐厅,从餐厅的全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一片蔚蓝的大海,海浪声层层叠叠,仿佛远离所有的喧嚣。
吃过饭,我们便沿着海滩散步,我们并肩走着,落日的余晖照在我们身上,影子偶尔交叠。
我实在忍不住说道:“真的不可思议,没想到有一天,我和你竟然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散步。”
听到这话的季知然脚步一顿,笑过之后,终于毫无芥蒂地提起曾经:
“其实我一直很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这样讨厌我?”
“你竟然不知道!”我故意瞪大眼睛望着他,一脸让他好好思考的表情。
可我说完这句话,大脑里却闪过很久之前的画面,他一脸的绝望地望着我,问我到底是他哪里得罪了我。
我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垂头望着沙滩,声音闷闷地说:“季知然,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抱歉。”
我将过去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告诉他。
“虽然是程娜撒谎,可是伤害你的人却一直是我。”后来我知道真相后,自责了许久,想和他亲自道歉。
我是去找过他的,那时他穿着西装,入职了一家很好的上市公司,是真正的意气风发,我忽然就没有了勇气。
他眉眼之间再无阴霾,或许他早就放下令他不愉快的事,那我再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是让他徒增不快而已。
我一直躲在柱子那面偷偷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后来的几年,我一直关注着他,我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工作狂,每晚要加班到许久才走。
后来,他就干脆辞了职,和朋友一起创业,他是真的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公司做到行业里的数一数二。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很苦。
一大帮年轻人天天睡在工作室里吃泡面,我知道后,偷偷叫楼下保洁阿姨给他们送吃的,这样持续了半年。
听到我是因为程娜的胡诌才对他有意见,季知然一脸的震惊,有些一言难尽地问我:
“我看上去有那么像情感经历很丰富的人吗?”
“那个时候,你的确很引人注目,有许多女生喜欢你,而你是真的很厉害,还得过国际竞赛类的金奖。”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缺女朋友的。
季知然一噎,有些无奈道:“我现在更引人注目,可是我至今为止还是没过女朋友。”
我原本心情低落,听到这句话我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见我笑开,他也笑了起来,眉目柔和,我知道过去的恩怨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晚上的时候,他给我发来了一个文件,他竟然真的将这个项目划到我的名下!
我原本在敷面膜,看到这个消息,我立马从床上惊坐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他立马发语言过来:“如果没有你,我也许谈不成这个合作,这个算你的。”
这个项目划到我名下,自然会有许多奖金,可是对我的意义来说,并不是如此。
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在公司里比不上的人太多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自尊心很受挫。
这个项目如果划到我名下,这何尝对我来说不是一种激励,我犹豫地回复:“可是后面的交涉,大部分都是你搞定的。”
很快,季知然便打电话过来,像一个朋友一样的鼓励我:
“不要否认你的价值,如果没有第一步,便不会有后面的每一步,这是你应得的。”
他这句话说得我眼热,这个事情便也这样定下来。
一连几天我的心情都很好,等奖金下来的那天我心情便是更好了。
等公司里的人陆续走得差不多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笑吟吟地问道:
“奖金到手了,我今天请你吃饭怎么样?”
“荣幸之至。”他从文件中抬起头来,回复道。
等吃完饭出来,我们并肩走在满是凤凰树的疏影里,这一晚上我们都絮絮地说着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时间已不算太早。
他开车将我送到我家楼下,我忽然生出十分不舍的情绪,磨磨蹭蹭地解了安全带和他道别下了车,可我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去望。
他仍停在原处,车灯温柔地将一方天地照亮,他在看我,所以我可以将他的神情看得分明,我在他眼里看到与我同样的情绪。
我忽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情感充斥,这感觉让人战栗,令人仿佛如坠云端。
没有想到,他径直下了车朝我快步走来,长长的影子温柔地与我的影子交叠,他低头看我:“不如我们去吃宵夜吧?”
“我们去吃烧烤怎么样?”我兴奋仰头望他,我们这样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里那个小小的我,“附近的夜市很好吃。”
“好啊。”他眼睛一亮。
正好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巧,刚好那家摊子还有座位,我们点了这儿的几个招牌,我还要了几瓶啤酒。
我的酒量特别的不好,就算是啤酒,只要一瓶就可以把我放倒,可是我整个人处于亢奋的状态,想要试一试。
果然,喝了两杯我手脚便有些发软,而我也比之前更加话多:“季知然,其实我今天真的真的很高兴,并不是为了奖金。”
“那是为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移开酒瓶。
“我一直觉得我一无是处,前二十二年我过得浑浑噩噩,不学无术还自以为是。”
我双手握住杯子,想起那些最灰暗的时光,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将这些说给他人听,而这个人还是季知然。
家里出事后,我爸妈便一蹶不振,之前的好友也不再和我联系,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能进行角色转变。
直到所余的存款一点点地用完,我不得不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我处处碰壁,原本的心高气傲一点点地磨灭,最终我变得灰头土脸地揾食。
“我知道我矫情、鲁莽,比不得别人优秀,可是你说别否定自己的价值。
“所以我相信或许有一天,我完完全全可以凭我自己的能力拿下完全属于我的项目。”
季知然忽然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十分温暖,我手指动了动,待着他的掌心里没有动。
“不是这样的,你漂亮,聪明,我不止知道你高尔夫厉害,我还知道你的拉丁舞几乎是专业的水平,更是弹得一手好钢琴。
“至于你说的鲁莽,我也不是完全认同。
“我知道你大三的时候,看见校门口外有一个丈夫在家暴妻子,其他人还在犹豫,只有你第一时间挺身而去。”
我愣愣地望着他,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说起这个,我又有些愤愤不平,有些委屈道:“后来那个妻子还嫌我多管闲事,两口子一起来骂我。”
季知然淡淡笑出声,松开了我的手,抚上我的面颊,摩挲着我额角细碎的发丝,动了动喉结:“所以你看,其实你正义又可爱。”
我不至于迟钝到看不出来他也喜欢我。
“我之前很长时间都疑惑,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所以我开始不自觉地开始关注你,后来……”
说到这里,季知然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了些许的笑意:“后来我实在找不出原因,所以我误以为你喜欢我,想引起我的注意。”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太大,引起了他人的侧目,我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我们匆匆结了账,他牵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入长巷。
等走到没人的阴影里,季知然才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你并不喜欢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有些恼羞成怒。”
原来那时,他便对我有些懵懂的心动。
只是他也不曾知晓,后来一别经年,再次在群里看到我的消息,他原本不会来参加这个同学聚会,可是他却鬼神使差地过来了。
再见到我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当年的恼羞成怒到底是因为什么,于是他便想办法将我留在他的身边。
“我喜欢你。”春风沉醉晚夜里,季知然的声音缱绻。
而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部电影,于是我说着电影里的台词:“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我们之间曾经有过误会,有过不愉快,可是还好一切都来得及,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真正认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