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曾承诺通过制造业回流将美国打造成制造业超级大国。但就半导体而言,这位当选总统有着相互矛盾的政策诉求。
美国国内半导体产能仅能满足 12%的需求,因此需要迅速提升其本土芯片制造能力。新冠疫情的爆发以及跨行业快速数字化转型这两大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凸显了全球半导体供应链的不稳定性。芯片供应先是严重吃紧,随后很快又出现生产过剩的情况,许多企业在这种新态势下开始优先保障芯片供应。
如今,半导体供应已被视为国家安全及经济发展政策中的一个关键要素。每个发达经济体都依赖半导体供应,以使其军事、工业和科技领域在全球保持竞争力。目前,全球 95% 的先进芯片由中国台湾地区的台积电生产,韩国三星也紧随其后。
因此,对美国来说,将半导体制造产能转移至本土以应对南海地缘政治局势就变得至关重要:若出现台海状况,不仅对美国,对全球的关键芯片供应都将产生灾难性后果。
芯片的这种短缺状况会使美国保持技术霸权的任何希望都岌岌可危。尤其是先进芯片,对于新兴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在全球的竞争力至关重要,而传统芯片在汽车和家用电子等行业也有大量需求。
特朗普会否废除《芯片法案》?
拜登政府于 2022 年 8 月签署的《芯片法案》为半导体制造、研发以及劳动力培训提供了高达 530 亿美元的投资激励措施。在该法案推动下,台积电在亚利桑那州投资 650 亿美元建设三座晶圆厂,三星在得克萨斯州投资 170 亿美元建设一座晶圆厂,美国本土芯片巨头英特尔也在俄勒冈州、亚利桑那州、俄亥俄州和新墨西哥州新建四座晶圆厂,并获得了近 200 亿美元的政府援助。
据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称,2024 年 5 月的估算显示,得益于《芯片法案》,到 2032 年美国半导体制造能力有望增长两倍,这将是全球预计的最大增幅,同时美国在半导体制造领域新的私人投资中所占份额也会增加。事实上,自《芯片法案》首次在国会提出以来,半导体产业生态系统内的企业已在美国宣布了 90 多个新的制造项目,分布在 28 个州,宣布的投资总额近 4500 亿美元。
2024 年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竞选纲领承诺要 “将我们关键的供应链迁回国内”,以 “通过保护美国工人免受不公平的外国竞争,使美国成为制造业超级大国”。但特朗普是否会撤销拜登时代的联邦芯片补贴,还有待观察。
在 10 月份竞选活动期间特朗普接受乔・罗根那次声名狼藉的采访时,他称《芯片法案》“糟透了”,因为该法案对 “有钱的公司” 进行补贴。事实上,由于人工智能热潮对芯片需求的增加,芯片公司的利润大幅飙升。
台积电 2024 年的市值为 9934.4 亿美元,较上一年增长了 84.185%;三星的市值为 2118 亿美元,使其成为全球第 35 大最具价值的公司。特朗普说联邦政府投入近 530 亿美元将半导体供应链迁回美国,实际上是在补贴全球最具价值的两家外国公司,这一点他并没有说错。
此外,台积电和三星在其本国已经得到了大量补贴,它们在台湾地区和韩国的财阀经济模式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虽然包括美国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在内的一些人暗示可能会废除《芯片法案》,但政治经济研究公司 TS Lombard 的董事总经理克里斯托弗・格兰维尔表示,特朗普不太可能撤销拜登时代的投资举措,如《通胀削减法案》和《芯片法案》,相反,他会限制用于这些法案实施和监管的资源分配。据环球数据公司高级分析师迈克・奥姆称,台积电和三星本应根据《芯片法案》获得数十亿美元的补贴,但两年过去了,它们 “一分钱都还没见到”。
特朗普的关税政策会破坏芯片供应链吗?
无论特朗普是否兑现《芯片法案》下承诺的资金并进一步扩大对外投资激励措施,他肯定会执着于贸易关税政策,这至少会使全球企业面临的芯片价格上涨。
奥姆说:“如果实施全面的关税政策,全球供应链中的芯片价格将会上涨,其错综复杂的跨国、多层性质将变得更加复杂和多变。”
美国必须进口芯片制造所需的大部分零部件。奥姆说:“如果特朗普是认真的并且能够实施他的关税政策,那么从关键材料开始,所有东西都可能会被征收 10%(上下浮动)的关税 —— 尽管中国已经在限制对美国的锗和镓供应。”
在美国已经面临高价且供应受限(包括从荷兰进口的极紫外光刻机设备以及从台湾地区、哥斯达黎加和马来西亚供应的芯片封装服务)的情况下,再加上关税负担,可能会对下游经济产生灾难性的影响。
如果特朗普说到做到,这意味着美国使用的几乎所有前沿处理器和存储芯片都将被征收关税,因为这些芯片分别从台湾地区和韩国进口。而且英特尔、台积电和三星目前正在建设的本土先进晶圆厂要到 2026/2027 年才会实质性投产。
奥姆说:“这一切可能产生的一个有趣的副作用是,荷兰芯片制造设备供应商阿斯麦一直对美国制裁其至关重要的中国业务感到不满,这次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找到规避制裁的办法。”
在特朗普当选的消息公布后,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德国总理朔尔茨预见到与美国的贸易战即将来临,发表声明称法国和德国将密切合作以提升欧盟的主权。他说:“这可能意味着阿斯麦会将其不配合美国制裁的诉求提交给一个重新振作起来的欧盟,而不是与其本国荷兰政府重新讨论这个问题,因为荷兰政府迄今为止一直坚定地站在美国一边。”
事实上,环球数据公司的《2022 年美国大选执行摘要》指出,特朗普推动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 10 - 20% 的全球关税,一些美国盟友国家会通过新的自由贸易协定来规避这些关税。所有这些甚至可能对中国来说是个好消息 —— 这是特朗普 “让美国再次伟大” 努力所带来的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