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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定，中国科学院大学博士研究生，蒋风书院2022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儿童文学与现代化。
朱自强先生以其“关爱儿童”、“捍卫童年”的儿童观念，在儿童文学研究和作品创作当中显示出无穷的生命活力与人道主义。以中国式“窗边的小豆豆”——《属鼠蓝和属鼠灰·属鼠班的生日会》为例，对文本当中浸透的童年身体生态思想、童年多重爱的主体思想、现实主义幻想思想结合场景进行深入讨论。通过对文本的论述与批评，建构儿童文学“实验”的概念，对成人和儿童携手并进的人性关系做出创想。童年身体生态；《属鼠蓝与属鼠灰》；捍卫童年；成长小说
我们借用自然科学的思想，可知儿童文学和科学一样，是存在理论研究和实际生产两节的实践的，但是唯独自然科学实验，在儿童文学里对应的形象就比较模糊了。儿童文学理论的建构来源于对儿童文学现场的思考和实践，不同于自然科学理论的建构，我思考，儿童文学的“实验”和“实际生产”面对的或许是同一个客体：文本。儿童文学的实验针对的即是包括作品创作、出版、阅读、批评、再创作等这一系列的过程，不同的是儿童文学文本的出现是不具有科学实验那样的试验性质的。每一个文本的一经创作出世对于创作者来说都是对其理念思想再一次的“形象化”，对读者来说都是再一次未知结果的历史塑造过程，文本出世的影响或好或坏一切都不具有“试验”性质。这正如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换言之，一切儿童文学史都是儿童文学文本的当代史[1]。
《属鼠蓝和属鼠灰》是朱自强先生深入反思应试教育对儿童身体和心灵生态的破坏之后，重新思考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的关系，给与成人和儿童读者的一系列充满“实验”性质的儿童文学作品。这部作品承载着朱自强先生和左伟女士为人父母的丰厚爱意，属鼠蓝和属鼠灰真实的人物形象为作品带来链接现实的生命力。阅读《属鼠蓝和属鼠灰·属鼠班的生日会》，仿佛置身窗边，以成人的视角凝视着儿童世界的美好，感受着来自成人-儿童和谐关系的亲切召唤。分别从童年身体生态思想、童年多重爱的主体思想以及现实主义幻想思想对文本中传达的儿童文学生态进行阐释分析。朱自强先生对于儿童文学理论的研究具有较强的逻辑性和个人特色，“捍卫童年”口号的守护，以及“童年身体生态”概念的提出[2]，让我们了解到朱自强先生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观。朱自强先生不否认儿童文学的教育性质，同时非常推崇图画书在儿童心智成熟上的重要教育意义。对于五六十年代以陈伯吹的《一只想飞的猫》为代表的一大波以教训儿童、规训儿童的儿童文学，朱自强先生的态度是坚决反对的[3]。朱自强先生对于叶圣陶《文艺谈（八）》的解说中提到，“对中国儿童教育的‘教训’传统的反叛[4]”，也是对于教训儿童这一个儿童文学创作思想的深刻思考。对儿童文学文本的批判建构了朱自强先生自己的儿童文学理论，而保护儿童身心二元一体的生态思想也随即指导了朱自强先生的儿童文学创作。朱自强先生和左伟女士的儿童现实主义成长小说《属鼠蓝和属鼠灰·属鼠班的生日会》，封面上注明的“献给小学低年级孩子的成长故事”体现其阅读对象年龄特点性质。这部作品总的来说，是具有像周作人口中的儿童文学“最有趣的是有那无意思之意思的作品”性质的[5]。人物关系与故事情节看似简单而实则暗藏玄机：尊重和取悦孩子们每一个人外表和内心的“小野蛮”的同时[6]，把关爱孩子、尊重孩子的童年身心意识、守护孩子童年里浪漫又富有感情的幻想，和对现实世界的思考这些观念，润物无声地传递给这本书的成人读者们。对于孩子来说，这本书会是一个有趣的关于日常生活的小小说。这部小说一方面满足了孩子们对于日常生活的细心观察和对于自我身体心灵生活的关注，另一方面把一些关于成人世界的现实或幻想展现在孩子面前，满足了麦克林托克所说的小学校里的文学教育的三个作用：“（1）顺应满足儿童之本能的兴趣与趣味；（2）培养并指导那些趣味；（3）唤起以前没有的新的兴趣与趣味[7]。”而书的扉页，朱自强先生也留下了这一句话：“童年的飞翔，需要一片自由、宽广的天空”，体现出他对于童趣和童年身体生态的关注。
这本书是插画和文字同时伴随的。对于插画的选取朱自强先生特意在文后作了一定的说明，画家的选择花了一些时间，以至于最后成画的时候作品在朱自强先生眼里呈现了这样一种效果：“‘这两个小坏蛋！’然后，我们就想伸手把它们抱进怀里。”全书共分为七个小故事，分别是“属鼠班的生日会”、“分小猫”、“属鼠班的‘五香斋’”、“妈妈偷菜”、“滥竽充数”、“我的妈妈也是精灵”、“小书包里的秘密”，只看这些题目对于小说内容还不能窥见，下面我展开论述一下这本书里面融合作者本人生活经历的纯真小世界。故事开始在要过二年级生日的花田小学属鼠班，这里面的小朋友因为碰巧属鼠，他们的名字都很有趣：“属鼠蓝”、“属鼠灰”、“属鼠帽”、“属鼠蛋蛋”，小朋友们有一个叫“属鼠点点”的老师，有一个送蛋糕过来班级的“属鼠发发”阿姨。开学第一天他们在点点老师带领下完成班级庆生拼图，一起合影并留下自己的愿望南瓜折纸，报名课外活动。课外活动非常丰富，有乒乓球，画画写生，还有去食堂帮忙打饭。试想一群小朋友们穿着食堂卫生衣，给排队前来的小朋友们一个个盛饭的场面，是不是活像一个个“小大人”呢？老师的关爱和同学的友爱性质不同。儿童在社会化的过程中，除了对外界媒介信息刺激的被动接受，以及对于成人社会活动的模仿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与同龄人或者成人建立起的社会关系以及对于社会活动的参与。前两篇文章简短地体现了儿童在学校环境中的师生关系、学习生活还有同学关系的自然生活状态和理想的教育意义，讨论了儿童教育实践活动应该如何展开的教师视角和儿童视角，以及关于儿童愉悦身心的兴趣活动开展的重要教育意义两个重要话题。教师应该尊重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正如周作人在《儿童的文学》中提及的“儿童教育，是应当依了他内外两面的生活的需要，适如其分地供给他，使他生活满足丰富”。这内部的精神生活的需要，朱自强先生则巧妙地在属鼠班的“五香斋”里面提及了非常多儿童读者们熟悉的儿童绘本，比如《毛头小鹰》、《西西》还有《三只小猪》。家庭教育更是儿童教育不可分割的重要组分。我们再看看在这本书当中，我们的小主人公属鼠蓝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属鼠蓝有一个温馨的家庭：爱做菜、会写书、会“偷菜”、会凭空消失可能是个精灵的妈妈，还有会出差、有博士学位的、会讲故事、孩子一般冒失慌张的爸爸，还有经常幻想、有很多好朋友、细心认真、活泼好动的属鼠灰，他们的生活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情，也有很多有悲有喜的感悟。在妈妈学会网络偷菜游戏后经常约上好友偷菜的事情，不小心被属鼠蓝听到之后，他一方面内心充满着对意想的“偷菜”行为的拒绝和排斥，一方面又对朝夕相处的妈妈偷菜行为的不可置信甚至到行为抵触。属鼠蓝在摇摆不定之后坚决地选择了不与“偷菜”行为相谋，对以为是妈妈“偷菜”来的水仙花表示拒绝，对以往喜欢的烧茄子心口不一。这是一个孩子稚嫩而坚定的价值判断，也是一个孩子对于不符合内心价值取向的外部情绪表现，这里对于属鼠蓝内心和行为的文学处理是很微妙的。一方面，这些表示与妈妈“偷菜”行为不同流合污的行为充满了孩子气，是儿童直接具体的不带有逻辑推理的感性的道德认知。让我想起了张晓风曾经说过自己的孩子告诉她“妈妈我恨你”，诧异之外张晓风问了孩子为什么，结果孩子告诉张晓风因为她不让他玩，他对妈妈有意见。张晓风恍然大悟，明白了在孩子心里，“恨就是有意见啊”！我也恍然大悟地明白，孩子心中的真善美和假恶丑是直白、纯真而不带有掩饰的，是充满生活细节的。我也因此能体会在《妈妈，我爱你的脚》里面的小女孩触摸妈妈脚趾时的心情，孩子的爱和恨充满了生命细微的触觉。 另一方面，我认为这里面的属鼠蓝又是一个懂礼貌和已经社会化了的大孩子。他没有把对“偷菜”行为的不满直接发泄给妈妈，而是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把这个秘密藏到了爸爸回来再单独跟爸爸诉说。这个做法和《陈太丘与友期行》里的元芳不同，他能够体会到妈妈平时对他的爱护和“偷菜”行为的差异，能够有礼貌地留住秘密而不当面拆穿，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孩子的内心挣扎博弈，是儿童参与生活实践主动思考的一个成长矛盾性的体现。这种矛盾性同样体现在属鼠蓝的家人们身上：爸爸已经是一个提交博士论文的“大人”了，也会在妈妈半夜起来找不到后着急的以为妈妈是不是精灵；同样写书的大人妈妈也会在夜晚和爸爸不亦乐乎地玩起来捉迷藏。可以说一家人身上都有一种大智若愚的童心纯真，也有一种幸福家庭彼此之间互相配合和互相成就的和谐感。这本书的现实主义特点时有体现。在班级里的“五香斋”图书角建立之时，属鼠蓝他们咨询了图书馆馆长关于管理图书的一些方法，随后制订《借阅须知》的时候，其中有一条：“如果把书弄破了，就要罚款”。在属鼠灰哀求属鼠蓝解除这一条规定的时候，属鼠蓝义正言辞地告诉属鼠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你才能养成讲卫生、爱护图书的好习惯”。弄破书是孩子们阅读时很容易出现的情况，建立借阅规则一方面建立了孩子们的规则意识，另一方面对于规则的主动维护是孩子们责任心和意志力建立的重要途径。在偷菜风波中，属鼠蓝怀疑的潘多拉阿姨要上法院，爸爸这个时候也直接告诉属鼠蓝“是因为她的家庭生活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没有隐瞒地回应了孩子的疑惑，也直面了偷菜风波这个网络新词带给家人之间的误解，是一种负责的做法，也是成人“看见儿童”的一种具体体现。这些充满了现实主义的写作倾向，一方面让读者“哇”地一声大悟这不是一本“小儿科”的儿童文学[8]，此外还为主人公随后的故事增添了丰厚的现实基础。这个现实基础直接体现在班级里的同学在得知属鼠咖啡弄坏自己笛子之后，主动想办法通过收废品的方式凑钱给她买一支新笛子，孩子们通过自己的聪明智慧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不就是成长的过程吗？这个成长的过程里面，有很多现实性的困难问题摆在眼前，但也有更多家人朋友的陪伴和帮助，让孩子得以成为孩子，让现实世界里面得以洋溢着具有童话的幻想色彩，“滥竽充数”背后是这样一个集体默默无闻“发声”的故事，这不也是一个充满幻想色彩的现实表达吗？这样具有灵动幻想和现实色彩的文字来源于一个不断地在儿童文学文本和现场耕耘实验的理论家笔下。朱自强先生以自己独特的生活经历和儿童文学观念塑造了这样一群活波可爱的孩子们，让你一看到他们就想要忍不住地抱住他们。而我们接着就要思考，这样同时具有现实和幻象的充满“度”的文字，同样是成年人对于儿童世界的观察想象，却与真实的童年生活有一定的差距。这个文本的创作“实验”符合了朱自强先生不以教训儿童为目的的儿童文学观念[9]，具有一定的创新性，但是这个新的尝试同样没有把现实和幻象两种元素处理地十分自然而然，流畅自如。比如属鼠点点老师在保存心愿南瓜的时候，一时说到“把这些心愿南瓜储存起来”，心愿实现之时“可以拿出来把心愿告诉大家”，一时又说道心愿南瓜“是一粒粒的种子...会发芽，会长大，会结出甜美的果实”，前后两段内容稍有赘余和矛盾。而属鼠蓝的愿望是带着爸爸妈妈一起去看盛开的薰衣草，同时又说“我的心愿南瓜要等好久好久才会结出甜美的果实”，难免给人现实和幻象交织驳杂之感，可以在心愿南瓜种子和真实心愿之间的区分上作一个巧妙的处理。比如南瓜种子听到了属鼠蓝的心愿，在属鼠蓝长大的过程中，玻璃瓶子里面的字迹也慢慢变淡了，寓意愿望的实现。或者愿望南瓜种子形状的折叠，也寓意着愿望的隐藏和展现，这都是建议的表达方法。书中同样有一些语言表达不当的地方，值得我们重视。比如“分小猫”故事里，在舅舅和属鼠蓝的对话中，属鼠蓝偶然提起的一句“我妈妈真烦人”，还有属鼠黑妈妈对属鼠蓝反馈属鼠黑在得到小猫后的表现“他心肠就变软了，脾气也变好了”，还有“妈妈偷菜”的故事里，妈妈偷菜时提及的“贪得无厌”、“教唆”、“上瘾”这些词语，我认为并不合适出现在这本封面上注明是“献给小学低年级孩子的成长故事”里面。不过，这本书也把属鼠蓝和属鼠灰的淘气生活、纵情游戏和伴随身体行动的学习呈现到我们眼前，这本书的内容出自生活又超脱于生活，出现了或许表达不当的语词意蕴也因其具体的虚构场景而变得柔软了起来。
故事结束在一群孩子们的秘密游戏中。游戏来自于班里的新小孩属鼠尜儿，他钟爱的打尜游戏不多出现在孩子们的生活中了，但却是这个游戏重新把校长教练仿佛带回了童年，带来孩子们的美好友谊和秘密基地里的打尜训练，这个游戏也间接带给花田小学周三下午的“传统游戏日”活动。在《童年的身体生态哲学初探》一文中，朱自强先生提出“儿童教育的原点是童年的身体生活和身体教育”[10]这一观点，叶芝在诗《偷走的孩子》中提及“走吧，人间的孩子！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走向荒野和河流，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这些不就是成人世界对于儿童世界的守护声音吗？身体活动和自然环境两种生态的保护对于人的发展尤其是儿童发展以及人性建构的重要意义，花田小学是这样一个融合了优美自然风光和愉快的童年身体生活的儿童小天地，是值得我们在儿童教育的道路上不断打造的儿童精神乐园。而对于这本书的评论，我听到最响亮的也是最有深刻含义的就是“中国版《窗边的小豆豆》”。朱自强先生深耘日本儿童文学，在著作《日本儿童文学论》中谈及“童话”的词源、周作人儿童本位思想的延伸等重要儿童文学学术论题，同时访学、翻译图画书和文集、创作儿童成长小说等活动将朱自强和日本儿童文学文化紧密地联系到一起，其温情慈心让人想起创作《窗边的小豆豆》的黑柳彻子，对这本书的评论之于朱自强先生是有很深的蕴藉[11]。巴学园和花田小学是两个相似的儿童乐园，但是又因着中日文化差异而呈现出教育风格的不同。只能说，《属鼠蓝和属鼠灰--属鼠班的生日会》是这样一本小书，阅读起来会自然地进入到朱自强先生建构的儿童文学天地里，与这些可爱的小朋友们携手起来共同成长，体会现实人生的欢乐与美好！
[1] 王泉根.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理论深耕与多维建构[J].现代中国文化与文学,2020(01).[2] 朱自强.童年的诺亚方舟谁来负责打造——对童年生态危机的思考[J].中国儿童文化,2004(00).[3] 朱自强.中国儿童文学与现代化进程[M].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00.[4] 朱自强.现代儿童文学文论解说[M].海豚出版社，2014.[5] 周作人.儿童文学小论[M].商务印书馆，2018.[6] 周作人.儿童的文学.新青年，第八卷第四号.1920.[7] 朱自强.现代儿童文学文论解说[M].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8] 朱自强，等.“小儿科”的儿童文学[M].对话：30-31.[9] 侯颖.朱自强的儿童观与儿童文学批评[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7(03).[10] 朱自强.童年的身体生态哲学初探——对童年生态危机的思考之二[J].中国儿童文化,2005(00).[11] 朱自强.朱自强学术文集4日本儿童文学论[M].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