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心动（十）

王式安办公室争论激烈，没进门就听见他破口大骂，估摸是又说起李阳了。

林橙因伤休假，不在公司，姜唐不熟项目部的其他人，到了之后站在门口，正考虑要不要进去问问，这时身后有声音，是一个女性员工，叫了句：“周总。”

姜唐浑身一懔，躲到桌子下面。

周衍行从她躲避的桌边经过，身边跟着李显，正说“股份增持”的事，话音没落便遭到反驳，随即是周衍行严肃且不容置疑的声音：“按我说的做，另外，重新评估公司财务状况，要确保资金流动性。”

李显没有继续往前。

周衍行又走几步后定住脚，听他问：“王式安呢？”

“王总在办公室，开会。”一个人回，尾音带点怯意。

“让他来见我，现在。”周衍行说完进了项目部的会议室，哐当一声，门被关上，姜唐似乎都能听见在场的人松口气的声音。

她探出头，透过玻璃门扫见周衍行笔挺的背影。

不久，王式安从办公室出来，三跨两跑赶到办公室，没敢落座，在一边站着。

办公室隔音效果不错，外面听不清里头说话内容，但能听到双方声音，没有预想中的大吼大骂，但隐约传出来的周衍行的声音却是威严的，毋庸置疑。

唐琳的香水公司之前也遇到过一次股票危机，姜唐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怕了，于是把编辑了一半准备发给周衍行的短信又删掉。

这次完蛋了，姜唐想。

其实公司效益上的损失她并不怕，她想过万一真出事了自己可以用钱去补，就算是让她倾家荡产也没关系，可她心里就是怕，说不清怕什么，也许是他的威严，也许是他的冷漠，也许——最坏的——就是跟她断绝关系，以后她又回到没人管的日子。

没什么大不了，姜唐想，捂着空荡的心口独自出了公司。

在金融大道走了一阵，姜唐心思始终飘摇不定。她想过去找Lucky，可这事Lucky也有份参与，确切说她才是罪魁祸首，可她是为了自己，没必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不能找Lucky，那就只有回家，可回家，晚上得面对周衍行，想到这里她就退缩了。

初春的风冷冽刺骨，即便顶着太阳，扫在脸颊也总带点微微刺痛感，像有人拿巴掌轻轻拍上去一样。

姜唐顺着金融大道走，心是麻木的，腿似乎也是，直到天色沉了，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走了一下午。

路边有标识，是顺安巷，再往前一点就是平安街，上回林橙带她吃小吃的地方。

小吃街热闹渐起，但顾客还没多少，大都是摊主们在忙。

姜唐独自坐在街边。

手机静了一下午，一通电话也没有。

以往自己不来公司，周衍行总会打电话来问问，也许今天是生气了，不想再理她？姜唐揣测一番，心里又酸又怕。

这时候，人往往喜欢朝最坏处想。

等会回家，一定会见到他，到时候他会怎么说？他会不会给她一巴掌，质问她：“你做事用不用脑子？”

至于语气，一定比跟李显和王式安说话时还要严肃。

想到这里，姜唐再次退缩了。

姜致远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姜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杪杪，今天晚上还在筱筱那住吗？”

姜唐鼻子一酸，叫了句：“爸爸。”

姜致远很快回应：“嗯，爸爸听着呢，怎么了？”

姜唐擤下鼻子，等声音恢复如初，才说：“没事，我再陪Lucky几天，先不回去。”

姜致远呵呵笑了：“也行，正好啊，公司这几天有点事，爸爸得跑几趟，你陪朋友好好玩。”

姜唐一听公司的事，心里不免咯噔，可姜致远淡然如水的语气又让她宽心不少：“那你忙，我在Lucky这儿住几天。”

姜致远又关心了几句，这才挂电话。

姜唐坐在街边没动。

平安街熙熙攘攘，喧嚣又热闹，可似乎动摇不了她的心思，一味捏着手机等周衍行给她打电话。她想好了，只要他打来，她就承认，不管他怎么骂她都受着，再不济，求求饶，说说好话总能行？

可这通电话等到十点半，毫无音信。

姜唐抱膝坐着，心头空荡荡的。

十一点了，艳红内衣店还亮着灯，林艳红正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姜唐走过来时，林艳红延续这一天对顾客的温和态度，条件反射一句：“收摊了，明天再来买吧。”

姜唐站着不动。

林艳红停下手里的活，打量姜唐一阵，想了会儿，这才想起她来，不由惊道：“你不是橙子那个同事？哦不，朋友？叫姜岁......杪是吧？”末了笑了。

姜唐点头，瞳孔黯然无光，往前走了两步：“林橙呢？”

“橙子在家休息。”林艳红说着，脸上笑意没了，“头上的伤挺重。”

姜唐转身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没要走的意思。

林艳红一晃神不见人了，笑呵呵继续忙活，等盘好货，收起电闸，往出走时，不小心踢到姜唐屁股，惊叫一声，才意识到她没走。

姜唐起身，有些可怜相：“我想在你家里住几天。”

林艳红顿了会儿。

姜唐的事林橙没给她说过太多，她始终以为两人只是合得来的朋友，只知道她跟林橙一样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觉得小姑娘兴许是受了委屈没地诉苦，因此找到这儿来，这样想来，不觉有些心疼，笑意刚沉寂没多久的眼角再次有了弧度：“行，正好橙子这几天休息，你跟她做个伴。”

林橙家在附近的老房区，一公里路程，走着十来分钟就到。

林橙在家休息，盯着时间备好饭等林艳红回来。

门吱扭响了，林橙从房里出来，接过林艳红手里半个西瓜，不由皱眉：“妈，不是说了别买了，就咱们俩人，吃不了。”

林艳红呵呵笑：“路过你秦叔那儿他给的，说是一个老乡家里种的，不是大棚瓜，放心吃，可稀罕着呢～”

林橙把西瓜放进厨房，出来时才看见姜唐。

林艳红解释了一阵。

林橙了然，邀请姜唐到客厅坐，正好把西瓜切了端上来，一起分享。

姜唐没心思吃，倒头躺在沙发上，倒不惧生：“我困了，想睡觉。”

林橙顿住，去看林艳红。

家里就两房间，母女俩一人住一间，来客人只能打地铺。

林艳红走来，看姜唐已经合眼了，便说：“要不跟你挤一晚？”

林橙想想觉得不妥，摇醒姜唐：“附近有家酒店，环境挺好，我帮你开间房。”

“你要赶我走？”姜唐眼皮耷拉，有些疲态：“我不走，不爱住酒店，我妈就是开酒店的。”

林橙笑了。

林艳红也笑了：“这姑娘倒是一点不见外。”说完看林橙，“正好柜子里还有个厚被子，你跟她挤一晚，明天再说？”

林橙只好依了。

床收拾好，林艳红出来叫两人进去。

房间不大，因为老小区了，格局也不太好，采光更差，全靠头顶一盏灯照明。

姜唐揉揉眼睛，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再次回到林橙身上：“你家住的不好。”

“老房子了，之前政府说要拆，估计还得等几年。”

说到拆迁，姜唐心又酸了，倒头栽到床上：“不过我也不嫌。”

林橙笑笑，只说：“你要不想住酒店，去我租的房子那里住也行，条件好些，就在公司附近。”

“我不去。”姜唐摇头，没困意了，爬起来：“你不住家里吗？不跟你妈住？”

“这里离公司太远，通勤又不方便，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环境挺好。”

“我觉得这里挺好，能跟你妈住。”姜唐说。

“我打算买一件两居室的小平米房子，到时候把我妈接过去。”

林橙笑里满是幸福，姜唐看着，缓缓垂下头，小声嘀咕：“我也想把我妈接来～”

林橙见她一个人嘟哝些什么，知她心情不好，便说：“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你是为了这事发愁吧？”

姜唐沉默。

林橙也是下午才知道这事，刚知道时心急，想打给王式安问问情况，后来又想，自己已经休假了，鞭长莫及，于是没打，但到底还是挂心的。

“这个事情严重吗？”姜唐凑过来，看着林橙问，等问完，喃喃自语：“挺严重的吧？”

“嗯......不过重点还得看怎么应对。”

姜唐“哦”了声，倒头睡去了。

连续几天恒通股价持续处于下跌状态，情况并不乐观。

奥邦那边收到消息后，要求暂时停止谈判。宋谈添发邮件过去倒没太多场面话，而是照实说明原因，并提出如果后续公司市场稳定，再谈不迟，他们会观望一段时间。

墙倒众人推，短短几天内，恒通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更有甚者，拿恒通多年前平息掉的一则假新闻做文章，也是政府项目，当时肇事者已死，事情也很快被压下来，这次被有心之人翻出来，报纸添油加醋一番，对比这次，扬言这不是恒通第一次强拆。连续几天，恒通股价跌至历史新低，几个刚发售的楼盘陆续有人带头闹事，说要退房。

林橙始终关注公司状况。

姜唐这几天住在林橙家里，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她怕的连电话都不敢接了，干脆关机，过起原始人的日子。

项目部的苏林期间来过一次，她跟林橙还算投契，她的来意是希望林橙回去，托词是工作需要，问她能否等事情平息再休假。

林橙知道是王式安的意思，便没应。

苏林也只是个跑腿的，话带到了任务就算完成了，结果到公司落了王式安一通数落。

王式安这几天本就在气头上，李阳找不到，公司陷入舆论危机，股价上不去，公关部那边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可始终没进展，自己感情这边也不了了之，总之哪哪都不顺，逮谁骂谁。

可这事根源在李阳，人找不到，这黑锅就洗不清。

一周后，林橙额上的伤恢复差不多，实在挂心公司，还是去了一趟。她本想带姜唐一起，但姜唐拒绝了。可等林橙走了不久，姜唐反倒坐不住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去了。

等电梯的功夫，姜唐脑里盘算了好几遍见到周衍行时的说辞。

叮。电梯门开了。

周衍行和宋谈添走出来，两人皆面带微笑，在谈工作，姜唐的出现突兀地打断两人的谈话进程。

宋谈添笑着结束：“周总，我可是以我在Jeff面前的信誉为你做担保。”

周衍行一手插在兜里，笑言：“一周之内，拭目以待。”

他虽个头稍逊宋谈添几分，气势却远胜于他，许是年龄加持，许是经历沉淀，周身气场不匪，全然是一个决策者的泰然自若。

谈话结束，宋谈添方才顾及到姜唐，周衍行则转身去按电梯，几乎忽视了姜唐。

姜唐心口突觉一空，随口应付下宋谈添，跟着上了电梯。

电梯此刻只有两人。

姜唐攥紧手，看着滚动屏的楼层变化，沉一口气，去看周衍行：“你刚刚干嘛不等我？”

“我以为你要跟他说几句。”周衍行扫来一眼，随后正身站着，西装革履，笔挺又帅气。

“那你也没跟我打招呼。”姜唐嘟哝起来，“也没理我～”

周衍行无奈：“这种场合我插话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姜唐囧起眉，“你还说要帮我解决我的感情呢，你也没帮。”

“这几天没时间。”周衍行郑重解释，随后又道：“你就这么急着跟他撇清关系？不怕他受伤害了？”

姜唐嘶了声，“你不是说要我先考虑我自己吗？”

周衍行哑然，好一会儿才笑：“你现在堵人话的本事倒不小，我都说不过你了。”

“反正你记着这事就行。”姜唐说完，扯句别的：“我这几天在林橙家里住。”

周衍行侧头去看她：“我知道。”

“你怎么没打电话来问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姜唐绕到周衍行面前，仰头盯他：“为什么不问？”

周衍行一笑：“你是个成年人了，有人身自由，我没必要看着你。”

姜唐拉下脸，推搡了下周衍行：“你得给我打电话，之前你都打，现在你不打了，我睡不着觉。”

周衍行顿了下，而后笑起来：“好，今天给你打，行吗？”

姜唐皱着眉，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周衍行见状，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以作安抚：“这几天公司出点事，哥不是有意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周衍行撤手往出走，“胡思乱想什么呢？”

姜唐追出来：“我怕你不管我。”

周衍行驻足，回头看她时略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不管你呢？”

姜唐半信半疑，站在原地，突然喊了一声：“哥，你得管我。”

周衍行眉头舒展，几步回跨到她身边：“会管你的，放心。”

朱颜这时候急匆匆跑过来：“周总。”

周衍行抬掌打断她即将要说的话，先跟姜唐交代了句：“有个会，晚点说。”

姜唐跟上去。

周衍行先一步进会议室，姜唐则在门口待了一阵。

周衍行进去后没多久，会议室再起争论，是恒通几个原始股东，言语间有讨伐之嫌，但周衍行始终没有辩解。

讨伐一阵后，代替周衍行说话的却是姜致远，姜唐透过缝隙往里瞄了几眼，见周衍行扶额坐在正位，姜致远紧邻他，正跟几个股东打太极，游刃有余进行周旋，心中不免一惊，叫出声：“爸爸？”

姜致远从退休后鲜少来公司，平时连股东大会也基本不会出席，一则女儿的事忧心多年，心脏落下毛病，身体大不如前，于是搬到杭城疗养，二则公司全权交给周衍行后，他完全有把控全局的能力，自己也无需再插手。

姜唐瞄着里头，见周衍行始终无话，大概也猜测出情形不妙。

身后这时突然冒出一句：“连老姜都搬来了？”

姜唐一个激灵，回头看见郭平跨腰站着，左侧嘴角轻轻挑起，有几分不太正经。

姜唐没理，瞪了他一下，扭头继续去瞄会议室。

郭平嘴里“嘬嘬”几声，叫小狗似的：“老姜是你叫来的？”

姜唐彻底转过身来：“没有。”末了又问：“我爸来怎么了？”

郭平冷吭了声，心想：还能怎么，出大事了呗？可没说，打算下去找王式安问问情况。

姜唐追上去，围在郭平左右：“我爸来咋了？他不能来吗？”

郭平被她缠的没法子，只好说：“他能来，但是最好别来，来了，也就证明这事连行哥都解决不了了。”

“我爸真厉害。”姜唐听的两眼放光，得意笑了，朝身后会议室看了眼，心里对父亲崇拜不少，跟着郭平往楼下走，又问：“你不是去塘坪管什么度假村去了吗？那事办成了吗？”

郭平顿足，似笑非笑：“你现在对公司的人员配置很清楚嘛？”

“我哥跟我说的。”话音落，伸手戳了下郭平：“你快说，到底怎么样了？”

“这事之后由你负责了？”郭平开个玩笑。

姜唐嘶了声：“我就是想替我哥分担一点。”

郭平笑了，好一阵后，突兀来了句：“发展够快的。”

王式安一见郭平，指着好一顿数落，左一句右一句骂个没完。。

郭平倒是无所谓，挨完训，嬉皮笑脸：“要不再打我一顿解解气？”

“解个屁！”王式安吭哧出声，斜睨着郭平，“那边办妥了？你回来？”

“总之姓郑的没戏。”郭平挑着嘴。

王式安听了，也算得到点安慰，加上回来郭平这么个得力帮手，也不觉有了点底气。

林橙这时也在场，额上还贴了块纱布，虽有刘海挡着，但也显眼。

郭平扫见，指着林橙，没好气吭出声：“他妈的连女人都打？”

“可不是。”王式安看向林橙时温柔不少，乖乖送个笑脸给她。

林橙没接招，始终淡着，对郭平说：“你别听他胡说，人家是针对他，可没想打我。”

郭平嘻嘻一笑：“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倒好，让美女救你？”

林橙懒得计较，她熟悉郭平，这人性子直，脾气硬，外人面前看着寡淡沉闷，可熟人面前，嘴贱得没边。

几人闲话间把这事盘算清楚了，郭平严肃起来：“李阳现在还没音信？”

说起李阳，王式安气就不打一出来，顶顶腮帮子，也只能叹气：“没。”

“这孙子够能躲的呀～”

“我估计他不只是躲我们。”王式安与郭平互看一眼，默契接收到这话中深意。

郭平笑了，微微抬起下巴：“行哥那边怎么说？”

“他那边忙的脚不沾地了，哪有功夫管这事。”王式安拧着眉，“御龙湾这几天闹事的不少，一波接一波，不知道哪来的的风声说是恒通要破产了，老板携款逃跑，房子能不能交付都成问题。”

王式安说着无奈笑起来：“这种谣言都有人信？”

郭平也吭哧起来：“理解理解人家，老百姓挣钱不容易，要真买到烂尾楼，这辈子可就搭进去了。”

王式安白了他一眼。

林橙只说：“李阳那边我也让朋友帮忙打听了，但暂时还没消息。”

“你就别插手这事了。”王式安走过来，轻轻握了下林橙的手，“回去好好休息，等有进展我告诉你。”

林橙“嗯”了下，始终淡漠。

郭平看出点猫腻，因此没再调侃两人。

姜唐听完几人分析，彻底看明白如今的形势——只有把李阳找回来这事才能彻底了结，于是心里有了点盘算，向郭平和王式安求证：“把李阳找回来这事就能解决吗？”

“安置协议在他手上，你说呢。”王式安声音低敛。

郭平同时点头，正色道：“不管闹事的人是怎么回事，总之拿到安置协议，强拆这事就辩解余地了，其他都好说。”

姜唐点点头。

朱颜不久后下来通知郭平和王式安上去，姜唐也跟着去。

股东大会这时候结束，姜致远随行三五人走出来，姜唐看见姜致远，喊了声：“爸爸。”

姜致远看见女儿，脸上立马有了笑，抬手拨了下：“杪杪，来。”

姜唐乖乖过去，听姜致远给几人介绍完自己身份，规规矩矩跟几位股东打了招呼，“叔叔伯伯”喊了好几声。

姜致远拉着姜唐随行到电梯口，等电梯的功夫又客套几句场面话，彻底送走几人后，这才放松下来，慈眉善目看着女儿：“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姜唐沉默。

姜致远凑过来：“是不是担心你哥哥了？”

姜唐点头，始终没敢承认自己那事，只说：“我听说公司出事了，来看看。”

“嗯。”姜致远十分宽慰，拇指在姜唐手背摩挲，见她神色不安，于是安慰她：“这事你不用担心，你哥哥应付的了，再不济还有爸爸在。”

姜唐嘴角拉扯出大大的弧度：“我不担心。”

她这话倒也不算应付姜致远，一来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找李阳了，盘算着等人找到一定能将功补过，找人嘛，其实说难也不难，二来是有父兄在，她总觉得心中安稳不少。

这样一想，笑嘻嘻的看着父亲：“我真的不担心。”

姜致远摸着女儿额角的碎发，好些天没见女儿，心里想的紧了，出口倒委屈起来：“今天要不回家去住吧，你不在，爸爸这心里总觉得空空的，你方阿姨也念叨你好几天了，说是新学了一道粤菜想要你尝尝。”

周衍行这时候过来了，手揣在兜里，站在父女俩边上，笑容自然：“姜叔，我让小秦送您回去吧。”

话毕看向姜唐：“这几天公司有事，你别跟来了，回家，或者找Lucky玩玩，怎样都行，我让小秦跟你们一起。”

姜唐十分乖巧：：“我都听你的，哥。”

姜致远看两人关系好转不少，呵呵笑了。

周衍行又问：“今晚还住林橙那儿吗？还是回家？”

“回家，想吃方阿姨做的菜了。”姜唐笑了，心里暖暖的，好像天大的事在此刻都不值一提了。

“那你跟姜叔一起回去。”

姜唐却摇头：“我还有点事要跟林橙说，要不让爸爸先回去吧？”

周衍行点头：“可以。”

两人把姜致远送到楼下坐上车，一同乘电梯上来，期间周衍行再次给姜唐交代一番：“等会我跟王式安和郭平有点事情谈，晚上还有个饭局不得不去，没时间管你，你自行安排，有事找朱颜，想回去的话自己打车，或者让小秦送你——”

说到这儿话茬一转，“驾照的事，等我空了带你去办，到时候出门也方便点。”

姜唐点头：“我都听你的，哥。”

周衍行十分宽慰，在她头顶轻轻一揉：“最近表现很好，等忙完这一段就带你去露营，算是补偿了。”

姜唐心虚：“我不要补偿，你别生我气就行。”

说完才发现说漏嘴了，赶紧找补一句：“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生我的气，这样就够了。”

“你能翻出多大点浪花？”周衍行笑了，“不生你气。”

“真的？”

“说到做到。”周衍行微微挑勾下唇，笑意淡然又随和，“还有事，不陪你了。”

姜唐心里有了底，于是跑去找林橙。林橙此时还没走，跟苏林说御龙湾闹事这事，姜唐来的时候她们恰好谈到尾声，苏林大大松了口气，说：“橙姐，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你不知道，这几天王总看谁都不顺眼，可苦了我们了～”

林橙微微一笑：“好了，去忙吧。”

苏林走后，姜唐问林橙：“你这就回公司了？不是说要休息半个月吗？”

林橙摊摊手：“没办法，我也不想来......休假等这事完了再说吧。”

姜唐“哦”了声，“不是说找到李阳这事才算完吗？”

“一直在找。”林橙皱了下眉，“他做了这事，肯定知道后果是怎样的，不然也不会找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音信，再说这茫茫人海的，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说罢回工位忙活起来。

姜唐原本信誓旦旦的，听完这话无端打起退堂鼓，心里来回盘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追去林橙工位：“要不我们去找李阳吧？”

去海城的火车每天有三趟，姜唐和林橙坐中午那班，三个多小时，到海城的时候差不多中午。

姜唐纠缠了两个小时，林橙最终答应一起去找李阳，两人单独行动。

李阳跟王式安四年了，比林橙来恒通晚一点，他这人聪明勤快，嘴又甜，能力也不错，深受王式安器重，基本哪个项目他都参与过，几人常在一起，因此互相了解一些。

巧的是，前一天晚上，林橙托打听李阳消息的朋友给了信。李阳家住在海城一个叫丰岭的小县城，父母在县城开了家小吃店，具体位置不详。能打听到的就这些，信息有限。

下火车，两人在车站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找到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租了辆黑色桑塔纳，开车往丰岭走。

其实两人心里都没底，但姜唐觉得在李阳家里蹲守，总能蹲到人，两人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去的。

丰岭是沿海县城，出了国道没多久，海风顺车窗缝隙飘进来，腥腥咸咸，残留着冬天冷冽的气息，全然没有初春的暖意。

林橙把暖风开大了点，车里温度适宜，姜唐在颠簸中睡了会儿。

到丰岭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林橙建议先找个小旅馆，定好休息地方再说。姜唐比较心急，说先找李阳家的店，然后在附近找住的地方。两人最终按照姜唐的计划进行。

丰岭虽不大，但街道错综复杂，人流密集，小吃店更比比皆是，找起来颇费功夫。姜唐和林橙几乎是挨家打听，最终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找到地方，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小吃店铺面不大，窝在胡同角，并不显眼。正值晚饭，店里客人不少，本就逼仄的地方更显得拥挤。

姜唐正好饿了，和林橙一起在店里等了半小时，陆续有一批客人吃完离开，店里逐渐空下来，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桌子坐。

店铺环境一般，菜品也不多，主要卖面条和炒饭，主打一个量大实惠，物美价廉。

姜唐要了招牌的榨菜肉丝面，林橙要的葱花炒饭。

等饭的功夫，林橙借机跟老板搭上话，是李阳父母，五十多岁，都是不善言谈的那种人。

林橙几句话跟两人套上近乎，笑说：“我们从港城来的，找个朋友。”

李阳父亲不说话，只忙活。

李阳母亲要热络一些，见她们是女孩，更没什么戒备心，说：“港城来的？我儿子也在港城工作，还是个上市的大公司。”

林橙笑笑：“那挺出息。”

李阳母亲笑的合不拢嘴：“是挺出息的，也孝顺。”尾音笑意淡了，声音也低了几分：“就是忙，不常回来，这都有两年没见了。”

李阳父亲此时也不由叹息了声，然后责备妻子：“说这些干什么？”

林橙看着李阳母亲布满老茧的糙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起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由看了眼姜唐。

姜唐顺势道：“那你们可以去找他。”

李阳母亲说：“是这样想的，可前一段他来电话说忙完手上的事会请假回来一趟，可到现在也没个信。”

“估计是有事耽误了。”林橙笑着安抚一句，但为防李阳父母起疑没再问下去。

经此一问，两人更有信心了，因为李阳至今还没回来过，说不定真能蹲到人。

吃完后，姜唐和林橙在附近找了间干净的酒店，订了一间房。林橙本来说订两间，姜唐说她不敢一个人睡，只好订一间了。

奔波一天，两人都累了。

姜唐先去洗澡。

林橙坐在床上发呆，始终忧心这事，也犹豫是否要告诉王式安，捏着电话，思绪一直不停。

姜唐洗完出来裹了件浴巾，头发湿答答散在肩上，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看着乖巧极了，林橙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姜唐把浴巾扔到椅子上，套着里面穿的长袖T恤钻进被窝，“你去洗吗？”

林橙摇摇头，想起刚刚在李阳家小吃店与她母亲闲聊的那几句，不由出口：“今天听李阳他妈说的话，怎么感觉他们好像不知道李阳出事了？”

姜唐点头：“所以我才说在他家里蹲着等他，他要是打算跑，肯定会回家一趟的。”

林橙恍然：“你还挺聪明。”

“我以前老干这事。”姜唐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林橙疑问了声，打量着姜唐：“老干这事？什么意思？”

姜唐摆摆手，“哎哟”了声，提起旧事有些烦了：“你赶紧去洗，明天我们还有大事办呢。”

林橙想想也是，于是笑着去了卫生间，大概二十多分钟，裹着浴巾出来，半露香肩。

她肤色不是雪白那种，而是亚洲人常见的米白，但却细腻柔滑，因沾着水雾的缘故，在灯下泛出光泽。

姜唐屈肘躺着看向林橙：“你身材真好。”

林橙正擦头发，毛巾摩擦在发丝间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掩盖了姜唐的说话声，等擦完才问：“你刚刚说什么？”

“你身材真好。”姜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再度打量到林橙身上，发现她胸前挺翘，尺寸足有一掌之大。

林橙心里美滋滋的，瞥了她一眼：“你的也不错。”

经过这些天相处，两人关系亲近不少，因而也没避讳这些。

姜唐跳下床，撩起衣服给林橙看，有些得意：“我的比你大呢。”

林橙压根没料到她会这么开放，虽说同为女性，但互看私密部位这种事，她可从没干过，因而眼还没来及挪开，恰好落在那地方。

“比你大吧？”姜唐得意昂着头。

林橙帮她拉下衣服，嘟着嘴，有些娇俏：“可别伤我自尊了。”

姜唐哧了声：“要我说，王式安根本配不上你，你这么好的条件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比他好的。”

林橙脸上笑容减淡。

感情的事，哪里是说变就变得？

姜唐爬上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转到电影频道放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闲话。

周衍行彼时还在公司，刚应付完旭和资本的张宣斌，有些疲惫，靠在椅子上休息间歇，想起姜唐的叮嘱，便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姜唐也没避讳林橙，笑嘻嘻接了：“怎么了？”

“惯例问候一声。”那边笑。

“哦。”姜唐翻了身，把电话开启免提，屈肘躺着，面向林橙那边，方才说：“我今天不回家了，跟我爸爸说过了，现在也跟你说一声。”

那边静了有几秒：“去哪儿了？”

“海城。”

“好端端去海城干什么？”

“不告诉你。”姜唐神秘兮兮，“等我回来再细说。”

“跟谁去的总能告诉我？”

“林橙。”姜唐诚实道。

周衍行没有追问细则，笑道：“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不过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行踪，以免担心。”

“这不正跟你说呢吗？”

那边低声笑了一阵。

姜唐问：“那你在哪儿？”

“公司，晚点和郭平陪城建局的黄主任吃个饭，上次你见过。”

姜唐“哦”了声，扫向林橙，顺带问了句：“王式安去吗？”

“他有别的事做。”

姜唐拽了下林橙，给她使个眼色，唇语：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林橙半晌才懂，摇摇头，没出声。

周衍行见姜唐许久不说话，想来是该问的问完了，便说：“好了，我的电话也如约打过了，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姜唐嬉皮笑脸看着林橙，对手机里说：“行，那你忙吧，但也别太晚了。”

那边“嗯”了声，交代句“一定要注意安全”，方才挂断。

姜唐把手机扔到一边，心彻底踏实了，美滋滋抻起腰，却发觉林橙的目光正打探她，似笑非笑，于是也投个同样的目光过去。

林橙不由感叹句：“人不可貌相～”

姜唐没懂她话里深意，正想问个清楚，结果林橙关了她那侧的台灯，“睡吧，攒足精神，希望明天有个好运。”

次日，两人按照计划在李阳家附近守着。

李阳家的小吃店虽窝在胡同里，但好在胡同也就十几米深，临街又是个十字口，视野开阔。正巧，街对角有一家小书吧，带咖啡店，适合长久蜗居，也不会被怀疑。

书吧里多是年轻人，闲来无事消遣放松，喝喝咖啡，看看书，气氛温馨惬意。

姜唐挺喜欢这地方，从进去一直是精神澎湃的，蹲守在这儿也有了点心里安慰，总归不是太难熬。

两人约定好，吃饭轮流换班，蹲守到晚上回酒店休息。

可好运气并没有如约眷顾，一连三天，李阳都没出现。

姜唐信心有些受挫，信了林橙那句，茫茫人海，找个人可不好找。林橙也一样，但比姜唐要耐心一点。

第四天晚上回到酒店，两人累的连喘气的劲儿都没了。毕竟蹲守这种事，无聊就罢了，也耗人心神。

第五天等到中午，姜唐开始打退堂鼓，提议回去。

林橙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着要不还是先回去，找王式安他们想个更好的对策，总好过这样干等，于是答应了姜唐第二天返程，但她还是决定多等一上午，到第二天晚上再走。

老天还算眷恋他们，李阳在最后一天下午终于露面。

因为即将返程，姜唐没什么耐心，一上午拿着本书随意翻着，无所事事。

林橙其实也没什么信心了，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还是时不时会朝小吃店看看。

李阳的出现很突兀，他是刻意乔装过的，林橙起初没认出来。恰巧十字街口一个过路的水果摊贩和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碰了下，正起争执，林橙本是为看热闹扫了一眼，却注意到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身形消瘦，跟李阳背影神似。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的可怕。

林橙当时第一反应那人一定是李阳，只是不敢确认，于是叫了姜唐去看。

姜唐也觉得背影像。

两人互视一眼，默契跟上去，直到胡同口，发现李阳没进自家小吃店，反倒去了隔壁。

二十多分钟，人没出来，也没动静。

林橙让姜唐原地待命，自己进去打听。

姜唐乖乖听话蹲守在胡同口，待林橙进去一晌，才觉出一丝不安，不知是电影幻想症犯了还是怎么，突然冒出种大胆的猜想，觉得李阳可能是使个障眼法，没准早跑了。

这时，林橙从隔壁店里出来，朝姜唐摇了摇手，示意她没发现人。

姜唐打个手势，林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又默契分工，由林橙去李阳家打探情况，姜唐则绕到小吃店后门等人。

林橙进去时，李阳父母神色异常，看见她时竟慌了一瞬，她便笃定那人肯定是李阳，于是说明自己的身份，并且坦白来意。

不等李阳父母说话，小吃店后门掀起一阵动静，接着听见姜唐的喊叫声。

因篇幅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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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不可以心动》第10篇，作者 徐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