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至12月18日,“从《石头与桃花》开始:西西的文字与毛熊”展览在方所北京店举行。展览展出了已故香港作家西西创作的手稿、年谱,以及她生前亲手制作的毛熊。近期,西西遗作《石头与桃花》也由译林出版社推出,全书分两卷,分别收录了西西生前最后的六个中短篇小说,以及未集结面世的八篇旧作。
西西出生于普通工人家庭,1950年时,她的父亲前往香港务工,曾做过巴士查票员、球队教练、裁判等各种工作。母亲随后带着西西和哥哥一同前往香港。在童年时期,西西就感受到了背井离乡和颠沛流离的真实滋味,这也使得她很难对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这种不安全感,在她的写作中是一道深深的烙印。
年轻时的西西
学校毕业成为小学教员后,西西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创作。自1960年代起,除了小说和新诗写作,她还涉猎电影剧本和各种文体创作,同时投入了文体杂志和报刊的工作。中年以后,西西在杂志担任编辑,1975年起在香港《快报》上连载《我城》。这部作品,被形容为关于香港的一个必读文本。“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但她看到了所有非常民间的交流,用她的幻想,以及她对现实的悲悯之心,记录了平民百姓、新移民等群体的聚散离合,以及每一寸土地上发生的日常生活。”在日前于方所北京店举行的纪念活动中,播客主播宝婷表示。从《我城》,到《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候鸟》《飞毡》《哀悼乳房》等作品,展览中,西西的作品陈列了满满一书架,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书架的书,是西西和母亲,和妹妹蜗居在一个只有30平方米左右的家中写出来的。“你可以想象在那么狭小的、要反复腾挪才能拥有书桌的地方,她写出了那么广阔的一个幻想空间。”宝婷说。
在《哀悼乳房》中,西西记录了自己罹患乳腺癌后治疗的过程。因为治疗的后遗症,她的右手渐渐丧失功能,直至完全失灵,这对一位用右手写作的作家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但西西没有放弃,她改用左手坚持写了下去。此次展出的手稿中,既包含西西的诗作,也有她最后一部长篇小说《钦天监》,以及《石头与桃花》里的一些篇目。在这些手稿中,能看到西西前期用右手写作时的娟秀,和换用左手时的笨拙,直到《钦天监》的写作,字还会超出稿纸格子。
展览中的西西手稿
“《白发阿娥》中,她直接拿‘左撇子’这件事写了序言,说‘写字的任务从此交给左手,但哪里是写字呢,就是画符’。她必须化繁为简,甚至把有些意思用象形符号、用打圈来表达。这对作家来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她心里应该很痛,但她还在写。”西西作品的编辑伊夏表示。同为西西作品的编辑管小榕谈到了一个细节,“就算是一个洗脸拧毛巾的简单动作,对西西来说是极其困难的。她甚至要用一根筷子卷起毛巾,用右手仅剩的手腕力量压住筷子,左手紧握,才能完成拧这个动作。当这样的一个细节放大到生活的每一处,甚至放大到需要专业能力的写作上来时,西西真的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在宝婷的印象中,西西的作品里完全看不到因为疾病所累带来的消沉情绪,或是过于亢奋的战斗情绪,而是一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她给人的感觉是,既然情况是这样,那我就想一些办法去处理它。写作是如此,做手工也是如此。”
“作为西西的读者是特别幸福的一件事。西西和很多作家不一样,她的每一本书都让我觉得是一个新的作家在写作。”青年评论家贺嘉钰表示,“每次带给我们一个作品,她都好像在克服一个自己。就像在生活中要用右手换成左手一样,她在写作中所做出的所有努力,似乎发生得都特别自然。她从来不会说有多难,只是把一个特别斑斓的世界带到了我们的面前。西西对文字的使用和想象就像水一样,她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放在生活的流水里,也带着读者顺着水去看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如果说《我城》是一个少女眼睛里看到的、充满童真和烟火气的香港,那么《飞毡》更像是一部关于香港的百科全书,任意翻开一页,每一个词条下都有着飞扬的想象力和对生活的重新打开,读者可以轻轻坐在西西所编织的小小飞毡上,跟着她重新进入这样一座奇妙的城市。“在西西的书写里,香港不是一个被它的历史所形塑的锋利、摩登的城市,它周身布满毛细血管,有细腻的毛孔,每个毛孔里都住着日常的、甚至是狼狈的普通人,他们在自己的小小的轨道里生活,彼此交错而过。”在贺嘉钰看来,西西的小说很难被提炼、被简述,而是用丰盛的笔触和飞扬的想象力不断地扩充和展开,“她提供了我们一种观察和重新想象日常生活的方式”。
西西和她缝制的毛熊
作为“作家中的作家”,西西不仅学识渊博,更在广泛游历中不断补充和构建着自己的“物”的观念。她对“物”的着迷和细致刻画,和在其原有状态上的附着和剥离,构成了独属于西西的“物”。“比如在《我的乔治亚》里,她在做娃娃屋时幻想的各种各样的居所,和她曾旅行去过的地方,你不会觉得这是为了增加作品调性的一个元素,她就是心怀着世界,把人降到最本真的状态,去探索、去发现、去了解这个世界。”宝婷说。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贺嘉钰在西西的书中读到的始终是一种善意和信心,“就算物质条件窘迫,在生命中也经历了身体上的磨难,但西西对未来是抱有信心的。她怀着这样一种信心去生活,她也特别希望在书里把这些明亮的生活的态度传递给我们。有人说西西的文字充满了童真,我觉得不仅是童真,那是一个人始终在用一种新的眼光打量自己的生活,她想给生活创造出一些新的东西。哪怕她在七八十岁时,还想要写出和自己以往不同的作品,我觉得这是一个作家所能带给这个世界最好的礼物。”
新媒体编辑:张滢莹
配图:摄图网
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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