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出轨的聊天记录印满一沓纸,里面的内容无法描述 | 毛骗局中局 · 大结局

文化   小说   2024-12-20 17:00   北京  

【毛骗局中局】是私家侦探周述开设的故事专栏,记录他接受委托解决麻烦的反骗经历。在一次次委托中,周述不断地深入骗局,用细腻的观察与严谨的推理破解难题,也一并揭开了人心深处的隐蔽迷局。

大家好,我是脸叔。

今天继续更新私家侦探周述的反骗栏目【毛骗局中局】第11篇,也是本系列的最后一篇。

接上篇【女骗子跑路东南亚前,给我100万要我别声张 | 毛骗局中局10】欧雅的事件结束后,任玫带给法考失利的周述一个新消息:姜巢出事了。他声称自己要买房,向周围人借下数百万后不翼而飞。

为侦探,也作为朋友,周述毅然接下了追踪姜巢的任务。  


这是 毛骗局中局  11 篇反骗手记

本期事件:和他说再见

全文 12885 字

欧雅的事情落下帷幕,我也终于得以踏实下来,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熬到了秋季,律师资格考试的日子来临了。

我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可惜终归还是以三分之差败下阵来,对于这样的结果其实心中并非没有准备,只是感觉依旧很不开心。

见我闷闷不乐,任玫安慰我说:“考不过很正常,许多人一连考了五六次,考到头发都秃了,不还是在考嘛。”

一听这话,我顿感自己一头乌发不保,联想到自己光头的模样,心中就更加不快乐了,一句谚语在脑海里飞来飞去——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任玫又说:“你啊,用不着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不如找个朋友快活快活。”

我赶紧摆摆手,“呸,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不过她这样一讲,我倒是想起了姜巢,忽然意识到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朋友了。

姜巢自从炒“特牛币”失败(见前篇【环环相诈:放我高利贷的诈骗犯,被杀猪盘阴了 | 毛骗局中局09】),之后的日子里就好像着了魔一般,无论什么时候见面,他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投资。

我天生穷鬼命,兜里半毛钱没有,不要说理财了,简直连自理都困难,眼看着他披金戴银,不知不觉我俩之间便慢慢有了一点微妙的隔阂感,那些三天两头泡在一起喝酒撸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不过这也正常,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接连不断的离别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最后想了又想,我还是没有去见他。

只是没过多久,就容不得我不去找他了。

元旦前夕,任玫忽然忧心忡忡地将我约了出来,一见面,她便劈头盖脸地丢给我一个重磅消息:“姜巢出事了。”

事情发生得毫无征兆。普普通通的一个工作日,姜巢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办公室,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起初看起来只像是身体有恙,哪知道之后一连三个礼拜他始终都没有再露面过。公司不得已只好联系了姜巢老婆,这才发现这家伙半年前离了婚,净身出户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所以,姜巢离婚了?”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我感觉自己被震了一下。

任玫倒是一脸淡定地做了个休止的手势,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失踪这件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一个流言开始在公司蔓延开来——传说姜巢之所以消失,是之前欠了一屁股账,现在账到期了,只好溜之大吉,卷款跑路。任玫当然觉得这是一派胡言,可是忽然有一天,几个姜巢的同事径直走进了“方洲律师事务所”。

“你看看吧。”

她掏出几张欠条,一张一张依次在我面前铺展开来。

我贴近了一些,仔细看去,发现借款人那里歪七扭八地签了两个字,确实是姜巢的名字无误。几张借条的内容都差不多——他说自己是为了买房凑首付。

有的欠条几万,有的欠条几十万,谈好了只用三个月,除了本金额外支付十五个点的利息,早在一个月前这些钱就应归还了。

“但是,看这个意思,他人没了,钱没还?”我抬起头,看着任玫。

任玫点了点头,“是。”

“那房子呢?”

这回任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当然有了。比如我从来没听姜巢说过他要买房;再比如本地的房价也才一万出头,而这些欠条加起来有将近两百万之巨,拿来做首付款少说也能买下三百平方米的房产了。他一个离了婚的中年光棍,自己住这么大房子想干吗?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说不定这家伙有他自己的打算,“搞不好是他婚姻破裂看破了红尘,打算弄个地方养养猫养养狗,或者干脆开间寺庙,养几个和尚、尼姑,吃斋念佛诵经做法,谁知道呢?”

“你信吗?”

“我……不信也得信。”

听我这样信誓旦旦地一说,任玫立马噘起了嘴巴,“周述,虽然你是姜巢的朋友,但你更是一名侦探。麻烦你现实一点,可以吗?”

我还想给姜巢编一些借口,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能编出什么借口来。只能拢着嘴,安静地听任玫继续说姜巢的事迹。

这还不是姜巢第一次借款。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姜巢一直宣称自己在做生意,只不过每次都是小打小闹,只跟同事借个三五万,不超过两个月肯定连本带利还上。

至于做什么生意,他不说,同事们也从来不怀疑。毕竟姜巢是公司的法务科科长,也是一名公司律师,吃法律饭的人总不会知法犯法吧?

也正是这个缘故,几个月前当他提出要凑一凑首付款,周转三个月,身边人都习以为常了。

“所以,你觉得他买楼也是借口,不知道拿这些钱来干吗了,对不对?连你也相信他是还不上钱,跑路了?”我的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

但任玫不为所动,“我只是做好最坏的计划。”

“你不知道姜巢吗?这人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是特别好面子,可能脸都不要说跑就跑吗?说不定……这些欠条,这些签名都是假的!”

我气急败坏,但任玫依旧对答如流:“我们特意请了人,拿着他从前签字的文件做了鉴别。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确定是他,但可能性也在九成五以上。况且你不要忘了,他同事手上都有转账记录。伪造签名的概率能有多少?”

“那……说不定他遭遇了什么意外。”我颓然地垂下头来,“姜巢我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

可任玫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了,“人是有可能会变的。”

任玫说得没错,其实一切早有征兆。

年初的时候我曾经和姜巢组过一个饭局。坐在城中心的烤鱼店里,对着窗外张灯结彩的热闹气息,没喝几口酒,他就聊起了钱。他说他最近认识了一个贵人,找到了赚钱的门道。什么叫赚钱呢?所谓赚钱,就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进自己的口袋。

当时我只当是酒精作用下的玩笑话,没想到最后真的出现了这样的离谱结果。

“我出去抽根烟。”

想到这里,我扔下任玫,一个人踱到咖啡店外,在一个背风的位置掏出手机,茫然地按下了姜巢的号码。一连三次,耳畔除了“无法接通”的回应之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了。

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只不过一想到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匆匆离开,连我都没有知会便一走了之,心中还是不免多少有一些唏嘘。

“姜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一样很想找到他。”不知何时,任玫已经走到我身边了,望着远方的一朵白云,静静地说,“如果我们委托你去寻找姜巢,你会接受吗?”


我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任玫的委托。实际上就算没有任玫的这番话,作为朋友,我也照样会去寻找姜巢的下落的。

姜巢的前妻是一定要去见的。只不过她一问三不知,既不知道那个贵人是谁,也不知道姜巢在做什么生意,光顾着骂姜巢“王八蛋”了。她说这个王八蛋的光荣事迹不限于天天外出不归,还有找小三,以及从不往家里拿钱。至于不给家里钱和在外面找小三哪个更加过分,听她的口气,好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巢这样在外面胡搞瞎搞,得不得病其实无所谓,招惹来一帮债主才实在是要命。早上有人堵门,晚上有人堵门,就算离了婚也不得安生。

任玫对此十分生气,说姜巢看起来道貌岸然,谁能想到是这么一个人呢?男人有钱就变坏,古人诚不欺她也。

我对此自然有不同意见,我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她这样的结论很一叶障目、以偏概全,就比如我,我似乎就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她故意“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周述,你才不会有钱。”

玩笑话终归是玩笑。谈到接下来的计划,我们一致同意前妻那里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好在姜巢还有个情人。

只是如何找到那个女人还是个技术活,就连姜巢前妻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何况是我这么一个外人呢?

接下来一连三天,我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先是跑遍了姜巢常去的麻将馆,后来又挨个打电话去询问了姜巢的同学和熟人,结果每个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啥?姜巢出轨了?”

每一个人都缠着我,每一个人都要求我必须大谈特谈姜巢出轨的经过,特别是细节,不谈清楚就不让回家吃饭。

这么从早到晚瞎忙活,却毫无进展,不由得让人心中骂起娘来。可就在我一筹莫展时,那个谜一样的女人却自己主动跳了出来。

礼拜五下午,城南的公司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个叫董凤的姑娘冲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痛哭流涕地说自己不光被姜巢骗财,而且还被骗色,属实是人财两空没脸继续活下去啦,要是公司不能给个说法,她就立马跳楼死给领导看。领导吓了一跳,说小姑娘不要跳楼嘛,只要不跳楼,什么都可以商量。

乌烟瘴气闹了半天,最后楼也没跳成,倒是公司决定给她聘请律师。于是案子又就这样来到了任玫手上。

坐在律所的会客厅里,任玫抱着厚厚一摞资料,我一问她董凤说什么了,她那张粉嫩的小脸立马涨得通红,飞速抽出来一沓复印件,说:“我没法跟你说。你那好兄弟干了什么,你自己看吧。”

复印件是姜巢和董凤的聊天记录,从年初开始,一直到前两个礼拜前为止。我随便看了几眼,顿时明白了任玫为何没办法跟我描述了:因为这二位的对话实在豪放得厉害,如同两匹发了情的野马一般,上班时间聊不可描述的事情,下班时间还在聊不可描述的事情,床笫间的那档子事乐此不疲,甚至连细节都复盘得一清二楚的。这哪里是证据,分明就是一部情色故事,而且是一部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连兰陵笑笑生都要自叹不如的巨著。

于是不光任玫面红耳赤,我也一阵面红耳赤,感觉心跳得厉害,不得不借口喝杯冷水来冷却一下自己,然后尴尬地说:“这董凤,可真是荤素不忌,怎么什么都说?”

“切。我看你看得还挺投入的。”任玫这丫头似笑非笑,“那么周大侦探,你从中发现了什么吗?”

“有,当然有。”我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案件上面。

过滤掉对话里海量少儿不宜的内容,字里行间倒是可以发现姜巢和这个董凤的发展脉络。最初的对话发生在去年十一月,一开始的内容和情感没有多少关系,倒是说了不少赚钱的鬼话。姜巢讲自己的确是靠投资赚了不少钱,但是赚钱没什么意思,因为每天从早到晚就剩下赚钱了,老婆不爱,孩子不亲,自己马上就要离婚了,可又不能指望着跟钱过一辈子。

董凤说有钱总比没钱好,最怕像自己这样,离了婚,钱却没有。

姜巢就立马回复:不没钱怎么赚钱,不离婚怎么再婚?

他约她出来,她便跟着他出来。

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多礼拜,之后的对话突然画风一变,两个人直奔着《金瓶梅》的方向策马奔腾。董凤有时喊他亲爱的,有时也喊他爸爸,还管他叫过姜大官人。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聊天里提及了一个人。

姜巢叫那个人北哥,是他一起厮混、一起赚钱做生意的北哥。

“董凤知道这个北哥是谁吗?”我放下资料,看着任玫。

任玫摇摇头,“这姑娘说话吞吞吐吐的,颠三倒四,总是讲不到重点。聊了一个多小时,光在那里哭哭啼啼了,聊的内容全是姜巢怎么欺骗她感情,她是怎么信了姜巢的花言巧语才抵押了房子,把钱全拿出来给他做生意了。现在房子没了,钱没了,人也没了。更过分的是,在失踪前一天,姜巢还突然去找过她,说自己急需周转资金,榨干了这姑娘手上最后三万块钱。你说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讲心里话,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他,我是真希望他遭报应。”

任玫看起来很不爽,而我心中同样感觉很不是滋味,再去读复印件时,一看到那些花言巧语,就有一些厌恶而陌生的感觉。这家伙向董凤借钱,一开始只有几万块,之后十几万,起初很守规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保证一两个月回到账上。姜巢沾沾自喜地问董凤,自己投资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会赚钱。董凤一定要说是,一旦流露出害怕折了本金的情绪,姜巢立马就说她是乌鸦嘴、扫把星,什么都不懂,简直是个祸害,只会招霉头。接下来他就要一连消失好几天。董凤只好说自己错了,真的错了,她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姑娘真是傻得可以。”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任玫则有自己的解释,她说:“因为董凤真的想跟姜巢结婚。”但是又问:“你觉得姜巢真的考虑过和她结婚吗?”

“谁知道呢?”我不相信,但也不愿意恶语相向,只好这样敷衍。

继续看下去,结局也在意料之中——姜巢离了婚,从此董凤对姜巢百依百顺,他说她是自己的仆人,她就是他的仆人。就这样到了三个月前,有一天姜巢突然说要和北哥去做一笔很有赚头的投资。他开口就是一百万,只不过这一次一百万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说,生意缺钱了。

他说,你去抵押房产吧。

他还说,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一切都是为了你。

到了最后,他却失踪了,连带着那一百多万也一并失踪了。

可怜的董凤只顾着担心姜巢的安危,直到听到了单位里关于他骗钱的风言风语。起初她并不相信,还在催他快点回来跟大家说清楚;后来才开始醒悟,骂他是个大骗子;最后只剩下央求了,说那是自己的全部家当,现在身无分文了,他这样对她,她只有去死了。

可姜巢从来都没有回应过。


在任玫的安排下,我终于见到董凤了。

这个女人谈不上多么漂亮:有一点黑,还有一点瘦,眼睛小小的,一副时刻睡不醒的样子。她安安静静地垂着头,坐在我面前时一副被击垮了的样子。她说钱和房子都是离婚时前夫留给她的,那时她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上谁了,直到遇见姜巢,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本来以为可以和他结婚的,然而现在没了,一切全都没了。甚至几天前她妈妈一下子犯了脑溢血,也离开了她。

世界上只剩下了她自己,她感觉活着真没意思,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赶紧安慰她:“找到姜巢吧,只要把他找出来就还有希望,至少也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董凤默然不语,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我于是拿出那些聊天记录,开始和她聊起了“北哥”,问她见没见过这个人。她就轻轻点了点头,说自己见过,但是只见过一次,酒吧里黑灯瞎火,而且实在喧嚣,她没有听清对方全名叫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很瘦,不高,小平头。不过姜巢倒是和她提及过,这个“北哥”年长他两岁,是本地人,他们偶尔一起出去打麻将。

“打麻将的地方你知道吗?”我问她。

“听说好像在建设路上的一个居民楼。”

“还能更具体一些吗?”

董凤捏着衣角,半晌无言。我知道很大概率是因为姜巢不让她过问,她也不敢多问。

“唉!”我兀自叹了口气,没想到却惊扰了她。董凤忽然抬起头来,犹豫着说:“我问一下您,现在姜巢找不到,他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会不会他也有说不出的原因,都是那个北哥给逼的?”

“你现在为什么还会这样问?”任玫忍不住在边上插嘴。

董凤犹豫着说:“无论如何,我们的感情应该是真的。他不应该就这样……”

任玫忽然就显得很生气,一字一句地说:“麻烦你清醒一些。姜巢是离婚了不假,但他可不是为了你离婚的,他更不是什么专情的好人。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他现在可有名了,谁不知道他天天嫖,日日嫖,简直就是头种猪。你跟他谈感情,他想的只有你的身体,还有钱。”

“他不可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董凤掩面而泣。

我坐在旁边摇着头,苦笑了两下,只觉得这调查越是深入,就越对姜巢这个人感到陌生。

对话就这样在复杂的氛围里结束了。虽然董凤说不出来姜巢和北哥经常在建设路的哪个地方打牌,但是想要找到也并非难事。之前调查钟封时,我曾经拿到过一个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不少麻将馆和棋牌室的信息。后来这本子就被我锁在了抽屉里,本来想着只是做个纪念,没想到如今却忽然派上了用场。

按照上面所写的,建设路上一共有两家棋牌室和茶楼,挨个一家一家走过去,很快在一家小区的底商里打探到了姜巢的消息。

房间里烟雾缭绕,到处飘扬着浓重的烟草味道,因为拉着窗帘,哪怕是大白天也要开着灯,白炽灯从不间断地闪亮着,灯光洒落在一张张麻将桌上,照耀出一张又一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孔。

一个猴子一样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说:“姜巢?你找姜巢?你看这么多人,谁不找姜巢?这孙子敢露面,看不弄死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倒好,卷了钱,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别说付利息了,连本金都没了。我还好,留两万,就说那谁来着,一次给了十万。结果呢?你看现在还能找到人吗?

“呵,一开始这孙子是挺有钱的。你知道那时候只要他来打牌,输多输少从来不在乎,而且一出现,手上从来都是至少带着两条中华,一盒留给自己,剩下的谁爱拿谁拿,周围人全分了他也不当回事。你说他这三天两头过来,光是烟钱一个月就要多少?

“我们那时候就想,他大爷的,这人就一国企科长,怎么这么有钱啊?后来有那眼红的人张罗着让他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开始那孙子说话还算数,到时候真能把钱拿回来,也给利息。但后来就不行了,老是说要拖一拖,刚开始一两天,后来就一个礼拜,到了最后,你也看到了,人找不到了,钱也找不到了。

“后来才听说,他钱全赔光了。你说你找他,我们还找他要钱呢。”

男人滔滔不绝,话密得像一挺马克沁机关枪,唠叨了一根烟的时间还不够,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从烟盒里又取出了两根烟。

我大抵已经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姜巢不光跟单位同事借了钱,也没少忽悠麻将馆里的人。

趁他点烟的工夫,我终于得以插进话来,“姜巢过来时,是不是还跟着一个叫北哥的人?”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我不甘心,好在一个驴脸老头儿开了口:“你说的是陈华北吧?”

“您认识他?”我问。

他晃了晃脑袋,“也不熟,就打过两次牌。”

“那他长什么样,您还有印象吗?”

“嗯……就一个小矮个,留着个小平头,挺瘦的,听说话是咱们本地人。反正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几乎和董凤描述的“北哥”一模一样,我不由得暗地里挥了一下拳头,赶紧撺掇着老头儿继续说。可是接下来老头儿说来说去,一直在说牌桌上的那点事,至于陈华北到底跟姜巢聊过什么却言语不详,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得已打断了他,“您想一想,打牌的时候这俩人除了麻将,有没有聊过别的?比如他们一起在哪儿做生意?”

“没有。”老头儿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个男的从来不聊这些。”

这让我感觉有一点失望,不过老头儿思索了几分钟,忽然哎哟一声,说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算不算古怪。有一次那个男的忽然扯了几句什么耗子,不知道是他养了耗子,还是说他家里闹耗子,周围闹哄哄的,我也听不清楚。不知道这算不算有用?”

有用啊,当然有用啊。我心中暗暗一阵喜悦,真恨不得把老人家抱起来,原地转上三圈。

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老头儿岁数大了,耳聋眼花,那陈华北才不是“抓耗子”,更与养殖无关。所谓的“耗子”,其实是“号子”。

俗话来说,就是监狱。


知道了姓名,也知道了陈华北十有八九在监狱里蹲过一阵子,想要把人找出来只须让有关部门动动手指。

“方洲律师事务所”人脉广泛,这件事情当仁不让地落到了任玫身上。这姑娘果然利索得很,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一通电话便打了过来,然后平静地跟我说,陈华北找到了。

说来很巧,五年以前陈华北因为诈骗被判了三年半,委托的律所正是“方洲”。一提到他的名字,任玫的师兄立刻来了精神,三下五除二就将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翻了出来。我和任玫一路向南来到陈华北家门前时,他正攥着两个核桃,蹲在楼下超市前盯着老头儿下象棋。眼看着就要来个穿心杀,我低声叫了陈华北的名字,他立马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是陈华北?”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反问道:“你们谁啊?”

任玫正准备回答,我赶忙暗暗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暗示她不要开口,然后掏出一根烟,递过去,“我们是‘方洲’的律师。听说你认识个姓姜的朋友。这儿太吵太闹,不太方便说话,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几个老头儿停了下来,犹如一群狐獴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和陈华北。陈华北左顾右盼,看了又看,打量了我几下,最后瞄了瞄任玫,终于还是接过烟来。他一个人走在前,让我们跟在身后,贴着墙根穿过了一片停车场,最后来到一片废弃的花园前,眼见四下无人,才终于开口:“你们说的那个人姓什么来着?”

“姜。”我回答说。

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表情似笑非笑,“找错人了吧?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什么姓姜的人。”

我倒也不急,只是故作疑惑,“欸?那可奇怪了,他说他可是跟陈华北一起搞钱,熟悉得很呢。主意都是你出的,跑腿的力气活他来负责,听说过去几个月里可干了好几票,不少大买卖。”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我向来可是守法公民。”一听这话,陈华北立马否认。

眼见如此,我干脆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大声说:“行了行了,到底是不是遵纪守法那是人民公安负责的事情,用不着你瞎操心。既然你不承认,我们也不能逼你,不过呢,我们可以给你透露一下,现在有证人证明你拿了大头。反正姜巢现在下落不明,我们的委托人倒也不介意先跟你一起去找警察聊聊。”

“慢着慢着。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陈华北眼睛一转,忽然嬉皮笑脸地对我说,“你说的是姜巢吧,刚才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就忘了他也姓姜了。对对对,我是认识他。”

这套鬼话真是糊弄人。我并没兴趣拆穿他的把戏,只顾着让他讲一讲姜巢。抽了两口烟,陈华北忽然摊开两手,很油滑地说:“但是我得先声明,他现在身上的这些狗屁事情,可跟我半毛线关系也没有。”

原来他和姜巢去年就认识了。

“特牛币”崩盘以后,姜巢曾经加入过一个百来号人的本地讨债群,那时陈华北也在其中,两个人虽说最后一分钱债没讨回来,不过同病相怜,彼此却成了熟人。他们一起总结出了失败的教训——失败并没什么大不了,但真正重要之处在于能否再发现成功的可能性,既然有人从“特牛币”里赚到了钱,那么就说明问题并不出在“特牛币”,而是出在他们自己。

那特牛币能赚钱吗?

特牛币当然能赚钱了。

但凡早一点入场,但凡早一点收手。所谓赚钱嘛,就是怎么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钱的过程。

不停地自我总结,不停地自我分析,一连几天,两个人搞得热血沸腾。而此时恰逢互联网金融大行其道,网上到处流传着高额收益投资平台的传说。俩人于是决定再小试牛刀一次,听说有个海外平台刚进国内颇为可靠,于是一次性投了十万块试水,不到两个月,十万就变成了十三万。

赚钱的感觉就如同弯腰捡钱,他们自以为发现了取胜之道,于是接下来的计划变得顺理成章——放心大胆地去干,不光要把“特牛币”上亏掉的钱搞回来,还要让自己后半辈子锦衣玉食。两个人为此毫不犹豫就拿出了全部积蓄,可是那么点钱总感觉太少,不够。怎么办?

融资,是姜巢和陈华北不约而同想到的办法。

那段日子是互联网金融的黄金岁月,这两个人犹如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舵手,遥遥望去,前方只有汪洋大海,尽是坦途。风光的日子里自然少不了一些纸醉金迷来做点缀,红唇和胭脂的味道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春梦,沉醉在KTV的夜色里,醉眼蒙眬间,一个个女孩子如同春日里妖艳的花。两个人情愿化身甘露,真恨不能润物细无声,打湿眼前每一片花瓣。

但是春天很短,一下子就过去了。才过了春节,所有平台一夜之间就开始变得艰难起来。有时不光一分赚不到,还要倒贴利息,眼看已经开始亏损,甚至出现赔得精光的征兆,两个人决定做完最后一票就收手。

结果一个月后,还没来得及收手,平台就暴雷了。

“你亏了多少?”我问陈华北。

陈华北伸了个懒腰,“咳,我这留了个心眼,没有全投进去,反正到最后不亏不赚,白折腾了一场。”

“那姜巢呢?”

“他跟我不一样,人家有野心,也能搞来钱。我这没身份、没地位的穷光蛋一个,借钱都借不出几个大子来。哪像人家啊,有身份,有地位,口才又好,只要一张嘴,多少人上赶着把真金白银往他怀里送。”

“之后呢?”

“之后我就金盆洗手了呗。姜巢还在搞,搞什么不知道,反正看样子钱是一直不愁的。后来听说突然就跑了,我也着实没想到啊。”

说完这些,我又继续问了一些问题,但陈华北始终如一,坚称自己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了。哪怕任玫诈唬他如果知情不报属于包庇犯罪,结果也依然,我们只好离开。

回去的路上任玫一脸闷闷不乐,哪怕买了好吃的芝士蛋糕也还是没有半点笑容,不只是自己不吃,还不让我吃,只要一动勺子,她就说一点线索没发现居然还能吃得下,果真是没心没肺得厉害。我便不急不慌地擦干净了嘴唇上的芝士,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谁说没有任何发现?”

看着一脸疑惑的任玫,我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有一件事情你没觉察到吧。平台暴雷的时间和姜巢离婚的时间离得很近,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我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早先我就怀疑过姜巢离婚的真伪。这家伙固然偶有不着四六的时候,但绝非一个草率行事之人,就算出了轨,痛快的净身出户也绝非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现在经陈华北一说,再仔细想一想,这倒很有可能是权宜之举为了不把老婆孩子牵扯进来。

很快,我们又来到姜巢前妻家。他前妻的话术跟上次一模一样,先数落姜巢是个王八蛋,再哭诉孤儿寡母生活得不容易,最后再骂一骂隔三岔五登门的债主。

任玫很老到地跟她解释,离了婚,她和姜巢就算一别两宽了,姜巢欠钱那是姜巢的事情,你大可直接让债主滚蛋。

不过话锋忽然一转,任玫又立马一脸严肃地说:“但是,假如这些钱到了你手上,那就另当别论。一旦姜巢出了事,你要被当作共犯对待,他跑不了,你也一样跑不了。所以你务必再好好想一想,姜巢从来没有和你联系过吗?”

这一手先礼后兵让人措手不及。女人目瞪口呆地半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和任玫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有了主意,于是我站起身,接了一杯水放在姜巢前妻手边,尽力做出温柔的样子,说:“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我和姜巢认识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坑他。现如今这么多债主在找他,他能躲一时,能躲得了一辈子吗?就算他能躲一辈子,你跟孩子怎么办?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跟我们讲一讲实话,姜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席话起了作用。房间里鸦雀无声,仿佛一出安静的默剧,直到过了一会儿,姜巢前妻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咱们说好了,我只告诉你们两个人,你们务必要保密,不能说给其他人听。”

果然如我所料想的那样,姜巢离婚才不是因为感情。虽说他确确实实出了轨,但出轨简单,前妻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孩子还小,也因为姜巢实实在在地给家里带来了不少收入,只要他还能在家里扮演好“爸爸”这个角色,她就觉得能过一天是一天。

唯独没想到的是平台突然垮了,一夜之间,连本带利姜巢欠了人家两百万。那时事情还未暴露,但姜巢很明白自己已经撑不了太久,最多两个月,不,也就一个月,被人讨债是早晚的事情。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说,只有离婚这个选择了。

孩子归前妻,房子也归前妻,至于债务,他自己去想办法。可他到底能想到什么办法呢?前妻说不清楚他找到了什么门路,只知道他很快就把欠的债还上了,还额外给了母子俩一大笔钱。她感觉哪里不大对劲,似乎姜巢做的并不是投资那么简单,但是姜巢坚决不让她过问,她就只能一直装糊涂。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前,那天她心慌得厉害,买菜时脚底拌蒜摔了一跤,摔得膝盖青了一大片,她隐隐约约的,心中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果然就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姜巢出现在门前,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失了魂。他只说自己要离开一阵子,被问去哪里,他就使劲摇头,反复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孩子。她问了一声:“是生意出事了吗?”他便黯然不语地转过身,孤独的身影像一条细长的简笔画,一下子融化在了夜色中。

“之后他去了哪里?”听完这些话,我十分担心姜巢的安危。

姜巢前妻低着头小声说:“水厂村。”

水厂村在城区外三十几公里处。之前我一直以为姜巢早已离开这座城市,甚至离开了这个国家,可事实却是近在咫尺,莫非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姜巢前妻继续说:“挨着村口有一棵大核桃树。树对面是一所石头院墙的老宅子,你到那里一眼就能看到,这是去年姜巢用他表哥名义租下来的。”

留下任玫陪着她,我二话不说出了门。

村口的那棵核桃树和姜巢前妻说得一样,果然无比壮观,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又高又壮又粗,硕大的枝丫下面落了一地的核桃,用力一拍,核桃便裂成两半。

我蹲在地上,犹如一个不修边幅的无赖,一边嚼着芬香的果仁,一边盯紧了对面那个破败院子。

直到半个小时后,眼前两扇院门缓缓开启,门楣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轻轻走上前,用手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他便立马回过头来,从容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但言语里却是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口气,“不愧是你,果然怎么都能把我找出来。”

姜巢请我进了门内。坐在堂屋正中,茶几上沏好了一壶龙井,一人一杯,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和清醇的茶香。问及他怎么样,他就笑而不言;再问生意怎么样,他还是在笑;只有谈到欠款时,他才收敛起表情,喝一口茶,吸一口烟,然后无奈地说:“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虽然出乎所料,但并不算意外——根本没有所谓的生意,也没有所谓的投资。

只是一场骗局。

其实离婚之后,姜巢只想补上欠款,就此收手。但是短期内凑足两百万现金又谈何容易?最后只剩下了移花接木的办法—继续找人融资,继续骗人自己在做生意,费劲口舌,最后终于把欠款补上了。可是借新债还旧债的办法是停不下来的,他就像在拼命修补一口破了洞的水缸,只能周而复始不停编织这个精巧的谎言。

钱来钱往的感觉,犹如一场匆匆而过的梦境,看似精彩,其实留不下什么的。他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不是没有尝试真的去做投资。可无论是股票还是基金,一连试验几次,最后发现都不靠谱。眼瞧着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姜巢夜不能寐,一连思考了几个晚上,目光不得已又转回到了最熟悉的领域——互联网金融。

一家新的投资平台,月息三十个点,只要放三个月就能翻倍。他想:该死,干脆就赌这一把吧。

他开始与身边所有人借款,这次不仅仅是做生意的名义了,也包括买房,只要能拿到钱,管他呢。对了,还有董凤,彼此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这女人就不能出点力吗?

最后居然凑出了一千万之巨。

完成投资的那个下午,姜巢特意买了一打啤酒,坐在河边公园里看日落。夕阳像天空上的一道伤口,翻涌出大片大片鲜血一般的晚霞。清风徐来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独特的焦煳味道,闻久了,便让人感觉有一点头重脚轻。这印象如此强烈,乃至于坐在我面前时,他对此依旧记忆犹新。

姜巢说,那场景或许是个预兆。

最后,一切果然完蛋了。


听完他的这些话,我久久不能平静,心中试图去给姜巢下一个定义——他到底应该算骗子,还是应该算受害人呢?后来一想,大概只不过是一只螳螂,他盯着眼前的蝉,身后的黄雀盯着他。

再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徒劳,我思考半天,只能劝他:“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姜巢点点头,说自己正在考虑投案自首,只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做了这么多年的法务,他大概能猜测出自己的下场的,所以在离开之前,他说,自己还要跟家里做一些交代。

我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的儿子,于是不再多言,彼此抽完了剩余的几根香烟,眼看天色渐晚,就到了离别的时候。我开着车子在山路上盘旋而下,绕过山坳之前特意侧头向着“水厂村”的方向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仿若涂满碳粉,远处阑珊的灯光如同一点点正在熄灭的蜡烛,渐渐地,渐渐地就在夜色中慢慢消失不见了。

我和任玫决定相信姜巢。一个月后,他回到了城里,选择自首。

不过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消失的这段时间姜巢是如何度过的。很多事情他并没有跟我说,比如他其实不光和亲朋好友借了钱,还欠下了一些厉害的人的债,这笔钱要是还不上,他前妻还有他孩子都别想安生;比如他之所以没有离开城市远走高飞,是因为他需要留在本地,想办法筹钱把欠不起的这些钱补上;再比如,在这两个月里,他继续借口做生意、借口买房,里里外外又搞来了四百多万。

直到一切妥当,这才算了无牵挂。

判决那天我没有去现场。认识了这么久,我不想、他大概也会不想让朋友见到他落魄的样子。

任玫说前妻跟孩子也没有去,倒是去了一堆债主,姜巢站在那里表情淡然,对庭审结果没有任何反驳,最后的无期徒刑似乎早在预料之内。

这件事情如同一朵水花,在城市里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只是没用多久便平息了。一个科长搞诈骗的故事固然有趣,但新的谈资一出现,姜巢的话题便无人问津,唯一念念不忘的只剩下那些债主了。

钱打了水漂,有人自认倒霉,也有人始终心有不甘,扬言要是姜巢被放出来了,有他好看。后来我甚至还听到过一个特别的说法——许多人正在请愿让姜巢减刑,最好干脆无罪释放。他们说既然他这么能骗,那就应该让他出来继续去骗,不骗来钱怎么能把欠自己的补上呢?

这些话当然做不得真。


姜巢入狱之后,我继续复习了几个月,第二次参加了司法考试,这一次终于得以过关,从此告别了私家侦探的生涯,成了一名苦哈哈的实习律师。

关闭侦探所的那一天也意味着“午夜跟踪魔”周述正式告别江湖。

任玫拿着一瓶红酒,特意跑来给我庆祝。坐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她一定要我发表感言。我于是抿着嘴,思索良久,想来想去,憋出了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这叫什么?”阳光里,她笑得很漂亮。

我凑近了一些,说:“见识了这么多骗局,这还真是我最大的感悟。”

千言万语一句话:做一个好人。

说完,我微微起身,在任玫额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END—

作者 | 周述

私家侦探

编辑 运营 | 阿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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