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心动（五）

两人随行往外走，到了大厅，发现姜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叶佳纯忍不住笑了：“杪杪真的很有趣。”

“那是你没见过她烦人的时候。”周衍行抿着嘴，看向姜唐的眼神却柔和，眉头拧着，嘴角却噙着笑意：“成天像个刺猬，逮着谁就扎谁。”

叶佳纯走过去，轻轻把人摇醒。

姜唐吸溜下口水，睡眼惺忪：“你俩聊完了？”

叶佳纯点头。

姜唐清醒一瞬，站起身，像个过来人似的指挥叶佳纯：“海胆我让服务员包起来了，你拿回去吃吧，估计刚刚谈话心里难受的也吃不下，正好补补。”

叶佳纯低笑。

周衍行绷着嘴：“不会说话就少说。”

姜唐冷他一眼：“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别得——得——”心虚别开头，“就是那个意思。”

“得寸进尺。”周衍行哼了声，“背成语这事不能再耽误了，前两天落下的今天回去补，听见没？”

服务员这时把打包好的海胆盒子递过来，姜唐一把抢过来，拎着往出走，“看心情吧。”

叶佳纯的工作室离日料店不远，三人在此分别。

周衍行带着姜唐回公司。

姜唐心情大好，一路上没工夫搭理周衍行，盯着窗外看风景。

路上车流不多，周衍行随意把着方向盘，时不时分神朝姜唐看看，她脸上虽没多少笑意，但周身氛围是轻松的，于是问：“今天心情不错？”

“对呀。”姜唐扭过头来，“怎么了？”

“没事。”周衍行笑了下，“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你分手了。”姜唐逐字道出，得意哼了声，又补充道：“不对，确切来说是你被人甩了。”

“我被甩你这么高兴？”周衍行若有似无勾着唇，眼睛盯着前方路况。

姜唐没多言，只说：“那当然。”扭回头继续看风景。

车里静了一会儿，周衍行莫名道了句：“你这样容易给我造成非分之想。”

“什么意思？”姜唐眉毛拧出个弯来，脑袋耷拉靠在椅背上琢磨了会儿，觉出他这话里深意，又见周衍行唇角渐弯，一拳搡过去，落在周衍行大臂处，“你是不是有病？”

“真的没有，你怎么就是不信？”周衍行憋着笑，“回去必须给你看一下我的体检报告。”

姜唐炸毛：“我这双眼睛——”指着双目瞪周衍行，“它还没瞎，怎么可能看上你？”

周衍行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下：“坐好。”

姜唐无奈直摇头：“你可能是被你周围的人惯坏了，觉得别人都会喜欢你，你别忘了，咱俩是敌人，势不两立！”

“不是说势不两立这事暂且搁置不提，就当没发生吗？”

姜唐语塞一秒，“对，不提，我说话算数。”

随即又道：“但是咱俩是敌人没错。”

周衍行只笑不答。

姜唐扭头看向窗外，再次嘟哝起来：“算了，你刚失恋，我不跟你计较了。”

周衍行嘴角扯了扯，听到她口中“失恋”二字，脑中又悬起叶佳纯适才那番话，盘旋不久，扫了眼身边人，见她半睁眼盯着窗外无所事事，于是问：“谈过恋爱吗？”

“三天的算吗？”

“三天？”周衍行重复了下。

“对呀，跟Ivan哥谈了三天，太难受了，就分手了。”

“德国人？还是华裔？”

“不完全算德国人。”姜唐正正身，猛然嫌弃瞥去一眼：“咦？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周衍行笑了，调个舒服的姿势，左手半握拳抵在唇边，右手松松握着方向盘，余光时不时扫向身边：“好吧，我不窥探你的隐私，不过真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你请教我？”姜唐微微张口，但来了兴致。

周衍行谦虚：“对，小姜老师，麻烦您解答一下。”

姜唐美滋滋“哎哟”一声，大方赏应一句：“行，你说吧，想让ProfessorJ给你解答什么问题？”

“情人之间应该以怎样的姿态维持这份关系最好？”

姜唐“呃”了声，绞尽脑汁思考半晌：“情人就是应该互相，嗯，喜欢，互相——”眼珠子提溜打转，回忆着好友Lucky给自己灌输的不成文恋爱观，“拥抱，亲嘴，总之必须每样都有。”

周衍行轻应一声。

姜唐推他一下，力道不重，旨在点他：“要不你再问点别的？”

周衍行思考会儿：“郑天明那天说了什么？”

姜唐横着嘴：“干嘛问这个？”

“你想打爆他的头，说明他的话杀伤力不小，我好奇。”

“没说什么。”姜唐声音低了，“就说你不正经。”

“怎么个不正经法？”周衍行笑的意味深长，趁停车之际目光探视过来。

“你好烦。”姜唐囫囵把头发，没理。

周衍行兀自念叨：“说我表面正经实则浪荡变态，跟我父亲一样，搞女人——”

“也没这么难听。”姜唐脸上起团红晕，见他一本正经挑着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于是摆摆手：“算了，告诉你吧，他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咱俩关系不正经，没别的。”

“我印象中你的忍耐力似乎没那么差，不至于因为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就动手？”

姜唐敛着头，知道瞒不过他，只好坦白承认：“也没啥别的，就——跟你说的差不多。”

“这话你不也说过？”周衍行表情淡了。

姜唐急了：“我没说过——我只是向你确定这件事的真实程度。”后半句声音明显虚了。

“那现在确定了吗？”

“不是有个成语叫空穴来风吗？你教我的。”

车子猛然刹在路边，周衍行沉默一会，转身道：“哪里不确定，趁这个机会，我给你解答清楚。”

姜唐盯着他平静的双眸，心里却蓦然发毛，小声嘟哝：“其实哪里都不确定。”

“好，那我今天就明白告诉你，我母亲和姜叔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当初的事情原委我暂时不跟你详谈，但唐琳阿姨的离开并不是我母亲造成的，有人设计，自然有人中招，不可避免，这些跟你我都没关系，况且姜叔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但唐琳阿姨一直不让他见你，所以他并不欠你，你也怪不到他头上。”

“难道怪我妈吗？”姜唐眸底通红，“我妈都死了你还怪她？她就剩下一堆骨灰了，你还想怎么样？干脆把她泡着给你喝了！”

“我不想怎么样。“周衍行的语气软了点，“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你父亲对你的爱，不比你母亲少，你要还觉得亏欠，这部分我补给你，但我请求你，对姜叔不要这样冷漠。”周衍行抬手蹭掉她眼角的点点湿润。

“谁要你补？”姜唐拍开他的手，嫌弃地抹了几下被他摸过的地方。

周衍行轻笑：“要不要在你，补不补在我。”

“你是癞皮狗吧？”

“我是你哥。”

“你不是！”姜唐五官皱成一团，“我根本就不想让你当我哥！”

“那你想让我给你当什么？我年长你那么多，当弟弟肯定不行，当丈夫更不可能。”周衍行面露难色，“只能是哥了。”

“我不承认！”

“法律承认，我也没有通天的本事去篡改法律，要不你给我支个招？”

“我心情好了你难受是吧？”

“我是认真的。”周衍行板着脸，“你评评理，大哥说的不对吗？法律上我们确实是兄妹，国家都承认了，你不承认？”

姜唐哑口无言，捏着拳想打出去，可被他这一圈太极打的心神俱疲，别开头去看窗外，“反正我不认。”

周衍行笑的爽朗：“认不认都得委屈你。”

后半程街上车流渐多，路过长宝街时，小商贩的推车陆续出来了，街上人来人往，多几分人气和热闹。

车里两人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可气氛却温暖和谐。

晚饭方姐做了一道桂花翅，是姜唐钦点的。

其实对于中餐，姜唐的了解并不多，至于这道菜，追溯起缘由，来自宋谈添大一交往过的一位美国女孩。那个女孩父亲是个美食家，跟当地华人交往颇多，偶然品过几道地道中国菜。

当初见面，那位美国女孩看姜唐是中国人，跟她谈起中餐，勾起她的兴趣，总想着长大后逃离唐琳回国，一定亲自尝尝地道的中餐。

其实不全然是对于这道菜的向往，还有对于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

姜唐说得晚，家里没买鱼翅，方姐按照江南一带有些地方的做法，做的桂花素翅，用素粉代替鱼翅，所谓桂花也不是真的桂花，而是炒蛋，配菜则是青红椒丝，洋葱丝，火腿丝这些常吃的，没什么新奇。

姜唐吃的没滋没味，她口重，对于清寡菜色不甚上心。

方姐说：“下回买鱼翅给你做，再拿鸡汤煨火，吃起来更香一点。”

姜唐拿筷子插了块酥皮排骨，“我还是更喜欢大荤的菜。”

“吃也没点吃相。”姜致远睨一眼对面人，满口幸福劲儿：“女孩子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爸爸可愁死了～”

姜唐嗤鼻：“你管的真多。”

排骨撒了椒盐辣椒粉，姜唐啃的时候嘴角沾了点。

周衍行给她递了张纸，她没领情，周衍行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下，兀自吃饭。

姜唐看他心情低落，于是伸手把纸拽过来：“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勉强用一下你给的纸。”

敷衍擦擦嘴，把手上那块排骨啃完，肚子开始叫停。

姜致远反应慢了点，等这话题结束一晌，才问：“阿行，杪杪说的分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小纯？”

姜致远脸上的表情成分不少，震惊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当初周衍行提过他跟叶佳纯有结婚的打算，当然也少不了疑惑，因为一直以来两人处的不错，最重要的还是遗憾和担忧，毕竟他马上三十二了，人生大事未了。

周衍行却无所谓：“双方都觉得不太合适，还是提早结束，对彼此都好。”

他的尾音微微有些伤感，姜唐细心捕捉到，想起他下午无端提的那个问题，方才明白缘由。

晚饭结束，姜唐没等消食就回房了，大约忙了半小时，出去找周衍行。

周衍行在书房处理邮件。

因为石桥村拆迁后村民的补偿和安置协议问题令他头疼很久，加之工期渐近，这几天一直在这事上纠缠。

另外，朱颜需要一名数据文员帮忙处理繁杂的数据工作，最终也需要他点头。好在今日招人的事解决了，人事部把资料传来，周衍行正看。

姜唐端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破天荒敲了门：“给我腾几分钟，有事。”

作风一如既往霸道。

周衍行合上电脑，招手：“过来吧，先解决你的事。”

姜唐横着嘴，不情不愿走过来，把电脑摞在周衍行的笔记本电脑上，“你下午问我的那个问题，就是情人之间要如何相处，我帮你咨询了有经验的人，这是他给我的解答，我已经翻译好了，你看看。”

周衍行顿了，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个。

姜唐拿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看呀。”

周衍行扫了眼屏幕，定格在她光标所指的对话框内。

对话框署名：Ivan。

对话是德文，她用中文翻译写在备忘录上，分屏给他看。

姜唐说：“我没经验，不过我给你找了个有经验的人。”

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慷慨之态：“看你今天这么难受，我帮你一下。”

“谈过几次质量不怎么高的恋爱，也叫有经验？”周衍行移开目光，落在姜唐身上。

“你的一个都没成，质量真高。”

一句话，扎在周衍行心口，再次沉默。

姜唐收回笔记本，“不看算了，怎么说Ivan哥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还帮我请教了他一位同学，专门研究感情的。”

“好意我领了。”周衍行笑笑。

姜唐一下拍上电脑，“不看算了，你自己难受去吧。”

下楼没多久，方姐过来了，回去之前要姜唐下去挑点食材，说是明天给她做一道拿手的赣南菜，香辣可口。

姜唐听的口水直流，乐意跟去帮忙。

走到楼梯口碰上周衍行，他说：“刚刚里面有篇论文，我看看？”

姜唐心里美滋滋的，朝房间昂下头：“你自己去吧，我电脑没密码——我可没空管你，我要下去挑鸭脚了。”

“是鸭掌。”方姐纠正，拉着姜唐的胳膊。

姜致远闻声也从房里出来，说一起去。

三个人有说有笑去了厨房。

周衍行笑笑，独自去了姜唐卧室。

电脑打开，音乐播放器自动播歌，是sting的一首老歌，有几分颓丧的伤感。

旋律恰好到了那句：The mask i wear is one......

应景的很。

周衍行笑了，点开msn的对话框，首栏署名就是Ivan，他点进去，找到他发来的那篇论文看。

论点毫无新意，与他的认知偏差不大，里面举例了几位金婚夫妻的真实经历，白头到老，权威性还算可以，只是，这种事，个体差异性太强，参考意义其实不大，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来多此一举。

可能不想扫她的兴，辜负她一片好心吧。

周衍行想，眉眼不觉弯了，想起刚刚楼梯口那一幕，倒体味出几分家的味道。

或者，可以让方姐搬到家里来住，这样照顾姜致远和姜唐会方便一点。其实姜致远搬回港城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公司的事一耽误这事就搁置了，现在可以提上日程。

叮铃。电脑突然响了一声。

对话框首栏跳出一条新消息，换了人，署名：Heaven Death。

不像个人名。

周衍行并不打算窥探姜唐的隐私，他打算点回第二栏对话，但因鼠标迟钝，第一栏对话框无意打开，他也无意扫光内容。

聊天对话单一，基本是链接，Yes或No的答复。

他不打算继续，可页面突然跳转，继而黑屏一瞬，屏幕血液飞溅，视觉冲击之下，他恍惚一瞬，屏幕随即跳出一段视频。

里面是一个年轻白人，手持一把水果刀，正现场演示如何割穿自己的大动脉，画面上他的笑容诡异凄惨，令人心惊。

周衍行看了会儿，以为是什么电影情节，打算退出时，却注意到下面弹出的评论。

评论以英语为主，他大致扫视一遍，便有了判断。这是一场自残视频，更新时间是上一分钟，评论没有传统观念中的劝解或怜悯之语，反而是询问是否能精准割到大动脉，如何操作，如何让血流得慢一点，如何喷溅出好看的血液形状，如何长时间的体会这种快感等等，甚至更加变态。

周衍行揪心一瞬，眉头不觉皱紧，换了另一条视频，是关于毒品注射的视频，视频里是个女孩子，披头散发，双眼乌青，手里拿着针管正往针眼密布的大腿根扎进去，在针管反复推进下，她的腿上血泡四起。

周衍行头皮一麻，直接点掉视频。他捏着眉，冷静一瞬，想到什么，猛觉后颈发凉，于是再次点进去，注意到浏览账号，名字是Polly。

他的手开始颤动，鼠标在那个黑白头像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点进去看。

账号已经很久没有登录，里面只发过一张照片，拍摄地点昏暗，他凑近一点，认出屏幕那人，是姜唐。

照片里她穿的那件白色T恤，肥大宽敞绑在胸线处，回看镜头的姿势，表情有些许生涩，腰部露出大截，那处皮肤斑驳不堪，全是烟头烫伤的疤痕，不少。

底下各色评论都有，她只回了一条，对方的大概意思：换个部位烫会更爽，我教你。

她回：好。

楼下有了动静，周衍行立即关掉页面，一切恢复原样后合上电脑坐了会儿，等手心的汗蒸干不少，他理理情绪，起身往外走。

姜唐这时上到楼梯一半处，仰头看到周衍行：“你看完啦？”

周衍行弯下唇：“鸭掌挑好了？”

姜唐点头：“怎么感觉你看完更难受了？那篇论文写得不好？没帮你解决问题？”

周衍行笑起来，但笑意不浓：“失恋的人总需要缓冲期。”

姜唐并未察觉，抿抿嘴：“随便你。”

姜致远也上来，一眼看穿周衍行眼底的不安，但没多想，只安慰句：“阿行，有些事，还得看缘分，急不得。”

周衍行点点头：“我知道。”

当晚，周衍行给朱颜去了电话，推掉第二天上午的行程。

翌日早饭结束，方姐去厨房收拾。

姜致远在院子里站着，姜唐也在一边，父女俩偶尔搭句话。

周衍行送酒杯去厨房清洗。

方姐接过杯子：“我洗吧，你去忙。”

周衍行没走，不紧不慢倒了杯水，靠在边柜：“这几天我观察下来，杪杪跟您相处挺好。”

“可不是。”方姐嘴角大咧，“一开始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挺担心，不知道怎么应付，结果处了两天，发现这孩子也没你说的那样，挺有礼貌，就是不熟的那会儿面冷，话也少。”

周衍行笑笑：“她藏得深。”

一语双关，说完，脑中不觉悬起她在那个网站上发布的那张照片，心头再次一惊。

方姐手里忙活，笑说：“人哪，要讲缘分的。”尾音笑意淡了，声音也低了：“见第一面，我就觉得这孩子挺让人心疼的，又听老姜说，她一个人抱着她妈的骨灰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

周衍行回忆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小影子，突然有些动容，于是喝了口水。

方姐手里活停了：“我第一胎是个女儿，生下来两个月那会儿得急病走了。”叹了口气，“当时医疗条件有限，镇上那些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总之挺可惜的。”

周衍行静静听，出于尊重并未打断方姐。

“杪杪眉毛那儿，跟我女儿长得特别像。”方姐有点失而复得的喜色，“那两条小眉毛，皱起来像毛毛虫，能打好几个弯出来。”

周衍行听的笑了：“挺形象。”

“所以呀，每回看到杪杪，就不由想对她好。”方姐抹下鼻子，“我今天话多了。”

“没事，我听听全当放松。”周衍行低笑，靠着边柜站了会儿，“其实我过来还有点事跟您说。”

方姐再次放下手里活计。

周衍行说：“姜叔之后会在这里长住，正好杪杪也回来了，他们需要人照顾，我希望您可以搬过来。”

方姐有些为难：“搬过来倒是可以，只是我那边租的房子刚续了半年的约，房东跟我挺熟了，你看......”

“房子您可以继续租，钱我来出。”周衍行微笑，“您过来的话就住一楼的客卧，我会另外拟一份合同，具体条例和要求会附在里面，薪资方面如果没有特殊要求，就按照之前说的涨百分之二十，其他如有异议我们再谈。”

“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照做就行，合同我也不懂，总之到时候我签字就行。”方姐呵呵笑着。

“那您尽快搬来。”

“下午我回去收拾一下，这两天就搬过来。”

“到时候我派车给您。”

早饭后周衍行陪姜致远体检，姜唐也被叫去。

姜致远的心脏情况好转不少，医生说跟心情有关。

至于姜唐，检查了两项说没意思，也没继续查。

周衍行当天下午又给贺寒轻发了短信，贺寒轻表示一周内能回来。

得知方姐搬来住，姜唐十分高兴，方姐搬家当天没跟周衍行去公司，跟着小秦帮忙。

方姐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装衣服，另一个装些日用品，她说其他的不着急，反正租住的地方还空着，以后可以慢慢来拿，于是先紧着必要的搬来。

家里多了一口人立显热闹，周衍行从公司回来时，没进屋就听见里面有说有笑。

三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气氛不错。

姜唐坐在一边，正笑的前俯后仰。

周衍行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笑什么呢？”

方姐起身去倒水。

周衍行抬手：“我不渴，您别忙了。”

方姐笑了：“刚刚跟电视上学了一句，人家说‘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到脚后跟了’，她非问这话里的‘脚后跟’是什么说话，老姜给讲了半天，一直笑到现在。”

姜唐笑声停了：“我觉得背成语不好，还是跟着电视里学更地道，中文的表达真的很有意思。”

周衍行一本正经：“语言的学习更重要的环境，你可以跟着电视里学，但是文化氛围也很重要，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成语只是冰山一角，绝对不能落下，等你的水平精进一点，我再给你买点浅显易懂的古文来看。”

姜唐跳起来：“你怎么这么爱管人啊？你又不是老师！”

“你要是觉得我不够格，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老师。”周衍行低低笑了声，不跟她玩笑了，只道：“这些最基本的，必须掌握。”

“我也用不到。”

“这是文化修养，并不是用得到才去学。”

姜致远也在一边搭腔：“杪杪，你哥哥说的没错，咱们中国的文化那可是历经几千年的洗礼和传承，很有意思的，你学学。”

姜唐瘫在沙发上：“好吧，反正我也没事，学就学吧。”

周衍行又来：“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会给你安排事做，而且必须当天完成，我要审核的，你暂时不复学，不能总这么混日子，等会跟我上楼，具体要求我打印出来给你。”

“啊？”姜唐生无可恋，“我休学就是因为不想上了，学东西好难。”

“脑子再不用就生锈了。”周衍行起身，“算了，现在跟我来，睡觉之前先把你的事解决了。”

扭头交代方姐：“麻烦您泡两杯咖啡送到书房。”

方姐去了厨房。

姜致远看两人关系缓和不少，也不插手管，劝句：“杪杪，听你哥哥的，咱们有点事做也不无聊。”

又对周衍行下令：“不过咱们杪杪一周工作五天就行了，周末放假。”

“听您的。”

周衍行说完，叫上人去了书房。

方姐煮了一小壶咖啡送上去，又督促姜致远喝了药，给他备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忙完才回房。

姜唐睡觉已经是凌晨一点半的事。周衍行最终给她打印了满满一张纸的安排，从生活到工作，事无巨细。

这段时间的适应，姜唐的生活作息调整的差不多，基本到了六点半就醒，跟着出去晨跑，回来洗澡，吃饭，去上班。

八点钟两人赶到公司，朱颜正带新入职的员工参观工作岗位，阐述工作条陈。

几人正好碰上，朱颜打了招呼，介绍：“这是周总。”

“周总好。”女孩鞠了一躬，姿态很谦卑：“我是总经办新来的数据文员，叫徐谟佳。”

周衍行点头应下。

朱颜说：“行程表我发您邮箱了。”

周衍行抬手：“你们继续。”走进办公室。

姜唐跟着往办公室走，却始终回头打量着徐谟佳——她穿黑色工装，齐膝短裙，马尾辫高高坠着，脸蛋小巧，笑起来一侧有酒窝。

因看得入迷，姜唐没注意路，结果一脑袋撞到办公室门上，咚的一声，惊动朱颜和徐谟佳，二人双双回头。

朱颜走过来：“没事吧？”

周衍行也从办公室出来，有些无奈：“不好好走路看什么呢？”

“看她。”姜唐指了指徐谟佳，“没注意走歪了。”

周衍行把人拽进办公室：“你认识？”

“和我在德国中文班的一个女同学有点像。”

“她是滨大毕业的，没有出国留学经历。”

“你认识啊？”

“资料我看过。”周衍行坐下，“行了，昨晚给你安排的事今天可得做完，赶紧开始吧。”

姜唐抿抿嘴，瘫在沙发上歇缓，不紧不慢：“不就一份统计表吗？我十分钟就能做完，不着急。”

周衍行只放话：“今日事今日毕，做不完就加班。”

朱颜这边，带徐谟佳参观完毕，给她分派工作。

徐谟佳扫到老板办公室的百叶窗，隐约看见里面两人，耐不住好奇：“朱颜姐，刚刚那个女孩是谁？”

朱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窥探老板隐私是公司大忌。”

徐谟佳笑笑，收回目光：“我就是好奇。”

“好奇心可以放到工作上，周总可是个很挑剔的人，工作上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他绝不会留情面，不论男女。”

徐谟佳听的有些毛：“太可怕了吧？”

“所以，现在去工作吧，报表做好之后先发给我审核，我会交给周总。”朱颜微微一笑，“不要越级汇报，除非特殊情况。”

徐谟佳点头：“你放心吧，朱颜姐，我会好好干的。”

姜唐赖了一上午，从办公室挪到休息区，反复几次之后，实在无聊，又去骚扰朱颜，放大话说统计表自己最多一小时就做完。

朱颜好心提醒：“统计之前你需要参考的文件至少有这么厚——”示意一番，“你确定一小时可以完？”

姜唐其实是没兴趣，更没耐心，抱着敷衍的态度，手一摆：“非常确定。”

朱颜无奈。

徐谟佳这时候做完第一份报表过来给朱颜看，便见姜唐在一边靠着，本想热情搭个话，可想到朱颜刚刚的警告，便没多嘴，等朱颜审核结束返回工位。

姜唐打算去楼下转转，往电梯口走，正好跟徐谟佳顺路，凑过去问一句：“你做这个工作不无聊吗？”

徐谟佳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同自己说话，笑回：“当然不会，这个工作是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得到的。”

三轮面试，层层筛选，最终只留下她一个。

“啊？”姜唐不可思议看着她，“就这么个破工作还费很大劲？”

她这话其实没有多余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份工作太过枯燥，可表达不准确。

徐谟佳心思敏感，脸上笑容立马冷了：“对，我不像你，想要什么工作就有什么工作。”

“你这么凶干嘛？”姜唐拧着眉，“我就是觉得你可以找个更好的，没必要跟着周衍行，他这公司不行。”

徐谟佳嘴角一扯：“谢谢。”

“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姜唐眨巴眼，“这也是我爸爸的公司，我说话有点权威。”

徐谟佳一听大为震惊：“周总是你爸爸？”

“你搞笑呢？”姜唐嗤鼻，朝办公室方向嫌恶一眼：“他哪里配当我爸爸——不过，他是我哥，虽然我不想认他。”

徐谟佳心里一喜：“亲哥吗？”

姜唐摊摊手：“某种层面上算是。”

徐谟佳笑了，心里那点不痛快也悄然消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本身学的就是数据分析，干这个工作也算本行。”

“哦。”姜唐淡淡一声，“那你忙吧，我去楼下逛逛。”

“嗯。”徐谟佳送走姜唐，朝办公室扫了一眼，仿佛重拾信心似的，工作劲头更足了。

午饭姜唐要求在员工餐厅吃，原因是她在附近溜了一圈，实在没找到自己合心意的餐厅。

周衍行工作结束早，正好饭点，本打算错过高峰，奈何姜唐在一边叫嚷着非要去吃饭，只好依她。

这一段他们来的频繁，不少员工见过，因而大都避开角落里二人常坐的位置。

姜唐最近重口菜吃多了，胃不舒服，喝着药，所以周衍行给她点了一份什锦小炒，茄汁鱼片，小米粥，自己也差不多，一荤一素，一份米饭，外加一份水果。

人流涌动，不时有员工路过会打个招呼，然后匆匆离开。

吃到一半，朱颜带徐谟佳过来，两人端着餐盘，寻摸一阵后，徐谟佳指着角落空位：“朱颜姐，我们坐那边。”

朱颜定睛，看到姜唐和自己老板，不打算过去。

姜唐这时也注意到他们，招招手。

朱颜只好含笑过去，徐谟佳紧跟。

六人餐桌，姜唐和周衍行面对面坐，中间空两个位置，朱颜和徐谟佳坐最外侧。

姜唐凑过去，看朱颜盘子里只有一份汤，一份水果，撅撅嘴：“就吃这么点？本来还想尝尝你的。”

朱颜笑说：“没胃口，主要是想带新员工来熟悉环境。”

徐谟佳再次跟周衍行打招呼：“周总好。”

周衍行没多少表情，轻轻“嗯”了声，叫姜唐：“快点吃。”

“我的胃都生病了，你还催？”姜唐瞪他一眼，低头扒拉菜，吃的挺香，“不过这个挺好吃，叫什么？”

“知道了你也不会做，乖乖吃饭。”

姜唐又去看朱颜。

朱颜摇头。她很少来这边吃饭，因而对菜色不太了解。丈夫程俊的律所就在附近，以往中午都是两人一起吃饭，只是最近丈夫因一个案子出差，自己这边正好带徐谟佳，也没空。

姜唐又看徐谟佳：“你认识吗？”

徐谟佳热情告知：“茄汁鱼片。”多嘴道：“另一个是什锦小炒。”

“谢谢。”姜唐笑了，突然发现徐谟佳点的菜和自己一模一样，不由问：“你的口味怎么跟他一样？”

徐谟佳扫了边上男人一眼，耳根莫名有点红，埋头吃饭。

周衍行一贯不理这些杂事，催促姜唐：“赶紧吃，吃完上来。”起身离开。

姜唐瞪着那抹修长的背影，没敢耽误，扒拉几口米饭到嘴里：“我先走了。”紧追周衍行的脚步。

朱颜笑应，等人走了，扎了块水果塞进嘴里，优雅嚼着。

对面的人继续埋头吃饭。

朱颜笑笑，善意提醒：“谟佳，你来恒通的目的我不关心，但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投其所好不如把心思全数放在工作上。”

徐谟佳神色微滞。

朱颜却点到为止，笑：“慢慢吃，我等你。”

姜唐吃完饭上来，端着笔记本电脑头疼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趁周衍行出去，她找到徐谟佳：“你帮我做一下这个统计表怎么样？我付钱。”

徐谟佳入职不久，朱颜给她安排的工作并不多，而且她一贯做事效率高，这会儿正看其他资料。她原本是乐意帮忙的，并不为钱，只是想到午饭时朱颜的告诫，有些退缩。

姜唐催促：“行不行？不让你白干，要多少钱都可以，不行我就找别人了？”

徐谟佳想了想，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于是爽快：“行，但你别告诉周总是我做的。”

“我不是那样的人。”

工作交出去后，姜唐心头大患解决，在办公室安心玩游戏机，估摸着周衍行快回来了，才把游戏机收起来，装模作样在电脑前忙活，时不时翻翻边上资料。

办公室安静一片，周衍行进来，看见姜唐十分专注，倒也欣慰：“还以为你早上是说大话，没想到工作起来挺有模有样的。”

“你小看我吗？”姜唐哼了声，“我快做完了。”

周衍行绕过来：“我看看，做的怎么样，帮你指导一下。”

姜唐切掉页面：“不要，我做完你再看，我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

周衍行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桌上：“行，要是你真做得好，我就给你奖励。”

“我不稀罕。”

“你之前一直说想去露营，我有个不错的地方推荐，你坚持一周，周末我抽一天时间带你去，怎么样？”

“说话算数？”

“但我有个额外条件。”

“什么？”

“以后休战，别再跟我对着干了。”

“那算了，我不工作了，也不去露营了。”姜唐推开电脑，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周衍行无奈，凑过来在她头发上轻轻揉：“只要你答应休战，以后好好生活，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不限次数，这样行吗？”

姜唐有些动摇。

周衍行：“这笔买卖你总划算？”

姜唐眼睛一转：“成交。”

徐谟佳大概五点把统计表发给姜唐。

这期间，为了不让周衍行怀疑，姜唐在座位上装模作样假装工作，演的浑身酸疼，直到收到徐谟佳的邮件，她点开来，改了几个数据，想着毕竟第一次做，要是太完美周衍行肯定会怀疑。

改完，姜唐站起来伸个懒腰：“这个表真不好做，你说对了。”

周衍行目光扫来时自带笑意：“做完了？”

“对呀，赶在下班之前完成了，厉害吧？”

“我看看。”周衍行抬手。

姜唐不免心虚，但尽量装的冷静，把笔记本推过去：“看吧。”

周衍行仔细审核，倒没多想什么，最终圈出被她改掉的几个数据：“这几个地方有点问题。”

姜唐凑过来，假意看了会儿：“估计是看错了，一直盯着屏幕，眼睛都花了。”

周衍行站起身：“要劳逸结合，你一下午坐着一动不动，身上不酸才怪呢——不过话说回来，做起事来倒挺像那么回事，不错，第一天算是坚持下来了。”

姜唐心中暗喜，等歇缓结束给徐谟佳发了短信：你要多少钱？

徐谟佳回：没事，就当帮你忙。周总没发现吧？

姜唐：放心。

本文为《不可以心动》第5篇，作者 徐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