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二)
现时的情况则起了变化。病榻上的郑德宝已是奄奄一息朝不保夕,山上殷十八的弟弟殷桂龙却结实得碌碡一般。郑德宝这一辈子都没能将殷氏踩在脚下,他咽不下这口气,死都不能瞑目。风烛残年的郑德宝不惜铤而走险,决定给殷桂龙致命一击。这就是蓄谋已久的本次行动的指导思想。
殷桂龙膝下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子敬宇、次子敬宙、三子敬太、独女敬平,合起来就是“宇宙太平”。郑德宝对殷桂龙的三个儿子既不羡慕也不嫉妒。他觉得自己的“文、武、智、仁、义”五条汉子丝毫不比殷家的“宇、宙、太”逊色。何况殷家老大几年前便去到上海学生意,不在乃父身边。惟一令郑德宝眼红的是殷家有女自己却无缘有凤。
今晚的行动针对的就是殷敬平。
殷桂龙中年得女。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同样,女儿也是母亲庞氏的心肝宝贝,是他们老两口晚年的精神寄托。
郑德宝偏偏就是要在殷桂龙和庞氏的心窝口插上一刀。
起更了。梆子声从山坳里殷家坳悠悠传来。
萧杀的秋风钻进衣袖灌进脖颈,郑怀义情不自禁地抱臂耸肩浑身觳觫地往怀仁身边直靠。然而怀仁的感觉比他的这个见识过县试的秀才兄弟强不了多少。他拿眼瞥一下山坳里殷氏的住宅,想象着殷桂龙夫妇巴望爱女返家的情景,心头掠过一阵莫名的惆怅。
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朝廷解除女禁,颁布了《女子小学堂章程》。作为六朝古都南京的近邻,句容县的有识之士得风气之先,《女子小学堂章程》颁布的同年,“益智女子学堂”很快便应运而生。那一年殷敬平刚满14岁。殷桂龙压根不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迂腐的说教。次年便将爱女送进了女子学堂。尽管他私下很是舍不得,但逢到妻子庞氏抹眼泪,他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有时庞氏实在控制不住,呜呜咽咽没个完,殷桂龙就会闷着头把小烟袋吸得咕嘟咕嘟直响,一边从额头上射出怪异的眼光瞄着妻子干瘪的胸脯。在这种沉默的压力下,庞氏便会主动收住哭声,咽下眼泪,枯叶般瑟缩着,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女儿半个月回来一次。老夫妻俩便如此这般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着佳期的来临。
今天便是这样的日子。一吃过早中饭殷家老二敬宙便领着四个伙计进了城。皇陵镇离县城不到三十里路,由于交通不甚方便,约摸要走靠两个时辰。早几年敬平往返是乘轿子,现如今姑娘长大了,县城里长了见识思想便逐渐新潮,所以坚持要步行。殷桂龙拗不过爱女,折衷之下仍派上一袭小轿,走累了就坐上去,想自在就下来走走。这样一来,起更时分到家再正常不过。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殷桂龙夫妇翘首以待,郑家兄弟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最先进入郑怀文视线的是殷家的一名开道的家丁。接着是殷敬宙兄妹俩有说有笑地信步走来。跟在后面是轿夫和伺候敬平读书的奶妈白姑娘。眼看着越走越近,郑家老大怀文悄悄与怀武、怀智咬了一下耳朵,离弦之箭也似呼啸而出冲上前去。刀光闪过,开道的家丁甚至来不及喊出声来便已身首异处。殷敬宙到底训练有素,愣怔片刻,操刀迎向郑怀武。抬轿的家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欲探问,朦胧中也糊里糊涂地见了阎王。这一瞬可谓迅雷不及掩耳。接下来,郑怀文用刀逼着两个女人往丛林深处退去,郑怀智则加入到与殷敬宙的格杀之中。
好汉难敌双拳。殷敬宙渐渐显得体力不支,加上牵挂小妹敬平的缘故,因而无心恋战。郑家怀武、怀智兄弟俩却越战越勇,趁着殷敬宙神思不定的时候,郑怀武将对手的兵器打落地上。殷敬宙无力抵抗下去,一番挣扎后被郑家兄弟反绑在树干上。
殷敬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生死自然置度外,但他一则担心敬平,二来他希望弄清楚的就是确认这伙蒙面强贼的身份及其目的。所以他一任郑家兄弟摆布,甚至忍受着下流的凌辱,然而暗中却屏息留意着任何的细枝末节。
丛林里传来一声唿哨,郑怀武侧耳听了昕,一扬下颌推了郑怀智一把。郑怀智会意,朝着暗号传来的方向走去。
殷敬宙明显着急起来。他憋足劲试图用舌头顶掉塞在嘴里的破布,但是失败了。接着他咬紧牙关做了一个深呼吸,希望平时练就的气功能帮助自己摆脱桎梏。然而他自肩膀到脚踝麻花似的被捆绑着,努力也是徒费心机。
郑怀武很有耐心地用刀尖挑开殷敬宙的上衣扣襻,随着刀尖的下移,殷敬宙的腰带被割断,大腰裤倏地耷了下来。愤怒的殷敬宙目眦尽裂地盯视着对方,但所能看到的仅仅是隐藏在面罩后面的那一双骨碌碌发亮的眼珠。
如果说郑怀武玩的是一出猫捉老鼠的把戏的话,阴暗的丛林深处郑怀文可是动了真格的了。女人对于性侵犯有着一种本能的抗争。一手夹着一个女人的郑怀文遭到了空前激烈的反抗。郑怀文不得不发出暗号请求援助。郑怀智以及怀仁、怀义几兄弟不约而同地适时赶到,使两个柔弱的女性成了狼群中的可怜羔羊。按照事先的设定,只要把殷敬宙搞残废,郑家老爷子郑德宝胸中的块垒便将烟消云散。然而作为郑氏家族接班人的郑怀文却有着更深层的思谋。他答应过老爷子要让小弟怀义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此刻他要做的就是实现自己的誓言。郑怀文把两个女人交给了怀仁和怀义看管,他再次将怀智叫到一边去嘀咕了一番。
郑怀智的名字跟他的秉性截然相悖。事实上他只是赳赳武夫一个,他的脑袋瓜是长在大哥怀文和二哥怀武身上的。听罢大哥的吩咐,郑怀智大步走到四弟怀仁身边,二人架起白姑娘往地上一摔。郑怀仁是被动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郑怀智且不管他,一边粗鲁地撕扯着白姑娘的裤子,一边用蒲扇般的巴掌掴击白姑娘的耳光。不消片刻,裸露下身的自姑娘痉挛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晦暗的光线掩不住白姑娘俊俏的脸蛋,成熟女人的体态更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精神高度紧张的郑怀仁或许是出于麻木,也可能出于一种解脱般的发泄,当着众人的面亢奋地强奸了那个不幸的女子。
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殷家小姐敬平早已魂不附体,眼前一黑便从郑怀文的手臂里软瘫到地上……这是一具妙不可言的胴体,整个就像一件巧夺天工的汉白玉卧佛,光洁、滑润、曲线分明,坚挺的乳房如同两只鲜嫩欲滴的水蜜桃。那乳头则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平坦的腹部如缎似锦,修长的双腿充满弹性,简直是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郑怀义原本就对这位知书达理的新潮女性心仪已久。他曾无数次远远地遥望着殷敬平袅袅婷婷的身影,他也曾无数次在梦中向自己的可人儿倾诉衷肠。然而他深知两家之间的鸿沟绝对不可能逾越。无形中这给他那内向的性格增添了几分压抑,以至于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扭曲。而且,他的脑海中还时常产生臆象。闲得无聊的时候殷敬平便从冥冥之中钻入他的骨髓。有时是完整的,有时又显得恁般的支离破碎,好似天上的流云排列组合着见仁见智的图案。对于郑怀义来说,所有的图案在他眼里最终将幻化成为一个人的倩影。正如他眼前这具千娇百媚的胴体。其实在这暗淡的光线下,他根本不可能看得很清楚。所以与其说他看到,不如说他感觉到了,他还原的是一个真实的梦而已。
郑怀义的手脚冰凉,牙齿也不由自主地发出“格格”的声响。他感到腹腔深处有一个不安分的精灵正欢快地往他的下身蹿去,但是喉咙口又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那棉花团仿佛是火,烧得他胸腔一阵阵灼痛。他有一种发泄的欲望,否则他将窒息而死。
没有人知悉郑怀义的心思。郑怀文甚至担心这场景会吓坏他那生性脆弱的小兄弟。他往郑怀义身边靠拢去,只见郑怀义的眼眶中浮动着一缕痴情的迷惘,这神情是郑怀文从来未曾见过的。郑怀文顿时浑身发毛,生怕这个倍受老爷子溺爱的小弟有什么闪失。他默默地走过去,托起郑怀义的下巴。四目相对,他看到两行清亮的泪水爬过了郑怀义的脸庞。与此同时他也读懂了那眼神的含意。郑怀文大喜过望,一把将正在提裤子的郑怀仁拽到一边,示意郑怀智抱起白姑娘跟他走。
现场只剩下郑怀义和他思念已久的梦中情人。
四周一片寂静。郑怀义听到草丛深处秋虫的呻吟伴着自己的怦怦心跳。他慢慢地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殷敬平的秀发,抚摸着她秀丽的脸蛋,他的手哆嗦着,沿着女人挺秀的脖颈往下滑去。原本他想一寸一寸地去感受、去体验。无奈他胯下的小伙计不争气,他提醒自己必须立刻投入战斗,以免功败垂成。想罢,他手忙脚乱地褪掉裤子急吼吼地扑了上去。突然间他又直起身来,三下五除二扒掉上衣。他渴望有一种全方位的接触,以慰那昼夜不息的相思之苦。他把面罩往上捋了捋,喘着粗气把嘴唇压到那兰气馨香的樱桃小嘴上。也许是缺乏经验,也许是他太紧张的缘故,交手不到三四个回合便跌落马下。郑怀义气馁极了,使劲抱住渴慕已久的女人梦呓般自语开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郑怀义无声地嗥叫着,冲动地咬住了女人含苞待放的乳房。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小会儿,郑怀义停止了动作。因为他感觉到女人的躯体冰一般森冷。起风了,不时有枯枝败叶从空中飘落。郑怀义恋恋不舍地克制着自己的疯狂,小心翼翼地为他的女人穿戴好衣裳。他思绪万千地半跪在女人的身边,一股酸涩倏地涌上了心头。这一切的一切尽被郑怀文几兄弟收在眼底。他们会心地互相望了望,意味深长地笑了。郑怀仁抑或受到了感染,抱起白姑娘放到殷敬平身旁,拾起地上的衣裤胡乱盖在了白姑娘身上。
此战大获全胜。郑氏兄弟会合后,特意在殷敬宙面前卖了个关子,用力跺着脚朝着与郑家边相反的方向呼啸而去。
(待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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