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无数个家政女工,目的只有一个——
让我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出轨。
终于,韩清菊的出现让我觉得机会来了。
当我在家政公司看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
她不到三十岁,体型纤瘦匀称,瓜子脸,皮肤白润,五官端正清秀,尤其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拘谨与害羞,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韵致,与我所看到的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神似。
我象征性的看了看她的档案,韩清菊,26岁,大专学历,从事家政行业三年。
当下我便与家政公司签了合同,从第二天开始,韩清菊每周来家中工作两次。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这个女人姓氏名谁,也不在乎她家政服务专不专业,我在意的是她的相貌,准确说是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某种韵味。
看上去拘谨、害羞的女人,总能引起某类男人的强烈兴趣,刺激他们的雄性占有欲。
可以我的识人经验看来,那也不过是“看上去”而已。
这类女人,瑟缩、胆怯不过是她们的包装,内里大多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在我眼里,凭韩清菊的相貌,鬼才相信她会安于现状,本本分分做个家政女工。
不过,这也正是我看重的。她如果没有一点野心,也就不值当我花这么些功夫来布下这个陷阱了。
第二天是韩清菊来家的日子,我严阵以待。
下午三点,韩清菊准时到来。
她有着家政女工特有的“懂事”。
目光自然又有些木讷的打量家中摆设,尽量不露声色、不带品评,但我捕捉到了她眼中迸出的光亮,我知道这激发了她的虚荣心。
她无疑去过很多家庭了,肯定暗中观察、比较过很多次,当然一下就能看出我家的阔绰,以及猜出我先生公司高管的身份。
她有这份眼光和虚荣心,很好,初步证明我没找错人。我内心小小的骄傲了一下。
家政服务内容除了打扫,还包括做一顿晚餐。她烹饪水平不在我的考虑中,我在意的是她在我先生面前亮相。
今天是我先生回家吃饭的日子。
作为别人眼中的模范丈夫,一周总有两次他要与自己深爱的妻子共进晚餐的。
五点,我将晚饭食材取出,就我先生的口味做了简单的介绍后,便留下韩清菊自由发挥,自己则钻进了茶室。
我煮了壶茶,边喝边留意厨房动静,同时不停的看时间。
说实话,我是有些忐忑的,我已经失败许多次了。
我先生顾梁栋一向洁身自好,多年来不仅不碰我,在公司、在朋友圈,都从未传出过绯闻,要想抓住他这方面的错处,实在很难。
万般无奈下,我只能亲自出马,为他制造机会。
在遇到韩清菊之前,我已经找了不下五六个家政女工,她们一律年轻漂亮,热情活泼,同时我也观察到,在搞家政服务的同时她们都暗中使劲,设法勾引我先生。
可我先生从不拿正眼看她们。为此我曾困惑了很久,直到我偶然发现他珍藏的初一同桌的照片,才明白自己一直在朝错误的方向使劲。
原来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类型。
六点半,我走出茶室,韩清菊正在餐厅摆碗筷。
我发现她头发重新梳过了,还化了淡淡的妆,唇彩的颜色恰到好处,生动却不突兀娇艳,看起来更像自然的唇色,比之前的那些女工含蓄得多。
这又进一步证明了我的判断:她只是看起来拘谨、懵懂,实则更为老练,更懂男人心理。
与往常夫妻晚餐的时刻一样,七点钟,顾梁栋准时出现在门厅。
脱去外套、换鞋、洗手,坐在餐桌前,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这一贯是他在家里出没的招牌脸:面无表情。
我呢,也扮演着自己一贯的贤妻角色,从他一进门就开始硬笑着寒暄,你回来啦,辛苦了,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跟电视剧中被丈夫养着的主妇一样,我谨守着全职主妇的职业准则:像对待老板似的对待丈夫。
但因为别的原因,今天的客套寒暄中,我加进了由衷的感情,我像一个坐在影院中的观众,正迫不及待等着好戏上演。
丈夫当然不会察觉,他也像老板对待下属,只含糊的应了两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的菜,尽管都是他喜欢的,他的神色也似千年冰山。
当然这种神情他只在家里摆出来,只摆给我看。
“吃饭吧。”
顾梁栋说,这是自他进门第一句完整的话。
“小韩,把汤端上来。”我笑微微朝厨房喊,同时眼风瞟向顾梁栋。
他神色微凝,似没想到家里还有别人,可也仅这一瞬,然后便泰然的吃饭。
韩清菊恭敬的捧着汤盆走出来,与我料想的一样,她略带讨好的将汤盆摆在靠近顾梁栋的位置。
凭着在许多家庭出没的家政女工的嗅觉,她一眼就瞧出了我在家里的卑微地位。
这份洞察力不错,我带着几分赞许看着韩清菊。
她眼皮低垂,头始终不曾抬起,温顺拘束,似乎大气都不敢出,也没有像以往的家政女工,嗲嗲又傻兮兮的补一句“顾总,汤来了。”
我悄悄留意顾梁栋的表情,心脏不禁狂跳,我所做的谋划,成败在此一举。
在后来好几天,我将顾梁栋那一刻的表情,置换成慢镜头,在脑海中无数次循环播放,寻找其中的疑点。
但结果都一样,他当时是看了韩清菊一眼,还温和的说了声“谢谢”,他目光也意外的亮了一下,似没想到这次的家政女工这般清秀,这让我有刹那的狂喜,以为这次他终于入戏了。
可也仅此而已。
没错,尽管每次韩清菊来家,我都能看出她小心翼翼捯饬自己的痕迹,甚至还带有若无若无的香水味,但毫无例外,丈夫对她不再有任何反应,上菜时连最初那声温和的“谢谢”都省了,理所当然的接受她的服务,眼皮都不抬一下。
饭一吃完,他就消失在书房深处,连试探的机会都不给。
我不禁有些失望,但同时又想,是不是因为我在场所以他们放不开?当着妻子的面与女工调情,毕竟吃相难看。
于是接下来一段日子,韩清菊来家工作,我时常借口外出,把偌大的空间留给他们。
我找一家咖啡馆坐下,一面喝咖啡,一面从手机调出监控。
视频中,没有我的打扰,韩清菊似乎轻松了许多,借着上菜、端汤的当儿,有意无意的触碰顾梁栋。
我暗暗骂句“果然是贱人”,心里又揣着几分兴奋,希望两人能尽快干柴烈火的烧起来。
但顾梁栋的表现让我沮丧。
他对韩清菊所有的暗示、挑逗无动于衷,甚至当韩清菊敲书房的门送点心,他也只在门口道声谢,然后将门严严实实关上。
没事,再给他一些时间,面对这么个妙人儿,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扛下去。可就在我给自己打气时,顾梁栋跟我摊牌了。
有一晚进书房前,他对我说:“苏敏,在我们约定的晚餐时间,你要是没空在家,就别让那个家政女工单独为我做饭了,我在外面吃。”
他语气冷淡,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我听出他对韩清菊的厌烦,对我几番在夫妻晚餐的缺席,似也产生了警觉。
我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这个游戏必须到此为止了。
我的心再次滑向深渊,难道这一次我又搞砸了?
但就在我丧失信心的时候,命运之神像是被我的苦难打动了,给我送来一个转运的契机。
那天下午,是韩清菊最后一次来家工作,快月底了,我打算找个理由辞退她。
我对她已经没了兴趣,独留她在家打扫,自己出门会朋友去了。
六点半,我踩着点赶回家扮演贤妻的角色,但门打开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客厅里,一个三四岁的女孩,正趴在茶几上画画,她手上、脸上、身上都涂满了各种颜色的水彩,地毯也被弄脏了。
“我的地毯!”我惊呼。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块地毯。
女孩抬头,满眼惊恐。
“你是谁?”我冷脸质问。
女孩瘪着嘴,两颗亮晶晶的眼泪滑下来。我慌了,赶紧解释:“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呃……”
女孩哇地一声哭开了,脆生生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意外的给这座荒寂如坟茔的房子增添了些许烟火气。
这是这座大房子第一次拥有幼儿的哭声。
我楞住,思绪飘得老远,连先生进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怎么了?这是谁家的孩子?苏敏,你对孩子做了什么?”顾梁栋几大步迈过来,抱起女孩,帮她擦了眼泪,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情。
我的筋骨被抽走了,心里像被插进了一把尖刀,剧痛不已。
楼梯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紧跟着韩清菊满脸愧疚的将孩子抱过去,一迭的道歉,说临时帮忙照看孩子的阿姨有事,孩子没人管,不得已她只能带到这来。
顾梁栋千年冰封的脸忽然解冻了,他温和的笑笑,一再表示没关系,还通情达理地说让孩子单独待着的确不安全。
最后他刮刮女孩的鼻子,冲她做鬼脸,满脸泪水的小不点被逗笑了。
我浑身僵硬,被这一个新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于是那天例行的夫妻晚餐,最终变成了四人共餐。
我固然做不到只顾自己吃饭无视饿肚子的小孩,正在犹豫不决,顾梁栋已将女孩抱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样一来,我只能也把韩清菊叫上桌一起吃。我前后请过数个家政女工,她是惟一被顾梁栋默许可与我们同桌吃饭的人,而这,竟是由一个四岁女孩促成的。
这幕情形十分诡异,但诡异中,又生出一种特别的东西。我咀嚼片刻,心里隐隐升起新的希望。
韩清菊斜斜坐着,满脸歉意,没怎么动筷。但我观察到,她看顾梁栋的眼神与前些日子不同了。
这段时日,如果说我经历了利用她勾引丈夫计划失败的慢慢灰心的心路历程,我也见证了她面对顾梁栋,从信心十足欲钓一条大鱼到慢慢绝望的心态。
眼看戏将收场,我和韩清菊都要放弃的当口,谁能料到,峰回路转,紧急救场的却是这个叫甜甜的小不点。
甜甜或可成为两人感情的催化剂。想到这,我下意识的看向韩清菊,她正给孩子擦嘴,意识到我的目光,动作有些僵硬。
我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顾梁栋喜欢孩子,这在朋友圈中,人尽皆知,他是孩子们都喜欢的“顾叔叔”。
同时大家还知道另一件事:我生不出孩子,我没法给我先生千万的资产生出一个继承人。
25岁,在我与顾梁栋结婚的第二年,我意外流产了,从那以后,一直不能怀孕。
其后十年,生孩子成了我的执念,生活中惟一重要的事,我一年到头都在医院和家两头跑。我扎了几百针,经历了六次试管婴儿,但均以失败告终。
在十年求子的漫漫长路,我身体饱受疼痛之苦,又遭遇长期焦虑、失眠的折磨,我惟一的安慰来自于丈夫的体谅,他不催逼不责难,只说顺其自然就好。
可每次看见他和别人家的孩子们嬉戏互动,我的心就被咬噬的痛苦不堪,这份愧疚,又化成新的动力,让我继续在求子征途上拼搏。
37岁那年,医生无奈宣告我的求子之梦终结,这给我几近狂热的求子之路彻底划上了句号。
那晚我喝了酒,嚎啕大哭,给顾梁栋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家陪我。
凌晨一点,他回到家里,我以为他会把我抱在怀里,把我抱上床,用他身体的柔情给我最深刻的安慰。
毕竟从我失眠开始,他就搬去了书房,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起,我都不记得上一次同枕而眠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确将我抱上床,给我掖好被子,替我关了台灯,嘱咐我好好睡一觉。
可刚经历人生重创的我根本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抱紧他,胳膊缠着他,不让他离开。
顾梁栋用一种温和但无商量余地的口吻说我失眠,这样对我不好,再说他还要加班。
他将我死拽住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这个过程中,他的温和与耐性都在流失,掰开我小指头时,他弄痛了我。
“早点休息。”他硬梆梆的说,头也不回的走出卧室。
那一夜,我在黑暗中坐到天明。我意识到,顾梁栋虽一直轻松的说“顺其自然”,但孩子依然是深深扎进我们婚姻中的一根刺。
第二天、第三天、第一个月、第二个月……顾梁栋一直住在书房,我也再未提过让他搬进卧室的话。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
亲朋好友们都知道我生不出孩子,他们看顾梁栋的目光是同情的,看我的目光则是复杂的。
顾梁栋在人前对我体贴温柔,这是有目共睹的,大家还知道我因孩子的事心情抑郁,不管多忙,他每周都要挤出时间回家陪我吃饭。
有好些女人看我的眼神里,都是明明白白的嫉妒,那目光在说,你也不过如此,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绝世好老公。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孩子”在我与顾梁栋的婚姻生活中,已变成了一种交易。
他在外人面前维护我,给我一个妻子应有的体面,但当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作为回报,我就必须承受他无边无际的冷暴力。
对,就是这个词,冷暴力。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
当我终于从生孩子的执念中解脱,第一次认真打量我们十多年的婚姻生活,我慢慢才将顾梁栋看清楚。
在外人面前我们是恩爱夫妻,但在家里,我们分房而居,他对我不闻不问,连室友都不如,我们偶尔在客厅相遇,他都会冷漠的掉开目光,好像多看我一眼,都会影响他的心情。
从前我那么卑微的承受着这一切,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可是,难道他不也正是利用了我的这份愧疚,才那么冷酷的对待我?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四十岁生日后,我忽然厌倦了所有这一切,厌倦了因为没有孩子终生被扣在十字架,厌倦了做戏,厌倦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我才四十岁,人生下半场才开始,我不能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
我向顾梁栋提出离婚。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鼻子冷哼一声:“离婚?你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他说得没错,大学毕业工作才两年,我就遇见了大我八岁的顾梁栋,婚后再没有出来工作过,与社会早就脱节了。
但一个人若决心重新开始,总能找到出路的。再说,依靠离婚分的财产,我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起点。
“我不会离婚的,我不想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说我顾梁栋因为结发妻子不能生育就抛弃她。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顾梁栋的口吻漫不经心,不带丝毫感情色情,倒像在讲一个冷笑话。
我顾不上分析他的心理,只求早早摆脱这个枷锁,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我们彼此这么耗着有什么意思呢?我知道你喜欢孩子,你还可以结婚,你还可以有孩子的,这一切对你都不算晚……”
顾梁栋走近我,抬起我的下巴,锐利的逼视着我:“你如果执意要离婚,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他故意停顿下来。
我的心莫名一阵痉挛,轻声问:“然……然后呢?”
“离婚的话,我有信心让你一分钱也得不到,你信吗?”顾梁栋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森寒的冷笑。
我遭雷击似的呆住,牙齿止不住的打颤:“我们十多年的夫妻,你为……为什么这么对我?”
“难道你不明白?”顾梁栋笑着,目光里却是骤然涌聚的杀气。
“不明白……什么?”我喃喃着。
“因为我不想离婚。”他说。
我浑身寒冷,如坠冰窖。
后来我咨询律师,律师无奈的告诉我,离婚的话,顾梁栋是无过错方,本身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如果他再铁了心,耍些手段,我真的可能得不到什么。
难道我十余年的光阴、我所经受的身体疼痛、精神的折磨,就这么白白的赔上了?难道我余生都要困在坟墓般的大房子,变成一个活死人?
不,不可能。
我苦思很长时间,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既然他无过错,那,就让他变成过错方。
所以我在家中秘密安装了监控,我找了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女孩,给他们制造机会……
精明如韩清菊,很快读懂了我和顾梁栋的关系,明白他喜欢孩子。
这以后,每次来家工作,不仅她打扮得光彩照人,连临时看顾甜甜的阿姨也经常“临时有事”,她不得不将孩子带过来,而且甜甜也被她装扮的像个洋娃娃。
母女俩一起上阵,哄顾梁栋开心。
顾梁栋显然也被这对母女吸引住了,每当她们来家,他回来的时间就特别早。
晚餐后,他总会陪甜甜玩一会才去书房,渐渐地,他在客厅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甜甜似乎也越来越黏他,从有一回她推开书房门奶声奶气说了句“顾叔叔,你再陪我玩会”开始,书房门从此就对她敞开了。
要知道顾梁栋的书房可一向是禁地,不仅我不能随意进出,连韩清菊打扫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顾梁栋在书房工作,甜甜在书房的地板上给布娃娃扎辫子,韩清菊忙着拾掇家务。怎么看,这都是一家三口的标配日常,我反倒成了多余的人。
渐渐地,我在韩清菊眼里看到了一种深沉的算计。
如果说之前她不过是想找个有钱男人“碰瓷”,捞一笔钱,现在她则在盘算取代我,成为这所大房子的女主人。
我内心无比凄凉,同时也无比清醒。我知道“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有利于顾梁栋与韩清菊的感情发展,毕竟实实在在的婚外情比随机的出轨,更能保证我在离婚官司中胜出。
于是,我再一次在韩清菊来家时经常外出,把房子留给他们仨。
通过监控,我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视频中的书房,宽大的办公桌后,顾梁栋将甜甜抱在怀里,和她一起搭积木,他脸上有着深深的宠溺与满足。
我非常惊讶,素有工作狂之称的顾梁栋,现在为了陪甜甜,班也不加了,工作也不顾了,他该是有多喜欢甜甜呀。
想到这一层,我又被深深刺痛了,我想起了自己没有机会来到人世的孩子。
所以每次在监控中看到这种“父女天伦”的情景,我都会很快跳过。
我将重点放在韩清菊身上。她摩挲昂贵家具的神情,她以女主人的姿态在客厅徜徉的神态,她试穿我的礼服在镜前自我欣赏的模样……
我一面握拳愤怒,一面紧张期待。只要再有那件决定性的事情发生,她与顾梁栋的婚外情就板上钉钉了。
看她现在的状态,离那个有决定意义的点应该不远了。而且很快,顾梁栋的态度又增加了我的信心。
接下来一周,韩清菊没来家,她给我发了条轻描淡写的信息,说生病了请假一周。
我只回了一个字“好”,内心对她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抱以冷笑。
顾梁栋果然中招了。
每晚回家发现韩清菊母女不在,他脸上流露出的失望都没办法掩饰,整个人不是楞怔走神,就是焦躁不安,饭桌上还摔起了筷子,挑剔我做的饭菜,过去好多年刻意经营的模范丈夫的形象也不在乎了。
这无疑是思念的征兆,干柴烈火的前奏。我焦灼万分的等待着。
韩清菊母女再度来家的那个下午,是周三,工作日,顾梁栋罕见的没去上班,一直钻在书房。
母女俩刚进门,书房门就打开了,甜甜欢快嚷着“顾叔叔”,张着小手朝他扑过来,他几大步走过去,大笑着抱起她转圈,又在她小脸蛋结结实实亲了一下,那响亮的亲吻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空间,显得异常突兀诡异,我胸腔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像是忽然灌进了一股寒流。
我没顾上深想自己这瞬间的反应,而是带着几分讥嘲观察着韩清菊。她似也被顾梁栋过分的热情弄得很尴尬,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或许真的生病了,这一周时间,她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皮肤呈半透明的苍白,神色也是恹恹的,十分疲惫的样子,这让她更有一种柔弱的美,连顾梁栋都无视我的存在,当面关切的问起她的病。
“就是感冒发烧,小毛病。谢谢顾总关心。”
韩清菊小声说,发现我在观察她,苍白脸色中添了一层红晕,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惹得顾梁栋连瞅了她好几眼。
狗男女!我在心里骂道。
我暗中将所有监控都检查了一遍,摩拳擦掌,静候着那个奸情时刻的到来。
可,现实又一次让我失望了。
监控视频中,甜甜多数时候和顾梁栋待在书房,那些父女温情的时刻我没一点兴趣,我依旧将监视重点放在韩清菊身上,希望她如我所愿,有所进展。
可是,生病一周的韩清菊,现在像变了个人似的。
整个人都有气无力、蔫头耷脑。做完家务,她就坐在阳台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以往她总会以送茶送水果、看女儿乖不乖为名,一晚上敲好几次书房的门,现在她连这份心思都没了。
很快,从前那个生动妩媚的韩清菊不见了,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皱缩、干瘪,像一颗风干的豆芽。
这副鬼样子,让人看一眼都糟心,还怎么勾引顾梁栋?
我坐不住了。
什么情况这是?她为什么这么自暴自弃?难道她放弃了?可是为什么?有甜甜傍身,她拿下顾梁栋明明指日可待啊?难道……她发现我秘密安装的监控了?
我几番试探,韩清菊没有表现出发现监控的迹象,我稍稍心安的同时又开始焦虑,这张网我布下这么久,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我眼前流失。
苦思许久,我心里慢慢有了主意,但顾及到甜甜,我一时拿不准。
好在老天再一次站在我这边,几天后,韩清菊再来家工作时,只她一个人。
“甜甜呢,没和你一块来?”我假装随意的问。
“她回外婆家了。”韩清菊说,眼睛却没看我,而是直勾勾盯着顾梁栋,目光灼灼逼人。
她从来没这么露骨的看过顾梁栋,以往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低眉婉转又羞涩可人的样子。她这目光给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俩有故事。
意识到这一点,我兴致勃勃的观察着顾梁栋。
“真遗憾。”顾梁栋避开韩清菊的逼视,语带惋惜,“我答应给甜甜买芭比娃娃的,准备今天送给她呢。”
“顾总费心了。”韩清菊说,声音十分冷淡,丝毫不领情的表情。
我在心里冷笑。这对狗男女在闹别扭了。那就让我祝你们一臂之力吧。
我偷偷在顾梁栋经常喝的茶里下了催情药,然后借口有事外出。我找了家咖啡馆坐下,屏声静气,等待好戏开场。
没过多久,韩清菊就出现在视频中了。
她从厨房走出,手里捧着我做了手脚的那壶茶,穿过客厅,一步一步走向书房,最后在书房门口站定。
她低头看着茶壶,似乎在酝酿情绪。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忽然,韩清菊抬起了头,她看向监控镜头的方向,目光似着了火,熊熊燃烧着。
这烈焰直刺向我,我浑身震动,似被烫了一下,身体猛往后缩,后背冷汗淋漓。
像是看到了我的狼狈,韩清菊恶作剧的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目光中火焰消退,带着一种孩子气。
后来,她这个笑容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视频中,韩清菊收回目光,再度面对书房门,像是做最后的准备。
她理了理额头的刘海,轻轻吐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敲响了书房的门。她脸上的神情无比平静,无比超脱,绝不是准备奔赴艳遇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有些诧异,想不通她为何如此。
这当口,书房门开了,顾梁栋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可同时,视频忽然断线,屏幕只剩一片雪花。
她知道监控!
想起韩清菊刚才看向镜头的目光,我猛然醒悟。
一切都完了!
我瘫在沙发卡座里,头昏脑胀,想不出自己在哪出了岔子,韩清菊又是如何发现的。
她闷声不响,在我布下的陷阱里悄然进退,利用我的计划,默默开展她的阴谋,在最后关键时刻,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
想着顾梁栋喝下那壶茶后,两人颠鸾倒凤的情形,而我却没有任何证据,我气血上涌,险些就要吐血身亡。
我就这么晕晕乎乎傻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声音。
“请问你是苏敏女士吗?”
“我是。你是……”
“我们刚接到报案,是你家的家政女工,她来派出所自首,说她杀了你先生……”
接下来的事,做梦一般。
韩清菊被收押,警察几番上门取证。顾梁栋趁韩清菊送茶到书房进行骚扰,两人发生激烈撕扯,韩清菊失手杀死了顾梁栋。
事件简单明了,警察渐渐不再登门,我的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
但我的人生就此改道,我很久都难以置信所发生的一切。
韩清菊和甜甜,这对我曾以为要阴谋取我而代之的母女,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顾梁栋,这个我做梦都想摆脱的邪恶男人,就这样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
忽然间,我从一个生不出孩子、要靠丈夫施舍过活的可怜巴巴的中年人妻,变成了身家千万的有钱寡妇。
另一面,在我和顾梁栋曾经共有的朋友圈中,我又从一个拥有绝世好老公让人羡慕的好命女人,变成了让人看笑话的可悲女人。
“我早就说嘛,苏敏生不出孩子,还成天一副衰相,铁定拴不住她老公的,他不可能不在外面偷腥。你看这不就出事了?还在自己家中,还和家政女工乱搞,这是有多急,咳咳咳……”
类似的流言甚嚣尘上,我被同情,被嘲笑,我的闭门不出也被当成抑郁症发作,甚至我半夜穿着睡袍在阳台喝酒吹风,都被邻居看作我想不开要跳楼,还体贴的抱了警。
警察来了,一通安慰,我只能十分配合,连声保证会振作起来,不会干傻事,警察走时,我还感激地亲自送到门口。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半夜喝酒吹风,那是因为我太高兴,根本睡不着,也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我在这个如今只属于我的大房子里,一圈一圈的走,一寸一寸的摩挲,激动得难以自已。
曾经,我恨这套房子里的荒凉、冷漠,顾梁栋的存在对我神经的压迫感,存在于房子的每个角落,我做梦都想逃离,不惜代价的想逃离。
但现在,我爱上了这所大房子的空旷,爱上这份空旷所代表的自由。
“离婚的话,我有信心让你分不到一分钱,你信吗?”顾梁栋的威胁再度在耳边响起。
我端起酒杯冲顾梁栋的照片点了点:“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这么多年辛苦工作,为我积累了这份不菲家资,放心,你在那边,我不会忘了多给你烧纸的。哈哈哈……”
我狂笑着倒在沙发上,怕邻居听到又以为我抑郁症发作,我只好捂住嘴,将这份开心强抑下来。
但每每这种极度高兴的时刻,一种莫名的心悸会陡然从心里掠过。韩清菊的笑容出现在我脑海。
不论是仅仅为捞一笔钱,还是取代我的顾太太的地位,韩清菊的意图都非常明显,可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她会抗拒顾梁栋,还失手杀了他?
警察向我取证时,丝毫未提我在家里秘密安装的监控和我在顾梁栋茶里下的药,显然是韩清菊没提这茬,她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而且警察在现场没有找到监控和下药的痕迹,这也一定是韩清菊在投案自首前做了销毁,她是存心要攥着我的把柄的,她到底意欲何为?
每当想到这些,我都坐立不安,仿佛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我能感觉到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出的凛凛寒光。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一天下午,我接到邮政电话,说有我的信。我有片刻的怔忡,我有多少年没收到过邮政信件了,但当我捏着那封薄薄的信时,心里立刻警觉。
我打开了信。
「苏敏,你好。我是韩清菊。
你对发生的一切一定很困惑吧,那就让我从开头说起。
没错,我去你家工作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你秘密安装的监控。
你又多次借故外出,让我和你丈夫独处,由此,我猜到了你的意图,你想通过监控来一场捉奸。
我也承认,从一开始我对你有钱的老公就是抱有企图的,我想敲他一笔钱。
你不知道现在一个要工作挣钱的单身女人,还要照顾孩子,生活有多艰难……这些不跟你细说了,你不懂。
总之,在最初,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通过捉奸来达到离婚的目的,而我,想要讹一笔钱。但我俩的计划进行的都非常不顺,你我心知肚明。
后来我发现顾梁栋喜欢甜甜,由此猜测到你们夫妻不和的症结所在,我一度非常高兴。
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动过取代你的心思,毕竟我还年轻,如果顾梁栋想要孩子,我完全没问题。
直到我发现自己时间不多了……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心思不纯的惩罚。
你还记得我请病假的事吧,那以后我的确有些迷糊了。
我以前照看甜甜看得很紧,从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任何陌生男人接近她,我都十分警惕。
从前在你家,她每晚去顾梁栋书房玩,我都会时不时前去看一下,这些你都能在监控看到的吧。
我接近你丈夫是真,我疼我的甜甜也是真。
但我病了,我很焦虑,我要考虑要安排的事很多,有些没顾上甜甜,而且那段时间,顾梁栋表现得完全是个正常人,我想着她在顾叔叔的书房玩肯定没问题。
可是有天晚上我发现甜甜……我盘问了一晚上,她最后才怯怯说这是她和顾叔叔的秘密,两人拉过勾的。
我哭了整整一夜,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母亲的无助和心痛,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是她喜欢的顾叔叔在和她玩游戏……」
读到这里,我心脏一阵剧烈的抽搐,胃里翻江倒海,我连滚带爬扑到厕所,抱着马桶一阵狂吐。
整整吐了一个小时,直吐到胃液倒流,冲进鼻腔,我被呛得涕泪横流。
我像个瘪了的面粉袋子,贴着墙根瑟缩成一团,我双手抱肩,浑身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我脑海像火山爆发般,过往生活的碎片劈里啪啦的燃烧着、炸裂着。
那些曾经为顾梁栋树立模范丈夫、孩子喜欢的“顾叔叔”等正面信息,此刻从一个完全相反的角度解读着他。
随着这份解读,多年来我压抑心中的很多困惑和茫然慢慢释放出来,我像从漫天浓雾中走出,眼前迷障散开。
他珍藏初一同桌的照片,是那么小一个女孩。
我们分居多年,但在公司和朋友圈中,他是零绯闻,他对扑上来的一个个年轻女人都是冷眼相看。
他在人前竭力营造对不育妻子不离不弃的模范丈夫的深情人设,而且绝不离婚,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建立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背景,这样他才能正大光明的去接近那些孩子,成为他们喜欢的“顾叔叔”。
……
一个真实的顾梁栋浮现在我眼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继续读下去。
「知道吗,我一度非常恨你,因为顾梁栋在书房对甜甜所做的事,你完全可以从监控中看到的。但你什么都没说。我甚至怀疑你是在为你丈夫的畜生行为掩护。
书房监控?我想起每当看到顾梁栋把甜甜抱在怀里演绎“父女情深”,自己像被烫了般紧急跳过的时刻,现在再度回忆,一切都变得很不正常……我的胃剧烈收缩,我又抱着马桶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苏敏,不管你知不知道此事,我都没有时间追究了。我只有时间做一件事。所以,我杀了顾梁栋,我要让这个恶魔消失在人间。
同时,你明白的,顾梁栋死后,你便解脱了,而且还继承了他的财产,成了不折不扣的富婆。说起来,这还是我帮了你一个大忙。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付出代价……」
我脑门一寒,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了,原来韩清菊在这里等着我。等着要挟我。
「现在判决还没下来,我手里有你在家中安装监控和下药的证据,还有甜甜被顾梁栋侵害的证据,我随时能把它们交出去。
如果这些真相大白天下,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余生的日子都不会安宁了……」
的确,只要想想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安静日子要被搅得天翻地覆,我都如芒在背,我都不敢继续读下去,直接跳了两行,紧张的看韩清菊会提什么要求。
一串数字,是银行账号。
「往这个账号打两百万,换你余生的安宁。这是你们夫妻该给我甜甜的补偿。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两百万!原来如此。
我仰头哈哈大笑,笑了很久很久。
我笑自己的愚蠢,竟然与顾梁栋这样的男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还心心念念想为他生孩子。
我笑自己的自以为是,苦心布下陷阱,可到头来,我自己却成了别人的猎物。
我笑自己的无知,看了一次又一次的监控,却没发现书房内的异常,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一个小孩,但甜甜确实因我的疏忽受到了伤害……
笑着笑着,我扑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韩清菊说得没错,我没有资格成为一个母亲。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我按照韩清菊给的账号,汇了款。但她没有等到判决结果下来便去世了。胰腺癌。
获知这一消息时,我怔忡了很久。虽然从那封信中,我猜测她身体出了大问题,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去世。我再复盘她之前的种种行为,终于看清了她的全盘计划。
她原本是想从顾梁栋这敲一笔钱的,她有着一个捞女的特有的心思和算计,她也曾幻想取代我,过上她梦寐以求的衣食无忧的“太太”的生活,但她意外查出的绝症,又发现甜甜所受的伤害,这两桩大事彻底改变了她的计划,让她从一个捞女回归到母亲的身份。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但她既要为女儿讨回公道,又要设法为女儿以后的生活给予保障,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韩清菊的人品、行为不值得颂扬,但这些都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为了自己孩子不惜付出一切。她是勇敢的,也是聪明的。这种感觉我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了。
在顾梁栋留下的大房子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逗留过的任何角落都是肮脏的、邪恶的。我烧掉了他所有的东西,卖了房子,把钱捐给了儿童基金。
我开始四处漫游。我需要时间慢慢整理好自己破碎的曾经,需要重新树立对人、对生活的信心,需要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赎罪,为甜甜所受的伤害赎罪。
直到有一天,我能鼓足勇气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