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教授“烟台讲座”手稿
徐迎军
1981年8月，中国金融学会在山东省烟台市召开学术讨论会，研讨如何借鉴国际经验，完善我国的中央银行制度。为深入了解国外中央银行制定金融政策的经济学背景，会议邀请北京大学经济系厉以宁教授（当时还是副教授）以“当前西方经济理论的动向”为题作了专题学术报告。报告介绍了当时西方经济学理论的主流研究及其政策主张，并结合我国国情，对如何开展中国特色的经济学理论研究提出了建议，报告内容丰富，论述精辟，是一堂系统而生动的经济学理论课。会后，人民银行山东省分行工作人员根据录音对厉以宁教授的此次“烟台讲座”内容进行了整理，整理稿送本人审阅。
厉以宁教授“烟台讲座”整理修改稿
厉以宁教授对这份长达90页的整理稿进行了逐字逐句几乎锱铢必较般地修改、补充和完善，最终形成了这份多达四万多字的珍贵手稿。中国金融学会对厉以宁教授这次讲座非常重视，在这次研讨会论文集名字上特意加上了副标题：附北京大学经济系厉以宁的学术报告“当前西方经济理论的动向”。
“烟台讲座”研讨会论文集封面
众所周知，厉以宁是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因倡导股份制改革，被尊称为“厉股份”。根据公开资料，厉以宁教授于1955年从北京大学经济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历任资料员、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博士生导师；1985年起，先后任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管理系系主任、北京大学工商管理学院院长、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全国人大第七届、八届、九届常委，全国政协第十届、十一届、十二届常委。2013年获得第十四届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终身成就奖；2016年获得第五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2018年获得改革先锋称号。厉以宁的研究包括:管理制度和管理哲学、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实践、国民经济管理学、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比较经济史等。他是我国最早提出股份制改革理论的学者之一，参与推动我国国有企业产权制度改革，主持起草证券法和证券投资基金法，参与推动出台非公经济36条以及非公经济新36条，对我国经济改革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厉以宁教授照片
这份手稿，除了反映出厉以宁教授深厚的理论学养外，最珍贵的是让我们得以一见著名经济学家的“墨宝”。没想到，厉以宁教授也是一位被经济学家耽误的书法家，大概可用“隽秀潇洒”来形容他的字吧。他有很多的结字与笔画很有特点，比如“起”、“是”、“预”等字，对比一下网上所见厉以宁的信札、签名等笔迹，确实是“一贯如此”。难得的是，他的字几乎都是一笔一划，工整清晰，一丝不苟。通过这些笔迹，我们于枯燥的经济学推理之外，颇能感受到学者的几分性情，眼前仿佛出现这样的画面，厉以宁教授落笔或疾或徐，或赞许或摇头，也许更多的是无奈，毕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估计没有几个人真能听懂这些“高深”的经济学理论，更别说是准确记录了。因此，这份手稿除了大幅修改外，还有很多大段的补充，在几处地方还加了贴页，几乎是重写了一遍！只闻其名的大学者，不会有什么感觉，而亲读他的手稿，你会即刻折服。
厉以宁教授这次讲座讲了西方经济学理论六个方面的问题，分别是预期理论的革命；正在形成中的供应学派；就业理论的发展；需求管理方式的演变；后工业社会经济问题的探索；西方经济学的两种趋势：数量化和社会学化。这些问题即使今天看来也仍旧不过时，反而和我们目前的很多政策有契合，如需求管理、预期管理等等，说明这些理论在这几十年里已经广为应用与发展了。当然，这些内容，很多已经成为西方经济学教材里的标准内容了。对最后一个问题，学过经济学的一定对当前经济学的数量化甚至数学化印象深刻，而在改革开放初期，厉以宁教授已经指出这种趋势了。为让这些当时仍为前沿的理论易于理解，厉以宁教授也举了很多形象的例子，如将合理预期学说用下象棋来讲解，失业与通胀互相替代的菲利普斯曲线用跷跷板来说明，将宏观经济学研究比作空军等等，这与对相关理论的精通与融会贯通是分不开的。烟台讲座的这些内容，在厉以宁教授其后所发表的论文里也多有体现，如其在1981年至1983年，先后发表过《三十年来西方就业理论的演变》《正在形成中的供应学派》《供应学派述评》《论当前西方经济学与社会学的合流趋势》《资产阶级经济学与当代帝国主义》《从合理预期理论看西方经济学的动向》等多篇论文，发表载体不乏《经济研究》《世界经济》这样的顶级学术期刊。也许，烟台讲座为厉以宁教授提供了一次系统整理所学理论的契机，是其相关研究“一发不可收拾”的一个开端吧。
在这篇手稿的最后，厉以宁教授特意加上了一段内容（现场并没有讲），以表达他对中国自己的经济学理论研究的抱负与期待：
“我们应当通过自己的研究，建立起我们自己的中国社会主义就业理论、货币银行和利息理论、经济发展理论、对外贸易理论和国际汇兑理论、消费经济理论……让我再重复一遍：经济学的生命在于创新。谁是创新者？是我们大家。每一个经济理论工作者、经济工作者都参与了这一创新过程。这既是时代给予我们的要求，也是我们的责任所在。我们坚信，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理论是靠我们集体的力量和智慧来加以丰富和发展的。它一定会有新的突破，达到新的高度。”
厉以宁教授一直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奋斗的。经济学家、北大教授平新乔曾将这样评价厉以宁：“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努力创立有中国特色的学术体系，创造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学理论体系，其实，厉以宁教授从1980年代至今所出版、发表的全部论著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学理论的重要成果。”那么在这个方面讲，厉以宁教授提出了问题，也解决了问题。
作者简介
徐迎军，就职于中国人民银行山东省分行，研究方向为金融风险的防范与处置、山东地方金融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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