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
带着老照片走新疆
图文/胡传贤
千禧年代我退了休，离开了几十年来忙忙碌碌的工作岗位，有了自主支配的闲余时间，就想了结搁置心中已久的一份心愿——作一次新疆之旅。
心生这一愿望有两个原因：
一是新疆是我没有去过的少数省区之一。江山如此多娇，作为华夏儿女，想趁着退休了身体能走动时，走完没有去过的省区，阅尽祖国大好河山的美丽画卷。特别是新疆以其广阔的幅员，壮美的自然风光，多民族文化交融，独特的风土人情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构成了其独特的魅力，此生不去新疆会留下遗憾。
二是利用去疆机会，看看能否找到一幅老照片中的人。
这个想法源于1991年11月底的一次机缘偶遇。周末，我们一家人去逛巴陵大桥市场，当时桥下孔洞、桥边布满了店舖、商贩，人流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在人群中只见一位新疆大叔用维族人独特语音语调的汉话吆喝叫卖新疆葡萄干，新疆大叔头戴小花帽，生就一付弥勒佛的模样，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很有亲和力，吸引了不少市民围观。
眼前的场景就是一幅充满了市井生活气息，民族融合的生动画面。我挤进人群圈内，示意老伴配合我的镜头站位，快速按下了快门。
新疆大叔见有人给他拍照，用一张乐呵呵的脸给我打招呼，还道了声“谢谢！”趁他空闲我与他随意闲聊了几句，他说他家住在新疆吐鲁番，葡萄是他们村子在葡萄沟集体种植的。他还以新疆人特有的热情对我说:“以后有机会了嘛，欢迎去新疆吐鲁番遛达遛达，尝尝我们葡萄沟新鲜香甜的马奶子葡萄！”他笑口常开积极乐观的性格，很具感染力，交谈使人感到心情愉悦。
事后将照片冲洗出来，画面构图、用光、人物表情、形体动作抓取都比较好，主要人物脸部层次表现明亮清晰，背景人物虚化，有较强动感。但因当时人多拥挤镜头受干扰，秤盘和摊位上的葡萄未能入镜留下了照片的不足。后来这幅标题为《新疆葡萄亚克西》的照片刊登在1991年12月1日的《岳阳晚报》上，1992年1月还获得了第五届洞庭杯新闻摄影三等奖。
新疆葡萄亚克西
新疆大叔是照片表现的主要人物，配合我完成了这幅照片，应送一张给他留作纪念，或许还可作为他卖葡萄的广告。想到这里，我便特意为他放大洗印了一张照片，再次来到巴陵大桥市想去找新疆大叔，但时过境迁，原来的葡萄摊位已人去摊空。向邻近几位摊主打听，得知春节快到了，新疆不少地区的维族、哈萨克族等少数民族也同样欢庆春节这一传统节日，到了春分节气还有维族自己的春节。新疆大叔的货已卖完，几天前已与同伴回新疆去过年了。
照片未送出去，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心想今后有机会要争取去一趟新疆看看，一并去寻访吐鲁番那位卖葡萄的新疆大叔，将照片送给他。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国旅游产业还处于起步阶段，工薪阶层的经济和休闲时间不具备将新疆之旅提上议事日程的条件。时光流淌，一晃10多年去，我退休了，国家旅游产业这时已发展到以拉动内需消费型休闲旅游为主的快速提升阶段，新疆之旅成为现实。
心意已定，我便动员老伴与我同行，策划行程。从岳阳乘火车去新疆目标地路程4000多公里，行车转车时间近60个小时。那时卧铺票很难买，我们决定分两段走，先从岳阳经西安转车到兰州，在兰州休整两日，然后从兰州直达乌鲁木齐。根据当时新疆的治安社情，我们计划旅游活动和寻找新疆大叔的范围不远离乌市。
本世纪头十年前期的一个七月中旬，我们从岳阳出发，乘坐17个多小时1260多公里的火车到达西安，经短暂停留转车，继续乘车13个小时800公里到达兰州。老伴姐姐的大儿子和儿媳清晨到兰州火车站接上我们，一道转乘两个小时的汽车到了白银。
兰州黄河
老伴的姐姐60年代毕业于东北工学院，投身祖国大西北的开发建设干了一辈子，在一家大型国企高级工程师和部门负责人的岗位上退了休。姐妹俩异乡见面，都非常高兴。姐姐陪我们参观了他们厂区和黄河沿岸风光带。两天后送我们到兰州转车去乌鲁木齐。
列车晚上8点钟经过长城嘉峪关。嘉峪关地处河西走廊的西端，南依祁连山，北凭黑山，两山对峙，形成狭窄的峡谷，地势极为险要。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嘉峪关成为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提供了天然的防御屏障，还造就了嘉峪关苍凉、雄浑的独特风貌。
望着车窗外曚昽月光下广袤无垠的戈壁滩，古老的长城关隘向列车右后方向移去，唐代诗人王之涣描写西北边塞雄伟壮阔又荒凉寂寞景象的诗句不禁涌上心头：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列车运行25小时1900公里到达乌鲁木齐市，我们在红山脚下的市政府麓溪苑宾馆住下。考虑到吐鲁番是驰名中外的旅游名城，而吐鲁番葡萄沟又是我们要寻找的新疆大叔的主要目标地，我们便将吐鲁番作为这次新疆之旅的第一站。
到达乌市的第二天，我们便搭乘汽车去距乌市200来公里的吐鲁番寻人观光。吐鲁番是新疆著名的风景区，特别是达坂城与吐鲁番之间，由于地势高差大和沙漠戈壁滩的地表吸热大，一年四季大风频繁，形成风口，只见车窗外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风中大幅搖曳，大风刮起的沙石击打着玻璃呯呯作响，司机全神贯注把握着方向盘，不停地调整车头以减轻阻力的影响，人坐在车上，有在风急浪高的大海上行船之感。路上的另一处风景是，不少风区地段风力发电塔筒高耸林立，十分壮观。
车到吐鲁番，下车的第一感觉是热浪滚滚，热气袭人。吐鲁番市是新疆区辖地级市，是天山东部的一个四面环山，低于海平面154米的盆地，每年只有16毫米的降水，却要蒸发掉3000毫米以上的水分。属于典型的大陆性暖温带荒漠气候，热量丰富但又极端干燥，降雨稀少且大风频繁，是名符其实的“火洲”。
但吐鲁番市地理位置优越，地处亚欧大陆腹地，是乌鲁木齐的门户，新丝绸之路和亚欧大陆桥的重要交通枢纽。兰新铁路、南疆铁路在这里交汇，与吐鲁番机场、G30线形成了“公路、铁路、航空”为一体的立体交通运输体系，并有葡萄沟、火熖山、高昌故城、交河故城、坎儿井、风格独特的古代烽燧遗址等众多旅游资源景点（区），高昌古城、交河故城还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因此吐鲁番也成为新疆旅游的一个热点。
葡萄沟
下车后我们便直奔葡萄沟，当地维吾尔人称之为“布依鲁克”，意思是“长着又多又好葡萄的地方”。
葡萄沟是吐鲁番市境内一处沟谷，全长7公里、最宽处约2公里，沟内布满了葡萄园，布依鲁克河穿谷而过，树木繁茂，空气湿润，气候凉爽宜人，是吐鲁番得天独厚的宝地。
河谷葡萄园中，一眼望不到头依次排列着葡萄销售门店，门店面积一般10多平方米。门面正中摆放着桌椅，桌子上摆放着各个品种的干鲜葡萄，免费供客户和游人品尝。
我们拿着《新疆葡萄亚克西》的照片，挨个门面询问认不认识照片中的新疆大叔？门店店主瞧着维族大叔笑呵呵在湖南卖葡萄的照片，都十分感兴趣，问我们新疆葡萄在湖南好不好卖？湖南人爱不爱吃新疆葡萄？我指着照片下面的标题，翹着大姆指说：“新疆葡萄亚克亚！”他们一听可乐了，拉着我们进店，热情地请我们品尝他们的葡萄。店主们的介绍，使我们对吐鲁番的葡萄有了更多的了解，吐鲁番葡萄是中国葡萄主要生产基地，当地种植葡萄的历史在3000年以上，总产量占全疆的一半以上、全国的五分之一。由于这里气温高、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特别适合葡萄的生长，因而瓜果丰茂，又因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吐鲁番的地下水贮量丰富，所以水果中的含糖量非常高。 现有葡萄品种有马奶子、无核白、红葡萄、黑葡萄、玫瑰香、白布瑞克等数百种，堪称“世界葡萄植物园”。
由于时隔10多年，葡萄园居住着近万名维族、回族、汉族果农，门店的店主又大都是中青年妇女，问了十多家门店没有结果。正当我们无奈地收起照片准备离开时，一位维族老汉忽然从后面赶上来，说他认识这位大叔，名字叫阿迪里（音），他年纪大了，已不去内地卖葡萄了，现在乌市二道桥市场摆了一个葡萄摊位。
得到这个消息，当时的感觉无疑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水暗花明又一村。
由于心情在希望中放松，我们继续在吐鲁番参观了晾葡萄干的荫房，这是一种方形的土房子、四面用土坯砌出透空的墙、葡萄就长串长串的在里面挂着，吐鲁番特有的干燥热风吹上40多天，就成为葡萄干了。
接着还参观了火焰山、高昌故城、坎儿井。
火熖山这座山虽然不高，但通体赭红，山的表面褶皱贯通山顶，状如从戈壁燃起的冲天火苗，站在烈日的火焰山下，真有点被烧烤的感觉。西游记唐僧取经路过火熖山的故事，使火熖山的名声大增。
高昌故城距吐鲁番市约40公里，总面积约220万平方米。乘车抵达高昌故城后，每人收费20元改乘景区当地称之“驴的”的毛驴车进入故城遗址。故城遗址四面环山，地势低洼，属中温带大陆性气候，常年干旱少雨。是西汉至元明时期（公元前1世纪—公元14世纪）吐鲁番盆地中心城镇，时间跨度长达1400年左右。高昌故城城址内分布有大量宗教建筑遗址和宫殿遗址。城内遗物丰富，出土有不同文字的文书和经典。高昌故城在13世纪末的战乱中废弃，大部分建筑物消失无存。高昌故城既是中国古代城市营建史上的典型代表，又是世界古代城市遗址中难得的人类文化遗存，成为中国古代地面古城遗址中保存最完好、规模最宏大的城址之一，与另一座新疆消失的古城楼兰齐名天下。1961年3月4日，高昌故城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高昌故城作为“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组成部分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随后我们又紧锣密鼓地去参观了坎儿井。坎儿井是在干旱地的劳动人民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创造的一种地下水利工程。坎儿井引出了地下水，让沙漠变成绿洲，古代称作“井渠”。坎儿井的主要工作原理是人们将春夏季节渗入地下的大量雨水、冰川及积雪融水通过利用山体的自然坡度，引出地表进行灌溉，以满足沙漠地区的生产生活用水需求。我们从竖井下到暗渠，里面完全是一个清凉世界，用手捧起渠水喝了几口，又凉又甜的积雪化水使人神轻气爽，全身舒展。
在依山傍水的葡萄沟绿树丛中，我们遇见了一座在我国音乐界有很大影响的西部歌王王洛宾（1913—1996）的音乐艺术馆。该馆是一座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建筑，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吸引着大量的游人前去参观。
王洛宾音乐艺术馆真实全面展示了王洛宾艺术生涯，馆内陈列着百余幅历史图片和大量珍贵的文物资料，翔实地向游客介绍王洛宾先生60余年音乐成就和鲜为人知的故事，讲解员热情生动地讲解让游人流连忘返。王洛宾的传世音乐作品《在那遥远的地方》《半个月亮爬上来》《达坂城的姑娘》《掀起你的盖头来》《阿拉木汗》《在银色的月光下》等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回乌市后稍事休息，根据维族老汉提供的信息，我们接着去了一趟二道桥市场。
二道桥市场位于乌市解放南路37号，东西长100多米，是一栋典型的维吾尔族风格建筑。二道桥市场不仅是乌鲁木齐市重要的商业和文化中心，也是国内外游客了解新疆民族文化和商贸历史的重要窗口。与新疆国际大巴扎一起，形成了以二道桥市场为中心的黄金商圈。二道桥市场经营新疆特色林果业、中亚商品、民族手工艺品等商品种类繁多，日人流量达数万人，成为乌鲁木齐市的一张闪亮的城市名片和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名优特展销中心。市场的四楼是乌鲁木齐最大的综合性民族歌舞宴会厅，为游客提供了丰富的文化体验和美食享受。
我们在二道桥市场边寻找打听新疆大叔的摊位，边观赏新疆民族特色的商品，还买了一张新疆地毯、一把新疆小刀和一顶小花帽。转了两个多小时，打听的结果是，新疆大叔不久前已搬到天山天池景区去经营他的葡萄摊了。
天山天池风景名胜区是我们计划内的新疆之旅景点，只要新疆大叔的消息没有中断，我们就不放弃寻找。我们从乌市乘车93公里来到了天山天池。
天山天池
天山天池位于新疆内博格达峰下的半山腰，平均海拔1928米，是国家5A级风景区。后来还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天山天池的西王母神话列入中国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天池湖面呈半月形，长3400米，最宽处约1500米，风景区以天池为中心，依海拔高度不同分为冰川积雪带、高山亚高山带、山地针叶林带和低山带四个垂直景观带，美丽天池纯净的水就是从雪山上融化下来的。
天山天池的观赏景区主要集中在天池沿湖岸一线，这里售卖旅游文创产和特色食品的摊点较多，我们遇到摊点就问，但没有得到新疆大叔的消息。
中午，我们来到山上一个游客就餐区午餐，就餐区安排了一位维族姑娘和一位维族小伙为游客表演热情奔放的新疆民族歌舞。我们正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歌舞时，一位餐厅服务员从我身边经过，看到餐椅上双肩背袋上放着的新疆大叔照片，不经意多看了一眼，嘴里说了声，这人好像阿迪里大叔啊。
听到这句话，我本能地从餐椅上跃身而起问服务员：“你认识阿迪里大叔？”服务员拿起照片仔细端祥了一会：“没错，这乐呵呵的模样，嘴唇周围的胡子圈，就是阿迪里大叔，只是比现在显得年轻很多。”
天山天池餐厅歌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乌鲁木齐的第五天，我们终于打听到了十多年前在岳阳卖葡萄的新疆大叔的下落。新疆大叔的葡萄摊就在旅客餐厅区，但遗憾的是他最近因事回吐鲁番去了，未能见到他的本人。我们打听到在餐厅区表演歌舞的女孩是他女儿的闺蜜，便将那幅跨世纪的《新疆葡萄亚克西》照片郑重地交到这位女孩的手中，请她代问新疆大叔好，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五天的新疆之旅圆满结束，五天我们游览了新疆几个洋溢着浓厚异域风情的景区，感受到了不同文化的魅力，同时书写了一个跨越世纪送达一幅照片维汉民族融合的故事。
作者简介∶胡传贤，1946年生，常德市人。1965年来岳阳地区工作，1986年在岳阳市经委任科长，2006年退休。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