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寒梅 ll 我的鸭子我的鹅

文摘   2025-01-05 05:25   湖南  

  编者按  

郑寒梅老师在我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她既有北方女子的幽默坚强又有南方女子的多情温婉;她上得了讲台下得了厨房,拍得了美片写得了文章。昨日读她的新作《我的鸭子我的鹅》,爱不释手。文章写的是当年初为人妇的她与八只鸭子两只鹅的故事。我特别喜欢其中这段:“这事如果让司马迁给我写个传记,他定会在结尾写道,太史公曰:寒梅村妇者,以养鸭为业,虽有失鸭之苦,亦有养鸭之乐。冬之坚守必得春之收获也。其虽不读书,以养鸭怡情亦不辱斯文也。”整篇文字有血有肉,璧坐玑驰,细腻生动,妙趣横生。它如同开在作者心底的一朵牵牛花,既牵出了那段穷苦日子的快乐,也牵出了新生活的憧憬与希望。                                            

 ——鸿 子

 

朋友送我一篮子鸭蛋,说是从农村老家带来的。一看就知道这是秋天里鸭子吃了新谷下的第一茬蛋,新鲜着呢。拿起一个,在碗边用力磕一下,掰开蛋壳,黄灿灿的蛋黄啪地一下掉到碗里,就像突然从海面上跳起的那个太阳,圆圆的,润润的,被玉液一样的蛋清拥着,好像醉酒的贵妃。捧在手里,看一眼,也微醉似的,仿佛从那白玉似的蛋清、玛瑙似的蛋黄里走进了从前的日子。




那是一段苦涩的日子,一无所有的我跟一无所有的他在那个艰难的年代结婚了。一切都要白手起家,粮油捉襟见肘,时断时续,肉啊蛋啊就更别提了。贫困之中也有惊喜,新婚后的那个春天,山绿了的时候,我有了自己的八只小鸭子。

想不起来,鸭子到底是谁送我的,只记得刚出壳不久的小鸭子,鹅黄的绒毛细细的柔柔的,捧在手上能把人心暖化。最迷人的是它的小眼睛,黑宝石似的,敏锐得一粒米一片菜叶都不放过。要是哪里有个动静,小脑瓜一歪,眼睛一动不动地朝着天,似思似想,一看它们那懵懂的样子,我总想起“鸭子听雷”这个讽刺性的成语,心里直想笑。

它们的到来,给我苦涩的生活带来了希望,也增添了许多乐趣,我惜之爱之,精心地喂着。它们如初春的嫩芽日渐成长,不多日子就可以自己出去玩了。它们的团队意识很强,常常是排着队出去,玩够了,饿了累了,又排着队回来了,围着我脚后跟转。可是有一天,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还不见它们的踪影,我顾不得吃饭就出去找。柴垛旁,水沟边,草丛里,我把村子翻了三遍,仍然不见一毛一爪。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揪扯着,能去哪儿呢,它们那么小?只有七户人家的小山村,底都被我翻上来了,你还能藏在哪?我突然想起,它们最常去的公路边厕所旁的那片草地我没找仔细呢,也许它们在草丛里睡着了呢。我拿着棍子一棵草一棵草地扒弄着,没有,没有,没有!我失望地站在公厕后面的粪坑旁四下张望着,突然我的眼光落在粪池里的几点黄上,“我的鸭子!”我几乎惊叫起来,我终于看见它们了。



我找来一个长齿耙子,开始打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耙子伸下去,生怕对它造成二次伤害。一只,二只,三只……终于把它们全救上了岸,八个小东西一只不少,我松了一口气。但我俯下身看它们被粪水浸湿了的小胸脯,没有一点起伏,拨动一下身体,软软的,一动也不动,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它们全死了。我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为什么让它们出来乱跑?我疑惑:那么深的粪坑,它们这么小,怎么就敢往下跳,是谁带的头?为什么大家一起傻啊,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吗?春江水暖鸭先知,初生之鸭不谙世事,一定把粪池误当江河,想去一展身手,它们哪里知道这是死亡陷阱啊!我很自责,没给它们上好鸭世第一课——做事不要莽撞,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一切都无济于事了,我把它们在草地上排成一排,像它们出去的时候一样。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去,沮丧极了,懊悔极了。


梦里,我的黄黄的毛绒绒的小鸭子排着队欢蹦乱跳地回来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抱着一线希望急急地向我的小鸭子走去。心里幻想着,一个晚上,说不定它们苏醒了,正欢欢实实地在草丛里捉蚯蚓呢。这,我是有过经验的。一次做晚饭的时候,我的锅灶不顺风,满屋子都是烟,呛得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等柴烧尽烟冒完,我才发现放在墙角处的一窝鸡雏全卧倒了,七零八落地散在窝里,软软的,像没骨头似的。我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赶紧把鸡窝搬到外面,把鸡雏都散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它们,心疼得直剁脚,它们可和我的鸭子一样,都是我改变一穷二白的希望啊!没一会,风吹过之后,奇迹竟然发生了——鸡雏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扑棱着翅膀醉汉似地踉跄着满地走了——原来没死,只是被烟熏晕了而已。我希望这奇迹也能在我的小鸭子身上复制。可是等我走近,它们还齐齐整整地睡着呢——奇迹没有发生,我失望地回去了。




第三天傍晚,我虽然知道大抵是没点希望了,但还是忍不住,还是不死心,看看吧,也许呢。还没到跟前,放眼望过去,浅草里昨天早上还排得整齐的黄黄的小鸭子没了踪影,我惊喜极了——啊,奇迹真的发生啦,我的小鸭子活了!我急切地走上前去,可是草地里没有黄黄的踪影,一只也没有。奇怪啊,又掉进去了不成?走近了再低头仔细看,吓得我连退几步,心像小兔子遇到野狼一样惊恐——小鸭子没有了,只有八对小鸭蹼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我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我傻愣愣地站着,心里空空的,像没有鱼的池塘。腿软了,眼睛湿了,心窝痛极了——我的小鸭子永远地消失了,带着它们鹅黄的羽毛和对世事的懵懂,也带着没有给我生一个蛋的遗憾。

这是我独立生活之后的第一次心颤:有些东西失去了,不管它多么美好,也永远找不回来了。



鸭儿们死了,我沮丧极了,不经意间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母性泛滥起来的我更加怀念我的小鸭们。“到集市上再买几只吧。”有一天邻家大嫂对我说。嗯,那就去买吧,买4只,万一发生意外,损失会少点。

很焦急地捱到下午才起身——收市的时候东西会便宜些。卖鸭子的老婆婆说,只剩八只了,不拆开卖。我说那就算了吧——有点无可奈何。“还有两只小鹅,算送给你的,很划算啦。”这个推销广告还是很诱人的。“鹅吃得多,下蛋少,我不要。”“这是公鹅,养到冬天就可以杀了吃肉,抵得上一个猪腿呢。”太阳快落山了,集市上的人担担的,挑挑的,陆陆续续地往家里赶了。我还在犹豫着:5毛钱一只,八只要4块钱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卖鸭子的看出我的心思,说:看你这个小媳妇,是个过日子的人。这样吧,这八只鸭子里有两只是公的,算一只好了。拿去吧,六只母鸭明年下蛋你吃不完呢。是呀,人家已经一让二让了,还矫情啥呢?我挎着八只鸭子两只鹅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有了鸭子和鹅,我的生活不再寂寞,改变一穷二白也有了希望。这是一项阳光工程,我兴致勃勃地开工了。每天到田间地头采鸭菜,回来再剁得碎碎的,拌上点糠皮,就是它们的美食。它们欢快地围着我长,我欢快地围着它们转。不过这次我可不敢粗心大意了,出门就带上它们,不出门,就关它们禁闭。久而久之,我成了鸭司令——我前脚走,八只鸭子两只鹅不待你发令就后脚紧跟上。鸭子在前鹅在后,一溜地排着,摇着摆着紧赶慢追地跟我过沟上坎,趟河涉水。有时遇到陡坎,我一脚跨上去了,它们一个个却摔得四仰八叉,那也不在乎,叽里咕噜地爬起来继续前行,生怕被我抛弃了。我笑着等着开心着,此刻什么读书啊前程啊那些忧愁的事,全消失在九天云外,我的世界就是我的鸭子我的鹅。我洗衣,它们在小河里嬉戏;我拔草,它们在田垄上撒欢。我陪它们长大,它们陪我撑着苦难的日子。

秋天来了,它们长大了,肥实了。最喜欢的是村子边那条小河,只要看见河水,鸭儿们就像《诗经·氓》里那个多情女孩见到她的白马王子“氓”一样,“载笑载言”,甩起鸭蹼叭叭地直奔而去,鱼啊虾啊躲闪都来不及。鹅呢,在水里,那可是谦谦君子,不吃鱼不吃虾,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悠哉游哉地吃点水草。据说鹅的先祖是中了妲己的妹妹——青狐的诡计,修炼只差一天就功败垂成的道士悟真幻化的,姜子牙叫它在河里继续修行,所以它不吃荤。但是只要到了稻田里,它们就如出征的将士,有横扫三军之志,风卷残云之势,一口下去,一穗稻谷颗颗粒粒尽收囊中。无奈,这时只好关它们的禁闭了。鸭子当然也不例外,得等庄家上场粮入囤才能再放它们出来。



秋收完了,稻田一片空旷。我去捡稻穗,它们就跟着我满地跑,每一颗粮食都逃不过它们精明的眼睛。鸭子食量小,吃饱了,就攒在一起,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着那两个好像总也吃不饱的白衣武士,我也挺着大肚子坐在田埂上跟它们一起等。等鹅把谷粒堆到了嗓子眼,嗉囊圆得跟我的肚子一样的时候,耸耸头上隆起的“道冠”,开始撤退了,鸭儿们也机灵地紧跟上。它们排着长队,把闪着光的脖子扬得老高,咔咔地迈着方步很绅士地往回走,我这个鸭司令只有殿后的份了,这是我最省事省心的日子。

冬天来了,雪下得很厚了。鹅肥得像充了气似的,再不杀就减膘了。怎么办呢?鹅不像鸡鸭,每只都是十来斤,体大力大生命力强,我不敢杀。总得杀呀,也不能叫它颐养天年啊。一天家里来了个客人,我说喝酒没菜,咱们杀鹅吧,不过这刽子手得你来当。他欣然同意了——嗨,天无绝人之路,我的难题总算可以解决了。



“有斧子吗?”“杀鸡用刀,杀鹅用斧子?”“没见鹅的脖子比鸡的粗吗?”啊?那要是杀牛得用电锯啊!找来斧子,只见他一手抓住鹅的脖子,一手拎着斧子,来到院子里。我的妈呀,怎么好像当年北京的菜市口啊!我吓得躲到屋子里,趴在窗口往外看。只见他找来一块木板,把鹅头按在木板上,瞬间手起斧落,然后使劲把鹅甩到雪地里。那鹅竟没有霎时倒地,而像一个不屈的武士,挺直身子伸直脖子,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乱跑,怵目惊心,此时此刻,再也找不到那“曲颈向天歌”的美感。鲜红鲜红的血一溜一溜地洒在厚厚的白雪上,旺盛的生命力在凛冽的天地间诠释着“悲壮”与“惨烈”。我隔着窗子傻傻地看着,头皮发麻,手心浸出了汗珠。我一天天养大的白白的鹅啊,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才扑倒在地,白色的羽毛与雪融在一起,院子像一把硕大的桃花扇,死寂寂地平铺在我眼前。这种场景,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一顿饭——难得的一次有荤腥的饭,我不知道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怎么把客人送出门的。

我的黄黄的小鸭子死于非命,我的白天鹅一样的精灵惨死于严冬,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孟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以前我总觉得这是一种虚伪哲学。要吃肉,还远庖厨,这叫啥逻辑嘛?可见儒家不如佛家厚道,而这次生活经历却让我对孟子的话有了感性的认知,难怪佛门把杀生放在十戒之首。

这是我第一次养鹅,也是最后一次养鹅。其过程是一种喜悦,其结果却是一道伤疤。

     


我的美丽的雪白雪白的鹅成了我待客的盘中餐,它再也不能“曲项向天歌”了。它的血总是在我眼前喷洒,撕扯着我的心;白白的鹅翎插在我的窗上,我想用它做一只鹅翎笔书写我的忏悔——杀它们的时候,我应该学妈杀鸡的时候总叨念的那句话:“小鸡小鸡你别见怪,早晚是阳间的一盘菜,明年春天你再回来。”妈说这样它的魂灵就会高高兴兴地上路,不再嫉恨你了。可我当时怎么就忘记了呢?很简单,把“小鸡”改成“大鹅”就可以了嘛!可叹白鹅一去不复返,只留我心空悠悠。无奈,只有劝慰自己,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别伤心,好歹它们的伙伴——那八只鸭子还活蹦乱跳的呢,好好爱它们吧。


北方的冬天特别漫长,鸡啊鸭啊,猪啊牛啊,都瑟瑟地在风雪里熬着撑着,等着春天的到来。为了它们幸福的春天,为了我春天的美好愿景,第一要务是让它们填饱肚子,为此,我早就未雨绸缪了。一个秋天,关它们禁闭的时候,我就挺个大肚子在齐腰深的稻子中穿梭——割稻稗。稗草挺出稻谷很高,与之争水争肥争阳光,故而比稻谷早熟,于稻谷而言它是第一恶敌,但它的籽实却是家禽和牲畜的上品佳肴。我整个秋天几乎都辗转于稻田中,到女儿出生时,我已积累了几麻包稗籽,足够它们吃一个冬天了。


  (这些稗草救了我和我的鸭子)


整整一个冬天,我做着一件单调而有意义的事情——每天从零下二三十度的外面,把储在院子里被冰雪覆盖了的白菜帮子萝卜缨子搬回来,这些食材此刻像冻鱼一样,梆硬梆硬的,没点诗意;手一抓,冰凉冰凉的,凉得像一道闪电直通心窝。你别看它又凉又硬,这可是我的鸭儿们一冬天不可或缺的口粮呢。


那年月,饥荒总是缠绕着人们,人都得“瓜菜代”,饿肚皮,何况鸭子呢?它们也不能奢侈地只吃稗籽啊。那时喂鸭子跟喂人一样——难啊。


冻白菜抱回来不能等它冰消雪化,一是化了不好切,二是菜里的营养易流失,所以得趁冻用刀剁。一刀下去,冰花四溅,雪粒横飞,满脸满身满头发上都是,像刚从山洞里跑出来的白毛仙姑。但这并不悲戚,要知道,这一刀刀,剁的是希望,剁的是开春的好生活。白菜在我的千刀万剐下终于粉身碎骨了,但不能这样直接喂——太凉了,吃下去鸭的肠子会变成冰棍的,要把这剁碎了的冻菜拌上糠皮稻稗之后放在锅里煮熟才行。这复杂的制作过程,等得鸭儿们抓耳挠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金丹”总算炼成了。一盆热气腾腾的佳肴摆在院子里,八只鸭子八嘴八舌,狼吞虎噬,转瞬间八珍玉食消灭殆尽,盆子也八面见光了。满头满脸脏了巴叽的鸭儿们于是乎精神抖擞,意气昂扬,踌躇满志,打着饱嗝,或站或卧,不想明天的事了。



熬过漫长的冬天,春天终于到来。门前的小河开化了,两岸的柳林泛出莹莹的绿色,枝头上的芽宝宝星星似地闪烁着。“春江水暖鸭先知”——鸭儿们张开翅膀,撒着欢往小河里跑去。几个猛子扎下去,再扑愣愣地钻出来,突然好像脱胎换骨一样,那被风雪揉搓得没模没样的羽毛一下子就松软起来,光鲜起来,一冬的灰尘和倦怠被抖落得无影无踪,连我都想跟它们一起到河里洗个透亮。



北方的春脖子长,春风刮起尘土漫天飞扬着,什么时候刮够了,雨才下来滋润大地。染青了草,染绿了山。清明一到,河里的小鱼小虾就开始往外冒,我的鸭儿们,终于结束了“瓜菜代”的荒凉日子,一日三餐有鱼虾,开始过上了小康生活;我也一样,捱过了最难熬的日子,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每天清早,不等晨曦初露,我就打开鸭架(鸭棚的门),闷了一宿的鸭儿们像被释放的囚犯一样急不可耐地冲出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张着翅膀连跑带颠地直奔它们的乐园去了。有一天,当我打开架门的时候,几个绿皮的鸭蛋在晨光中赫然映入我的眼帘——啊,这真是个值得记住的历史时刻,我的鸭子下蛋了!我惊喜着,开心着——这是一个养鸭子的小女人的开心和惊喜,这是一个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村妇的开心和惊喜,没人在意,没人理解。这事如果让司马迁给我写个传记,他定会在结尾如此落笔——太史公曰:寒梅村妇者,以养鸭为业,虽有失鸭之苦,亦有养鸭之乐。冬之坚守必得春之收获也。其虽不读书不习字,以养鸭怡情亦不辱斯文也。


最美是夏天。我的鸭子们开始加倍酬谢我对它们一年的辛苦付出。每天不吃我一粒米一棵菜,早晨把蛋给我留在鸭棚里,招招手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然后排成队又自力更生去了。溪水淙淙,绿柳如烟,霞光铺满草地,我光着脚丫挎着盛鸭蛋的篮子跟着我的鸭儿们来到水边。我已经习惯了在这清清的溪水里洗脸,洗衣,洗我的鸭蛋。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抱负,还有我那曾经憧憬的爱情,似乎都在潺潺的溪水里渐行渐远了。李白梦游天姥去了,杜甫哀民生之多艰去了,孟浩然把酒话桑麻去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去了,我寒梅十年寒窗未有登科之机,乡村养鸭,也不失一乐也。那时做梦也不会想到八年之后我还能坐在大学的教室里重返青春时光。


当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挂在树梢上的时候,吃饱喝足的鸭儿们凯旋了——公鸭在前,母鸭在后,雄赳赳地,依然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地回窝里咀嚼一天的好日子去了。不居功不自傲不张扬,它们不声不响地生蛋,生蛋,生蛋,从春生到秋;绿皮的白皮的新鲜的鸭蛋装满了我的篮子、我的筐子,我的坛子。煮着吃,蒸着吃,煎着吃——咸的淡的随意。女儿周岁生日的时候,我煮了几个鸭蛋,孩子她爹迫不及待地从灶门拣起一根木炭,在上面画了一张笑脸,做女儿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她高兴得呀呀地笑,屋外的鸭子也嘎嘎地回应着,温馨而快乐。



我爱给我下蛋的鸭子,我爱作了我盘中餐的鹅。我的鸭子啊我的鹅,你是我生活的第一桶金,你是我心中的第一首歌。你给过我生命成长的体验,你给过我田园生活的意趣。你让我懂得了有付出才有回报,美好生活要靠自己来创造。逝去的岁月不再有,我门前的溪水总在心头流,流去我苦难的日子,流去我青春迷茫时的忧愁,独独流不走我的鸭子,流不走我的鹅。

      作者简介∶郑寒梅(紫荷)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相信天道酬勤。有多篇文章见诸报端和网络平台。

责任编辑:鸿  子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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