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蕾:黄河稻殇

文摘   2024-12-25 00:00   江苏  



包头是我们思想启蒙的地方

是我们付出过艰辛的地方

是我们怀念并不可忘怀的地方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近五十年的历史的背影,唤起了我们无尽的思绪。这五十年是由迷茫至有所追求的五十年。那是困难和艰辛要用政治激情包裹、遮掩的年代。我们亲历了恐怕历史也一言难尽、不堪回首的如泣如诉的这一历史过程。在这一历史的旋涡中弥漫着无奈、迷茫、唏嘘和感慨...。

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确是无可奈何的产物。“屯垦戍边”的说法实属牵强。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吃到什么东西,长知识的时候没读到什么书;工业化和城市化水平太低;城市物资匮乏且就业困难,政治生态、经济状况和社会秩序空前混乱的年代。


白小川

摘自白小川著作《夹叙夹议那些年》一书


【那时我们正年青】书摘

黄河稻殇

作者:周穗蕾 



一九七零年的盛夏,天空被干燥的烈日晒得明晃晃,东去的黄河裹挟着上游滚滚的泥土,上升气流将这些景象变成大风吹皱的银幕,变成升向空中的轻烟。灼热的沙地烫着我们赤裸的脚,我们五连九班在这里荣立了集体三等功。


黄河流过的九原县,分布着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八团的10个连队。而那一年这10个连队接到的命令是要让黄河北岸几千亩贫瘠、干旱、寸草不生的盐碱滩变成稻谷飘香的米粮仓!为了完成这一政治任务,兵团领导不惜重金从乌拉特中后旗牧民那里买到几列火车皮的羊粪,每斤羊粪0.12元,每个车皮大约载重50吨,一列火车按5个车皮计算,运了好几趟。那一年向黄河边的盐碱滩上光是羊粪就撒下了近百万元人民币!



我们五连的任务是“引黄灌溉”。具体工作是:首先从黄河边向稻田中间修一条长1公里,宽7米,高出地面约4米的大渠基座。再将直径1米,长4米的水泥管道,一根接一根,半埋在大渠的基座里。全长1公里的大渠,要用将近300多根管道才能铺设完毕,男生要把这些水泥管用拖拉机和绞索连推带拉搬运到几米高的渠上,对接得严丝合缝;我们九班的任务是用水泥和麻刀将管缝填满、填实,再把沥青烧化,刷在上面,这就叫“做防水”。

这是一条死亡通道,全长1000米,除了每隔50米有一个检查井口可以透透空气以外,其他所有作业都要在密不透风的水泥管中完成。水泥管直径1米,站直了不行,蹲着用京戏里丑角的矮子功走,顶多走两步,唯一可行的姿势就是弯着90度的腰行走。手里要提着一桶满满的、刚刚烧化的滚烫的沥青,也叫“臭油”,其令人窒息的有毒气体,终日弥漫在1000米长的狭窄管道中,挥之不去。水泥管道每4米一圈接缝,一共250圈接缝。按规范,这样的“防水”要作3遍。沥青烧化之后,十几分钟就会冷却,距离检查井口近的接缝可以在冷却之前刷完,两个井口中间的那几个接缝,就必须尽快到达。提着滚烫的沥青桶,忍着令人窒息的臭油味,烟熏着,火烤着,弯着90度的腰,小跑着到25米处,谁想来试试吗?!


每桶油也就能刷一至二个接缝,就这样往返的在这不见天日的管子里整整20多天!为赶进度,夜以继日,换人不歇工,每个人都连续工作两、三天才能轮到一夜的休整。姑娘们不梳头不洗脸,下了班倒头就睡,睡醒了马上就去换班。我从团部篮球队回到黄河边的时候,王跃跃的小圆脸上只看得见一排整齐的白牙,那脸上的黑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抹上了臭油!是云还是黎明,头发上沾满了沥青块,又臭又硬!那一年,她们才十六、七岁!

据传,第二年有香港报纸报道:内蒙古建设兵团在黄河边种出的水稻每斤合人民币1.70元!而那一年中国人吃的稻米才0.17元左右一斤。


1994年8月,我回到黄河边,大渠被风化、被沙埋,只剩一尺多高,水泥管大部分被当地农民拉走,剩下破碎的大多一半埋在沙里了。九连、十连的驻地,仅存几垛干打垒的断墙。



英国哲学家培根这样讲过:穆罕默德让民众相信他会召唤一座山来到他那儿,然后在此山顶上为信奉他戒律的人祈福。等大家集合到一起了,穆罕默德一而再再而三地召唤那座山来,那山却纹丝不动。这时候他丝毫不觉难堪,反而说:“要是山不肯来穆罕默德这儿,那么,穆罕默德愿意往山那儿去”!所以,有些走江湖的人,当他们承诺一件大事而十分可耻的失败了的时候,只要胆量十足的话,他们便将此敷衍过去,转移话题,然后溜之大吉。知青们的溜之大吉,还得感谢改革开放的邓小平。


以后我们九班的事迹多次到师部、兵团总部宣讲,宣讲文稿是云文慧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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