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不能丨反馈实验142

健康   其他   2023-02-12 20:57   北京  

往期干预

原文:《普通人的难处丨反馈实验139

普通人生之外

提问:

松蔚老师您好!我是一个毕业两年的职场新人,想向您咨询一个问题。

这种情况很奇怪,给我带来了好几次从对方满怀期待的录用到最后开除的高开低走(无奈摊手)。我把问题形容为: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摆烂,有时会产生隐隐的担忧,告诉我前面有危机(事实上我的直觉是非常准的),但总是没有真正意识到。

或者说,其实我非常擅长自欺欺人,给自己找借口的效果非常好,这让我当下总是开心的,但内心深处又具有很隐秘的折磨,而且它确实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进入社会后,我拿到了很有光环的工作,但几次都呈现出一个有趣的特点,面试时对方对我期待甚高,但试用期间就开始磨耗对方的耐心。一开始我也很着急,后来焦虑到极点就觉得,起码要身心健康。在听劝这件事上我非常看得开,直接就放开了,完全佛系,就不想更多解决办法了,做成啥是啥,交付不了就交付不了,结果3/6个月试用期一到,好几次都没有留用。

我现在又拿到了一个新的offer,和之前的公司相比,是行业内的降一个档的公司。马上要入职开始试用了。但是我隐隐感到很害怕,这次各大领导再次对我表示了看好,但我对于一些新分配的具有一定挑战性的任务依然感到压力很大。

按往常经验来看,这种压力很大的事情一来,我就会开始慌张,甚至可以说人会僵掉。然后自己伫在那里假装在干事情/查资料。但事实是,查一天的资料也没有什么成效,效果上来看只是浪费了一天的时间。这样想会让我更加慌张,所以我就告诉自己假装今天没有白费。第二天继续这样的模式。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三五天甚至一周就过去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领导问我什么情况,我只能懵懵地应对,完了继续安慰自己,事情会好起来的,没有那么糟糕。我的想法是,如果我不能相信现在没有那么糟糕(但事后复盘,其实就是挺糟糕的,又处在一个相对快节奏、需要一点自主性的行业,哭),我就会更加慌乱。我必须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能正常地工作和上班,面对生活。我告诉自己通过更多地留在办公室加班,事情就会变好(但只在决定的那一瞬间是开心的,事实是我还在办公室里加着班摆烂)。

我在每一个当下其实心情还挺好的,但长期下来其实很折磨我的反馈链条。我能感觉到几轮折腾下来,已经有些身心俱疲,影响我对自己职业上的自信以及正常工作。但我的性格、兴趣点和同辈环境又让我无法放下相对市场化的工作,现在也很担心,会不会又在试用期被开掉。

不知道如果从您的角度,会是什么样的洞察呢?


回复:

你把几件事放在一起了:一是谋生;二是证明领导对你的期望没看错;三是要对当前的职业产生热情和天赋。我认为只有第一件才是你的工作,第二件是领导的任务,第三件则是上帝的任务。

谋生这件事你做好了一半,你无论如何都能交付一部分工作,换取收入;但还有一半没做好,就是客观评估工作进度,向团队及时同步你的困难。这件事原本不难,你却用打马虎眼的方式把它模糊化了。你相当于在让自己完成一个更困难的任务——强迫自己在超出能力的工作面前,扮演一种足以胜任的状态,以减轻领导「看错人」的失望。

我不知道领导为什么对你的能力做出误判。显然,他们的期待给你增加了心理负担。你把别人下班休息的时间都用在了改造自己上,当你「伫在那里」一整天,假装在干事情却什么都没做的时候,那不是摆烂,是真的慌乱。你想改变自己却不得其法,只能期待用这种执着的仪式完成某种内在的救赎。但你已经发现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就是我看到的你的现状:你挣一份工资,交付了一半工作,再用双倍甚至更多的时间自我折磨。该做的没做完,不用你操心的你却替别人承担了太多。长期看,这个比例需要调整,但是短期之内有点难吧,尤其你已经开始接收新领导的欣赏了(那是你难以拒绝的)。所以,假如你近期仍然有「假装自己能搞定」的负担,我给你一个建议:

从你的收入中划出一定的比例,作为工作本身应当获取的报酬。你的衣食住行都从这部分收入支取。剩下一定的比例,是你出于为领导们保留幻想,在他们面前扮演「好员工」的人设的酬劳。如果哪天你又在假装查资料加班,承担无谓的自我折磨,事后你就用这部分钱犒劳自己,吃点好东西。

当然,更祝福你新工作简单顺利,任务都落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那就用不到这份建议了。无论如何,期待你在入职一个月左右给我一个反馈。


反馈:

抱歉比发送邮件的日期晚了一些些,从入职日开始算起,目前差不多是1个月左右的时间(中间隔了一个春节假期)。

期间我有按天/阶段进行记录,字数较多,但后面好像也变成流水账了,不知道该做何整理,就先作为附件附上吧。

整体我做一个简单总结:

非常感谢松蔚老师之前的回复,其中对于工作的三部分拆分和对金钱因素的引入让我受到了启发,我自己本身应该也是经历了几个阶段。综合来看,前期因为之前的经历,让我非常警醒,中期确实有些划归日常习惯的样子,后期因为受到了组内同事的警醒,又处于卷王状态,但还是认知到有些能力上的不足,确实也难改呢,能进一步是一步吧。

最新依然处在一个痛苦的状态,但可能是痛苦且前进。


反馈第一天(正式入职之前一天)

  • 之前有在想为什么是要按照钱来划分账户,按照焦虑来划分一个账户也很出乎我的预料,不过能借机吃点垃圾食品想想还是有点开心的。

  • 不过在犯懒的时候,好像有点明白了。

  • 是的,因为我从还没开始上班起,责任心缺失的问题就已经出现了,我本来准备早一点就根据正常的上班时间去调整作息,但醒了后一瞬间,还是怀着“嗯我清醒了”又继续倒下了。想到松蔚老师说的领那一份钱,突然意识到我应该领的对应那份钱事实上应该因为我的表现打点折扣的,突然有些慌了,也感到了一丝不安。

  • 是个直观而清晰的东西,它把我模糊化的东西变得具象了一些。在我开始再因为任务模糊而本身想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这份工资得减了,而且跟焦虑无关的纯纯是我份内本可以做到的事,好像更无法推卸了,推无可推竟然也就去做了。

上班第一天

  • 原本上午报道时想说也许用不到松蔚老师的建议了,因为这次或许会好很多,结果下午就打脸了。放班后跟主管沟通,一阵焦虑疯狂袭来,一瞬间又回到之前完全不知道哪里能容身的焦虑中。开始有点害怕,想到也许我到时又要满足不了要求了,我该怎么办呢?

  • 也许是我的行业入错了吧,不小心入了一个人人有办法遍地是聪明的行业。但我最难受的就是别人惊觉地发现原来我不行啊。很多人相信我会挑战成功,也许是因为我的学历,也许只是单位缺少了一个做相关业务的人就当活马医,而我不太懂变通,不太知道怎么东拼西凑出一个符合意愿的成果。但是我其实真实水平确实不太能找到符合位置的地方。

  • 不过不管怎么说,按照之前指示的,我会把薪资划分开,一半是给我的工作,另外一半拿来补偿我的焦虑。

  • 鉴于我就是一个平时比较抠的人,我也没有拿着出去大吃特吃,我还是尊重我的焦虑,也不想自怨自艾了,总得活下去。但我这次就不让焦虑影响我了吧。住的地方距离上班的地方太远,想想可以用焦虑账户打车,那就打车吧。

上班第二天

  • 我想账户划分这件事无论如何帮我起到了一个提示的作用,他让我能相对之前更清晰地感知到,我确实在接受一份超出我现有能力的工作。确实有一份是我工作内的,有一份是额外的。

  • 然后我就发现给额外的挑战和成长支付的部分可真是太多了,真让人生气,不过怀着警惕的心理,我提前在家里额外做了些功课,刚刚好满足了领导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勉勉强强,但起码没有太拖后腿吧。

  • 不敢有怨言,不然这份工作过不了我又还能去哪里呢,起码把新工作任务都试一轮以后我能好一点吧。

  • 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但能过一天是一天吧,我可能有很多的思维行为习惯需要改变以适应这个工作本身,不过超出原计划工作的额外金额这部分,我会想办法努力的。

上班第三天

  • 又是想辞职的一天。

  • 写反馈变成了一种安慰,知道当天会很痛苦但可能会有一个出口的存在。

  • 再次用承受痛苦的账户里的钱打车回家了。这次我的焦虑和退无可退的现状有帮我做出了业务上的进步,不过精神状态感觉堪忧,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我得调整调整。

又过了三天

  • 每天处于跌宕起伏的过程中,某一天发现老板给的任务好像没那么难了,某一天又发现简直太难了。不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为什么这么差,有可能我只是一般,而以前走运读的学校给别人带来了不切实际的期待,真是太痛苦了。

  • 账户的存在是对自己好一点,但我其实每天在焦虑中,连分配给自己快乐都不想了,要不还是赶快想想如果这次再不能达成,该去哪里吧。

第二周之后

  • 开始回落到之前那种有点松散的状态了,时不时的焦虑也让我有些慌,不过感觉这个慌好像比较像是自己没有既定的方向。

  • 老板一发任务我就焦虑,就疯狂,不发任务我又比较缺少结果导向。

第三周之后

  • 高强度有一天会到临界点,然后开始摆烂。

  • 昨天控制摆烂幅度的我还是交付了材料,神奇的是交付时领导倒觉得还可以,也许确实这个平台相对上一家要求留了更多空间。也许是我在工作方法和习惯上需要更多一点一点的前进。

  • 今早不想上班,意识到自己没有责任感。想想以后,觉得要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为别人给的薪水负责,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一手交钱就要一手交货。之前可能还是过得太舒服了,心理上意识不到自己责任感缺失的问题。社会没那么理想化,也不是以前”为一个美好的未来而努力学习”,应该认清直接的交易关系,去适应和融入真实的世界和逻辑吧。

春节假期之后一周

  • 老板找我谈话。说到目前情况并不好,继续下去或许不能满足预期,我之后必须更加抓紧,这让我几近崩溃。因为这前一天我熬到了凌晨2点,只睡了4个小时,此前也多次认为自己已经非常努力了。

  • 给家里打了电话,明天就想辞职。

最近这周

  • 开启卷王模式,家里给了一些精神支持和解决方法。

  • 还是会压力大到哭,以及间歇被同事吐槽,但起码别人吐槽出来了,也说了方向,好过表面一片祥和但暗地淘汰吧。

  • 本周有些报复性消费。此时已经有点没法领略松蔚老师说的奖励自己的方式了,哪种奖励于我而言都已无味,不过能每天心安理得在路上节省点时间,有地方坐着发会呆,也是生活的奢侈。最后的时光浪费一把也不可耻吧。

新干预

不得减轻的压力

提问:

我是一个工作十年的工薪律师。律师工作量大,压力大,经常熬夜加班,节假日也不能休息。我因为焦虑状态服用帕罗西汀五年。但一直以来都是学校优等生,有做律师的职业理想,不想因为困难放弃,就扛着没有正经想要离开。

2020年以来,陆续有法务机会接触,也动心想要多一些生活和陪伴家人的时间,但每当我要做出决定离开时就陷入痛苦,最终留在原地。一方面缓解痛苦,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在原来的岗位上有没有晋升机会。就这样苟着度过了2022年。

两年过去了我并没有晋升。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大又开始看机会,很快又陷入无法选择的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对离开这么排斥。原地不动的话,熬夜消耗,工作压力大没有时间陪伴家人,很痛苦;转法务的话也许轻松些,但会失去一直以来的职业理想,且公司复杂不知能否应对;独立执业的话,近年来一直做技术没有拓展人脉,可能出来收入陡降没有案子做,也很害怕。

疫情阳后因为忘服药干脆停用了帕罗西汀,医生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虽然看上去日常工作待人接物都挺正常,但内心很痛苦。每天早上都在焦虑中醒来,一想到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就紧张害怕出汗。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过痛苦的人生了,但好像大脑并不支持,甚至反对我做改变。它把工作看得极其重要。

我的家人朋友们看我好像收入、职位、教育背景各方面都挺好的,怎么选都可以,不知道我为什么痛苦。我明白这些,但我的痛苦如此真实,并不是演出来的。我做精神分析一年半,分析师说我的情绪状态,痛苦的事情(和现在老板的冲突、压迫)没有什么变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恳请您百忙之中给我一些建议,无论实验和分析都可以,再难我都会坚持执行并回信(我好像有迎难而上的强迫,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之一)。


回复:

是的,我想邀请你做一个实验。

我知道你希望立刻做出一个更适合自己的职业抉择,从此摆脱焦虑,但我认为现在这个阶段,最好不要太快做决定。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

除了当前的工作压力,你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并不知道如何享受一种更轻松的生活方式(收入减少,空闲增加,也许还要承担多一些的家庭义务)。这是作为优等生的你一直不熟悉的。你虽然向往,却没有把握安排好「多一些生活和陪伴家人的时间」。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如果非要立刻做出取舍,生活未必能如愿以偿变得更幸福,说不定得不偿失。所以每当你面对这样的改变,你就会用焦虑硬把自己「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但我也理解,到了这个年龄,会出现很多声音,不管不顾地催促你减少对工作的投入,把精力放回家庭。似乎「多些时间陪家人」才是更值得的生活。这种声音非常有说服力,会让你进退失措。

为避免压力更大,我建议在你完全准备好之前,先对「家庭生活」保持一种审慎的怀疑态度,有空闲宁可多留给自己。具体地说,每天工作完成之后,摸摸鱼,回家路上磨蹭一会,晚回半个小时。哪怕回家,也要跟家庭生活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尽量独处。问就是:「工作压力大,要加班」。

这并不容易,但你保证会坚持执行,那么我们先以10天为限。其他方面的生活都不用改变一切按现在的节奏来10天过后,看看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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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蔚
系统论、家庭、心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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