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二）
郑德宝惊闻凶讯的时候，正乐滋滋地分“压岁钱”给几个孙子孙女。他一边拎着用红绳儿串起的铜钱在孙子孙女们的小脑袋前晃悠，一边笑眯眯地哄孙子道：过了年，爷爷多开几口塘，用条石砌好，再用糯米汁浇缝，一点都不会漏的，蓄起雨水来灌庄稼，他姓殷的别想卡咱们脖子。
郑德宝的五个儿子除怀义外均已成家并各有子女，怀文和怀武生的是女儿，唤做兆凤和兆凰，怀智和怀仁的儿子一个叫兆丰一个叫兆年。郑家的人丁不可谓不兴旺，这一点常让郑德宝沾沾自喜。
孙子孙女们嫌压岁钱少，嘟着嘴跟爷爷耍起了小脾气。郑德宝好不开心，逗乐地又一个人手心里塞上两枚铜板。郑怀义闯入的当口，脚下打了个趔趄。这举止有失稳重，颇令郑德宝扫兴，及至看清是自己最为宝贝的儿子，郑德宝的脸色随之和悦起来。
“不……不，不好了……”郑怀义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一边惊慌失措地往外面指。
郑德宝的第一个反应是将孙儿们往屏门后面推，接着一个箭步蹿至墙边摘了把腰刀握在手中。
“来人!——”郑德宝的声音变了调，直后悔中了殷桂龙的奸计，忽略了大年夜的防范。“来人——!”
无人应答。最小的兆年吓得“哇”地哭出声来。
郑德宝无奈，一把拽过郑怀义搡到屏门后面，挺了挺干瘪的胸膛，立到了堂屋中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暂的瞬间。但郑德宝却感到度过了漫长的一年。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响起，渐远渐近。郑德宝判断，来者估计四五个人，于是横刀于胸前，准备做拚死一搏。
“爹，爹!”郑德宝听出来了，是老三怀智在叫。
郑怀智是奉大哥怀文的命令前来保护内眷的。然而带来的却是令人惊心吊胆的消息：匪徒有备而来，杀死二哥怀武和四弟怀仁后，一头扎进夜幕便没了踪影。
一口血腥涌上喉头，郑德宝勉力用腰刀撑着地面稳住身子，任由怀智将他扶坐在太师椅上。
良久，郑德宝喘了口气，问道：
“一个都没抓到?”
回答是肯定的。
“大哥亲自带人追到殷家坳去了。”郑怀智强调说。
郑德宝眉尖紧蹙，世故地摇了摇头。显然，他对郑怀文的做法不抱任何希望。
果如其然，郑怀文的无功而返证实了他的想法。不宁惟是，郑怀文同时告诉他说，殷家那个姓白的奶妈死得很惨，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殷家的情况郑德宝自认为了如指掌，白姑娘在殷家的特殊地位当然不是什么秘密。仅此即可排除殷姓作案的可能。相比之下，孔家的损失就摆不上桌面了。不错，孔曲表面上看是下落不明，可是谁又能证实这不是欲盖弥彰呢?令郑德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一切究竟为的是什么?但有一点不容置疑：匪徒必定跟孔家有着密切的联系。
此时此刻，郑德宝清醒地意识到老郑家和殷家原是休戚与共的外来人。他果断地决定，无论历史上的隔阂有多深，而今都必须捐弃前嫌面对生死存亡的现实。
悲伤已无济于事。重要的是下一步的应对手段。拿定主意后，郑德宝吩咐摆灵堂，拉开了一副大张旗鼓示威的架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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