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娘的儿子
文/王国强
我们这一代人正在老去的路上,我们父辈正在死去的途中,这是自然规律,谁也不可抗拒。
文斌前面是两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听说他娘在生他大姐前,脑子就有些问题了。文斌很小的时候,就不许任何人说他娘傻,为此他打过他的婶娘,骂过他的叔叔。文斌的口头语就是你们全是傻子,我娘才不傻呢,在文斌脑海里娘的脑子是最清楚的。
文斌老家是离县城三十公里的乡下。二个姐姐也嫁在农村多年了, 文斌没读太多的书,全靠自己聪明肯学,每天也能挣几个钱来养家糊口的。二十多岁就在城里打工,几经周折也算城里人了。
文斌住在我家隔壁,是我们这群玩伴中最活泼的,最不可缺少的伙伴,每次群里组织出去玩,不等别人邀他,第一个爬进汽车的只是他。餐桌上文斌总喜欢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鸡腿,袖子卷得老高,一脚踏在椅子上,高声大喊着一些煽情的话。如果没有他,我们都感到吃饭好像少了什么味,都不习惯了。现在他早已无影无踪了,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文斌了。
文斌是一个既不信神,更不信命的男人。早些年,一次游玩在庙中,文斌看见别人抽签,自己也好玩的随意抽上两签,求和尚解签,这年轻和尚拿文斌递来的第一签曰:农夫山泉有点甜,紧接着文斌又递来第二支签,和尚眉头一皱说,甘去苦无头。文斌求和尚解释,和尚笑道说,天机不可泄露,阿弥陀佛。文斌也权当笑话,一笑而过。但诡异的是,从此以后,文斌就想试试看,这签真的能准吗?每次游玩的地方都有庙宇,每次文斌就会去抽上两签,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文斌抽的都是一上签和一下下签。庙宇不再是原来的庙宇,和尚不再是原来的和尚,签却还是原来的签。没有年轻和尚谈吐,但老衲们回复的都是甘去苦无头。文斌从不把抽签当回事,他是一个不信命运的人。如果世上真有命运一说,他也会反抗到底的。
可在前三年,一次餐后,他胃痛难忍,去医院急诊科治疗,检查出来了大肠癌,这一消息,几乎毁掉了他的意志。身体一下就瘦了二十多斤。文斌相信科学,相信医疗,更相信自己。积极配合医生接受手术和治疗,在医疗和自身的意志作用下,病终于慢慢地向好的方向转化了。
屋漏又遇连夜雨,他老爸突然中风了。文斌这下就傻了。本来自己病情就需要休生养息的。父亲来城里治病,傻娘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也随着父亲只得把她带来。这下好了,又要给父亲治病,又要带着一分钟都不敢离的傻娘,身子一下就累得爬下了。
可父亲中风身体只会变得越来越差,傻娘又不能一个人生活,这一年,二年……文斌两眼望天,难道一道签就真能决定命运?
三年后的今天,我见到了文斌,一个有说有笑的大男人,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满脸的皱纹和一双无神的眼睛,如果不是他喊我,我可能都不认得他了。我给文斌建议,你能照顾中风的父亲就不错了。把你娘让你姐带走,你的身体你的病也经不起折腾了。文斌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怎么好意思让嫁出去的姐来带娘呢。我无语了。
路还很长很长,我不知文斌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但我知道,不管怎么过,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上帝都改变不了的既成事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希望他自己的病早日痊愈,希望他父亲能够自理,希望他的傻娘能清醒一些。
更愿文斌能看懂我文章前段的那句话。
一块磁铁石引起的故事
看到孙女手中玩耍的红红绿绿的磁铁石,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我儿时的伙伴,一个姓应的同学。在本文中我暂且叫他应克吧。应克比同龄的孩子个子要高些,虚胖的身体,皮肤很白,一双无神的眼神,头发乱得像鸡窝,又长又脏,穿得十分破烂。应克家境很是不幸,我和他三年级同学了一年,从没有听他提到过他妈妈,也没见他有兄弟姐妹的。应克的母亲在他二三岁时就不在人世了。他家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间破旧瓦房里,我去过二三次。屋内除了一张脏兮兮的床外,就没有太大的空间了。房间没有窗户,一眼就可看到屋顶上的瓦,一根很黑的沾满了油和灰的电线上,装有一个看不出本色的小灯泡,正吊在一张很旧的小桌上方,我想这就是应克写作业的地方吧。小桌不远有个用三块石头码成的做饭菜的炉子,靠边放有些零星木柴,木柴上方横了块木板,上面放了些碗筷。应克的父亲在废品回收站工作,常常拉着板车去乡下收废品,有时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小应克就像孤儿一样,没有人管了,饥一餐饱一顿的,几天都不洗澡,破旧的衣服时时散出酸臭味,好多同学都叫他“臭人”。应克为人老实,从不多话,也不招惹别人,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眼神,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是他世界里的唯一朋友。他父亲外出收废品的那些天,我时常从家里用报纸包些饭菜,偷给应克吃。他生日时,我把父亲给我买的新钢笔送给了他。回家说谎钢笔丢了,父亲给了我一顿好打。那年秋节,应克不知从哪摘来了几颗桑葚,当他递给我时,手掌都染成紫红色。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要送我一块磁铁石。当我拿到这块马蹄磁铁石时,我兴奋得不知如何形容,高兴得又蹦又跳。好大的马蹄磁铁石,足足有我二个手掌大。这是他老爸从废品站偷拿回来给应克玩的。那时没有什么玩具,一支打破了的水银温度计,里面的水银珠子,可让我玩上个十天半个月。我把它放在清凉油盒子里,看着银光闪闪的珠子滚去滚来,直到水银升华在清凉油盒子上变成了一层水银膜,我才依依不舍的把它丢了。可以想象磁铁石这么难得的玩具,对一个小男孩的吸引力有多大。小学毕业四十周年,我们班组织了第一次同学会,在聚餐时,我没看到应克,我很想他的,常常打听他的消息,只是苦于没有他的信息联系不上。一知情的同学默默地告诉我,应克早就死了。他还没有活到成年。死了?应克死了,我悲痛欲绝,心止不住旳颤抖,一杯四两的老白干我一下倒进肚里,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了,直到席散,我再也没有喝一口酒,再也没有动一下筷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了。我还想哪次我们兄弟俩再相见时,亲手把那块马蹄磁铁石还给你呢。我还想带你到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让你大吃大喝一顿的。那块磁铁石仍放在我电脑桌旁,看到它就想起了我儿时的伙伴应克。
半边猪头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弹指一灰间……也许只有到了一定年龄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日月如梭的感觉。一九七三年,至今都半个世纪了,可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那也正是夏天的一个周日,天气躁热,我们几个发小肚里空空,计划着搞点什么东西到胃里才好。天天的南瓜青菜把我们这群正在长身体的娃,个个搞得都有点病态似的。我提了个建议说,猪肉是凭票供应的,不如每人湊五毛钱买半个猪头来,猪头是不凭票购买的。我建议一说完,另五个小伙伴连声答应,要得,要得,只是说口袋里没有这么多钱,我说把你们的钱全部拿出来再说,不错还湊起了二元八角钱。我找上了邻居卖肉的张伯,张伯也大方,二元五角钱就给了我们半个猪头。有一叫大毛的发小父母长期不在家,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奶奶年纪大,眼睛也不好,我们就准备在他家做猪头肉。于是,几个小伙伴洗的洗刮毛的刮毛,也不管猪头毛刮没刮干净,便迫不及待的砍的砍,切的切装了大半脸盆。然后冷水下锅,放些姜盐煮了一个多小时就好了。小林子还从家里偷来一瓶包谷酒,我们也学大人一样,来个干杯什么的。不用好久,这半个猪头和一瓶包谷酒就被我们这六个小伙伴吃得干干净净了。一晃那么年了,那么单纯的思想再也没有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猪头肉那酒才是最好的人间美味佳肴罗。五十年后我想我为东,想请发小再聚聚,重温童年的快乐。但没有机会再在一起了。有给在外地儿女带孙孙的,有中风起不了床的,更有一发小早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作者简介∶王国强,男,一九五四年出生于岳阳城区,文化程度,大专 ,原在长岭炼油厂工作,现为退休工人,写过一些豆腐块发表在中国石化报,岳阳晚报,长岭报等,不会写文章,只想用最少的文字,把现代人不知的人和事共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