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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3日，俄罗斯外交与国防事务委员会主办的“俄罗斯行为的真正起源 ”主题座谈会在莫斯科举行。俄罗斯外交与国防事务委员会主席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 （Фёдор Лукьянов） 与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成员、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项目主任季莫菲·博尔达乔夫（Тимофей Бордачёв）和历史学家弗拉基米尔·鲁达科夫 （Владимир Рудаков）共同讨论了俄罗斯外交文化的形成及其特点、俄罗斯宗教。
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
我们决定把目光转向遥远的过去，尽管在研究历史沧桑的过程中，会偶然发现一些让你思考当下的东西。出于多种原因，俄罗斯战略文化的起源和俄罗斯的发展方向等问题被提上了日程，而其中一个原因恰恰是迫在眉睫的变革感，这种内在的直觉告诉我们，俄罗斯已经接近了一个新的历史节点。现在还很难确定这个边界是什么，有哪些变化在等待着我们，但获得这种认识的起点可以是我们的历史。
今天的演讲嘉宾季莫菲·博尔达乔夫最近出版了《莫斯科大公国的战略：13-15世纪的政治文化如何影响未来的俄罗斯》一书。乍一看，这本书与现在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但从了解俄罗斯这个国家、其行为特点和偏好的角度来看，这本书极具价值。季莫菲，您为什么决定研究这个课题？
季莫菲·博尔达乔夫：
我认为这样一部作品是有意义的，对我本人、学术界以及对俄罗斯历史和外交政策感兴趣的读者都有帮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和两件事有关。
首先，2022年春，俄罗斯与西方邻国的关系再次恶化，导致在乌克兰发生了尖锐的军事政治冲突，这种政治焦虑笼罩着俄罗斯公众。事实上，新一轮对抗延续了俄罗斯与西方邻国在历史上形成的政治互动传统。我一直在思考，必须努力更深入地了解我们在这场冲突中采取行动的原因，以及俄罗斯外交行为的决定性因素。这对于摆脱过度情绪化是必要的，情绪化阻碍了对当前事件的准确解读。
《全球政治中的俄罗斯》杂志（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的同事们围绕俄罗斯外交政策、外交行为和俄罗斯对外战略展开了讨论。目前已经发表了几篇文章，主要涉及俄罗斯帝国时期的外交经验、18世纪俄罗斯与东西方的互动等。作为学者，这些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并对分析的深度产生了怀疑。
我的出发点是，当一个人或一个国家强大时，他们吸收历史经验的能力就会减弱，从而失去全面分析历史经验的能力，进而无法理解自身及其在世界上的地位。当一个人或一个国家弱小无助时，任何历史经验都会在记忆中保留更长的时间，从而塑造并丰富政治和外交文化。
因此，在我的新书中，我决定探讨俄罗斯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即蒙古金帐汗国统治时期。这在俄罗斯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在13世纪中叶及以后的俄罗斯历史上，都没有发生过如此威胁我们国家的事件。即使是伟大的卫国战争，考虑到苏联的规模，对方在威胁程度上仍然无法与13世纪中叶的事件相提并论。
在这本书之前，我已经写了几篇文章。虽然接受过历史学教育，但从工作性质来看，我是一名国际事务研究者，故几位历史学家给了我极大的帮助——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鲁达科夫、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克里沃舍夫和其他同事。我研究了俄罗斯最衰弱时期的历史经验，即13世纪中叶到15世纪末，俄罗斯从对金帐汗国的朝贡依赖中解放出来。
其次，对我来说，一个重要的灵感来源是我一如既往的教学活动和高等经济学院国际关系硕士课程的优秀学生。2022年1月，我开始教他们一门关于俄罗斯行为起源的课程。在课堂上，我们与学生一起研究了不同历史时期的俄罗斯文化如何影响关键的外交事件，并形成了我们思考自己和在世界上的位置的能力。
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
认识到自身的弱点可以让国家对自身及其环境产生思考。那么，在13-15世纪意识到自身弱点的莫斯科大公国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季莫菲·博尔达乔夫：
在我看来，那个时代俄罗斯人民最深刻的历史经历是俄罗斯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军事惨败，俄罗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从中恢复过来。两个世纪以来，俄罗斯一直向金帐汗国进贡，从而承认了自己的软弱。对金帐汗国的朝贡依赖是一段重要的历史经历，它影响了一切——俄罗斯对自身的认识、外交政策和战争。俄罗斯有尊严地通过了考验，在斗争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外交文化，这些特点后来在我们的意识中固定下来，影响了我们对当今事件的看法。
首先，是认为敌人的力量和正义性之间是不相关的。还记得苏联电影《伊万雷帝：回到未来》 （«Иван Васильевич меняет профессию»）中听到的16世纪歌曲《克里米亚可汗的突袭》吗？在这首歌中，克里米亚沙皇被称作一条狗——沙皇很强大，但他是非正义的。对于俄罗斯外交文化来说，正义的基础不是力量，而是其他东西。
其次，是没有依赖他人的习惯。俄罗斯在13世纪中叶陷入的外交政策危机必须独立克服，因为没有盟友，也不可能有盟友。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在楚德湖上击败条顿骑士团后，意识到他们是一群糟糕的盟友，在与金帐汗国的战斗中无法依靠。到了15世纪末，俄罗斯人终于意识到必须依靠自己，并认识到主权完全要靠自己争取，绝不能依赖于是否结盟。任何盟友或伙伴都不是我们政策有效性的根本。
第三个重要教训是，金帐汗国将俄罗斯土地置于压迫之下，而独立和摆脱这种压迫的运动极大地引起了俄罗斯的反思。在1274年的弗拉基米尔大公国会议上，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在蒙古鞑靼人入侵四十年后，俄罗斯的土地仍然没有获得自由。人们相信解放会自行发生，而现实是理想中的解放并没有到来，这两者之间存在着矛盾。俄罗斯的宗教哲学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首先是认识到上帝惩罚的原因，即无法击退的入侵，然后开始寻找解决方案，即我们必须如何改变才能让上帝怜悯，最后是坚信敌人的力量与正义之间不相关，真理在我们这边，而不是在金帐汗国那边。俄罗斯的政治文化诞生于悲剧事件和严肃的自我反省。
第四，俄罗斯国际关系观的形成，深受蒙古鞑靼人统治末期的历史经验等因素的影响。我们能否想象，由于英法关系的发展，英国永远成为法国的一部分？ 或者，例如，日本永远成为中国的一部分？这并不容易，但莫斯科大公国和金帐汗国的情况正是如此。两个世纪以来，金帐汗国一直是我们最强大的对手，它最终从政治版图上消失了，它的土地和居住在那里的人成为了俄罗斯国家的一部分。 主要对手的消失和被吞并告诉我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今天的敌人明天也可能重蹈金帐汗国的覆辙。今天也应考虑到这一经验——过去的发现塑造了我们主要的外交习惯，并决定了与主要对手的互动行为路线。
第五，我国外交政策的另一个特点——和平与战争、谈判与战争之间没有明确的区别。对于在蒙古鞑靼人统治时期的莫斯科公国来说，斗争、对抗、谈判同和平时期之间没有间隙，它们都融合在一个单一的历史叙事中。 在未来，战争与和平仍将是不可分割的。
最后，在俄罗斯人的意识中，历史和外交政策的创造者仍然是人民，而不是特定的政治家。莫斯科王公中几乎没有英雄，正如列夫·古米廖夫所说，“英雄”的时代（«богатырский» период） 已经结束了。
未完待续
来源：俄罗斯外交与国防事务委员会网站
原文标题：Откуда есть пошла русская внешне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культура ?
编译｜潘顺之
编审｜郭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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