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致命女人:藏木于林的投毒案,毁于两片瓷片 | 豫北警事10

文化   小说   2024-11-29 17:01   北京  

【豫北警事】是刑警夏振乾在苍衣社创作的故事专栏,记录了他用20余年时间寻找失踪哥哥的漫长路程。在这宗诡异的失踪案背后,是一座城市在时代浪潮中的变迁,是一代人的命运在岁月洪流中的蹉跎。

※ 苍衣社刊发的为半虚构故事。

大家好,我是脸叔。

今天继续更新由刑警夏振乾创作的故事专栏【豫北警事】

杨辛勤中毒案告结,刘利和之死尚未解决。刘利和死亡前夜,与刘氏兄弟一同吃饭的范海山、刘二虎,显然是案件突破的重点。夏振乾试图联系刘二虎,刘二虎却玩起了失踪,范海山对此守口如瓶,夏振乾没能从他口中撬出信息。

直到第三起中毒案发生,夏振乾见到刘二虎时,他已经变为尸体

下周将是大结局连更。


这是 豫北警事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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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 16565 字


接前篇【致命女人:蛰伏20年为父亲弟弟报仇,她是蛊惑男心的复仇女神 | 豫北警事09

史老五是刘利和的一个远房亲戚,有四十七八岁。从刘利和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在东小庄承包沙坑卖沙子起就跟着刘利和,到现在有20年了。他对刘利和言听计从,可以说是指到哪打到哪。

说起史老五,高老师(高国才,夏振乾从警的老师)似乎有故事要讲。他回忆起了10年前的一件往事。当年刘氏兄弟把开澡堂的孟长青撵走,那场械斗史老五真是猛张飞再世,以一当十。

这个故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都围着高老师听故事。

高老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看着我们期待的目光说:“刘氏兄弟眼界高看不上澡堂的小生意,两人在外面干大买卖大生意,就把地租给了孟长青。谁知道孟长青盖好房子,澡堂捯饬得干净,屋里烧得暖和,水劲大,水温高,票价也实惠。澡堂里面又有搓背的、修脚的、按摩的、打牌的......服务项目多,连我妹夫家住在南郊都跑去五四洗澡。刘氏兄弟眼红了。可是合同签的时间长,刘利和找到孟长青要涨地租,其实是变相撵人。孟长青不愿意,拿着合同到镇政府告状,镇政府从中调和,刘利和目的没达到,他又生一计,找了两个泼皮无赖酒后去洗澡,假装晕倒,趁机闹事。孟长青看这情况认为刘氏兄弟故意找事,他也不是吃素的,弟兄几个也上手了。两家打得昏天暗地。结果,史老五咬定是为晕倒的兄弟出头,没一个人出卖刘利和,倒成了孟长青没事找事。结局是澡堂刘利民干了。”

“听高老师这么一说,刘利和兄弟颇有些黑社会色彩啊。”我感叹道。

“这段旧事在当年的老百姓口中更传奇了,忠肝义胆史老五,运筹帷幄刘利和。”高老师笑着说。

“刘利和是哥不在江湖但江湖有哥的传说。”张峰调侃。

“孟长青咽下这口气了?”包星追问。

“人家跑到外地做生意了,据说干得风生水起。”

故事结束了,但余味无穷。每个人似乎都在回味着。但是眼前的命案可不是故事,它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

1月18日下午,史老五和刘利和那一天不是单纯的泡澡。刘利和让史老五举报张振兴。举报的具体内容是张振兴(张振兴,道康镇书记,赵红是他的情人。与赵红相关的夫妻死亡案【双双出轨的二婚夫妻死在家里,唯一失踪的嫌疑人漂在河上 | 豫北警事07】)收受贿赂,还有给亲戚承包工程大开方便之门。道康镇那么多工程都是刘二虎干的,他有啥,啥都没有。刘利和有资质,公司规模在全县都是数得着的,凭什么每一次都是陪跑。

还没等到举报,刘利和就死了。史老五怀疑是张振兴和刘二虎下的手。

从走访的信息中,我能看出来,刘利和及其亲信打心眼里看不起刘二虎,又有那么一丝嫉妒刘二虎的狗屎运。

我给刘二虎打电话,他不接了,也不回。我安排工作,一组去新城汽贸,一组去刘二虎家里。

来到五星村,百叶当着我的面给刘二虎打电话,刘二虎没接,等了很久,刘二虎也没有回。百叶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张峰也打来了电话,在新城汽贸没有找到刘二虎,汽贸公司的人说他是夜里偷偷走的,至于去哪没人知道,搜查他的住处也没有收获。

玩消失,这是刘二虎的拿手好戏。


我和包星在五星村村西头转着。

刘二虎的家往北走再经过6家出胡同,就到了村里的宽水泥路,路上挨着屋后停了一排车,空余的地方能供一辆汽车经过。刘二虎家的胡同口错对着路北是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除了一扇玻璃门,西边还有个一米多高的窗户,窗户打开就能做生意。小卖部的西边是一个理发店,没有招牌,门上面贴着红色的大字彩凤理发店。我突然想起来母亲跟我说过,她推着夏冬到这里理过发。往西再走150米是临河路,临河路和胡同口有一个监控,穿过路,通过台阶可以走上高高的河堤,河堤下面就是卫河。站在河堤上看着卫河,河水已经结冰了。

我决定去找范海山

走出村子,迎面碰上置办年货回家的三叔。我喊三叔,他停下了。我跟他开玩笑,这么大岁数还慌着过年呀?三叔说二小子,你还不算算离过年还有几天?

听三叔这么一说,我有点慌了,给母亲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在家蒸馒头。”

“买年货了吗?”

“你都多大年龄了,还稀罕过年,有啥可买的?”母亲在那头嘲讽我。

“来个客人呢?”

“你又没姨没姑的,有啥客人?”母亲继续打趣我。

“天天怼我,有意思吗。”我嘟囔着。

包星笑了。

“你笑啥?”

“没事。”

“没事,憋着!”

回到车上,我翻出范海山的电话,打过去,他说在家里,让我们去他家旁边的茶楼。我们开车来到创业路南段的滋润茶楼。

1月18日上午刘利民就找过范海山,刘利民继续游说范海山加入宏运建筑公司。对伸出的橄榄枝,范海山顾虑的是哥俩的生意他这个外人加入不合适。看刘利民又旧事重提,范海山干脆直接拒绝,说自己没大本事,和刘二虎一起干点小活挺满足的。   

刘利民还说道康镇的江镇长和张书记矛盾公开化了,两人在镇政府会上互相拍桌子瞪眼了。谁都知道刘利和和江镇长走得近,刘利和准备举报张书记。刘利民非要范海山说明给张书记工程回扣的详情。范海山称不知道内情。刘利民瞪着范海山吼着,不相信他不知情,范海山是给脸不要脸......范海山没敢吭声。当时范海山就想明白了,所谓的橄榄枝其实是过墙梯,刘氏兄弟拉拢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获得张振兴的猛料。

最后还是范海山求刘利民,说自己就是个生意人,只求财,不敢瞎掺和。

刘利民最后问范海山,安州龙安区的那个工程刘二虎是不是已经拿下了。范海山不敢说瞎话,那个史老五跟着呢,他说差不多,过了正月十五就能开工。

刘利民骂刘二虎不是个东西,演戏演到他们哥俩身上了。

至于1月18日晚上的饭局,范海山下午6点就到了味缘餐厅,人家叫吃饭是给脸,自己得识相,去得晚不好看。刘氏兄弟是一块来的,刘利和一见范海山先夸赞,夸他聪明又精明,跟刘二虎干屈才了,说宏运建筑是正规公司,可比跟着刘二虎打游击强多了,让他再考虑考虑,想好了,随时加入他们。聊了一会儿,刘利和跟刘二虎打电话叫他来。

席间,刘利和说咱们这些人都没有刘二虎痴情,惦记柴丽惦记多少年了。刘二虎委屈地说,房子不还给自己,心里过不去。刘利和立刻掏出手机给柴丽打电话,并且开了免提。范海山听到柴丽腌臜刘二虎,不瞧瞧自己的熊样,给老娘提尿壶都不配!他们都哈哈大笑,刘二虎受了很大的屈辱,脸都红了,他借口出来上厕所,范海山找他一回,没有找见。有一大会儿刘二虎才回来,进了包间后刘氏兄弟还笑他,是不是前列腺不听使唤了?

刘二虎平时不喝酒,他没法喝酒,一喝全身起红疙瘩,痒得难受。那天在刘氏兄弟的起哄中他喝了一杯白酒。范海山感冒了,并说吃了消炎药,他们就没有劝酒。那晚刘氏兄弟都没喝醉,范海山开车把他们送到村口,轻易不回村的刘二虎也跟着回去,想回家看看。范海山给百叶打电话,想让她出来接一下刘二虎,刘二虎不让,说这对母子只想着跟他要钱,什么时候关心过他。

我问范海山,有没有把刘氏兄弟计划举报张振兴的事透露给刘二虎或者张振兴?范海山说没有,他没有张振兴的联系方式,他最近两天也没和刘二虎见面,并称今天联系不上刘二虎了。我再次追问他,为何不跟刘二虎透露举报的事情,谁都知道你们两个靠张振兴揽的活。范海山不再说话,我见他不说实话,就故意向他透露张振兴被停职,目前在接受调查的消息。范海山坦然地和我对视,称不知道此事。

我只能向范海山询问刘二虎的住址。他回答在新城汽贸。至于我口中刘二虎的其他住所,范海山称没有。我看得出来,范海山在忠诚地维护着他的朋友。临走时,我叮嘱范海山想明白了打电话给我,他漠然地答应着。

待我们无奈地走出茶楼,包星问我,是如何知道张振兴被停职之事的。我告诉他听王局长说的。

我猜测,范海山在等,等张振兴的调查结果。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和刘二虎都会保持静默。刘二虎搬离原来的住所也是为了蛰伏。


我向王局长汇报完案件侦查情况,回到办公室,高老师问我,刘利和是不是刘二虎下的毒?

“同问。”张峰也望着我说。

“我不是福尔摩斯。”我叹了一口气,“魏队说感谢咱们,他们苦苦追的一个贩毒线,在抓到刘利和儿子之后补上了关键的一环。”

“这得让他安排啊,队长。”张峰起哄。

“肯定的,咱的案子没破,却帮助别人破了案,这口恶气必须得出。”包星说。

“魏队不是小气的人。”高老师说。

五星村各个出村的路口都有监控,这是刘利和本着安全的原则安装的,比很多城中村都先进,没想到用到了他自己身上。我们查看监控,那一晚刘利和回村之后没有再出村。但是临近春节人员流动大,进村人员复杂,那一晚从各个胡同口进村的人员有几百个,在这些人当中逐个筛查刘利和的熟人,排查起来相当困难。

接连几日围绕刘利和的社会关系展开的调查都没有结果。他的生意伙伴或者是对手,逐一排查过,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1月18日晚上8点50分左右,范海山把刘氏兄弟和刘二虎送回五星村。他们在下车的路口说了一会儿话,范海山驱车离开。当时刘二虎在路口停留接电话,刘氏兄弟回家。张香说她听见大门响了,停了几分钟见没有人进来,她走到院子里看看,以为有人串门推错门了,就没有在意,返回屋内。滑城过年就兴在年前提着礼物串门,亲友互访。张香没锁大门也是因为刘利和是村主任,社会面上关系广,年前来家里串门的多。

刘利和回家的具体时间张香记不清了,不过她肯定是9点半左右。刘利民的女儿说刘利民在9点10分到的家,因为那个时间点她接了个电话。这2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刘利和的去向至关重要。

五星村有村民反映当晚听到刘利和和老谢说话,我们也走访了老谢。老谢比刘利和大几岁,在刘利和刚当上村主任的时候他是会计,两个人当年弄得很不愉快。

五星村东边临近人民路这一路是村里的门市,门市租金是公共财产,所有村民都能分钱。当年还是毛头小伙的刘利和让老谢造假账,想把一部分钱塞进自己口袋,老谢不愿意,还把账目公开了,这下子惹怒了刘利和。尽管后来村民再支持,老谢这个会计还是没当成。

我询问老谢。他说1月18日晚上刘利和叫门。他开门后,刘利和问他买羊肉了没有?让他不要买,明天给他送半只羊来。他说买过了,不要送,吃不了这么多。刘利和挥挥手走了。

要说老谢下毒,我觉得不至于,曾有冲突,但毕竟流年已过。因老谢公开账目,刘利和再也未敢贪污那笔租金,后来他做生意,越做越大,那笔钱他也看不到眼里了。而且老谢在村子里的口碑一直很好,刘利和后来表现得也很尊敬他。

老谢说两人当晚只说了几句话,也就几分钟时间。剩下这十几分钟刘利和去了哪里?或者是他先去了别处,见了别人,再找的老谢,都有可能。我问老谢具体时间,他说没有在意。

走访百叶,她证实1月18日晚上,刘二虎没有回家。我们调查发现刘二虎当晚接听的电话,是一个外号叫老二的刑满释放人员打来的。他说在滑城帝宫KTV来了个漂亮妞,想让刘二虎尝尝鲜。刘二虎于9点9分出了五星村,当晚再也没有回来。


转眼之间到了大年三十,下午母亲和安州回来的大姐一家包饺子。客厅里生起的炉火,让屋里有了春日般的温暖。母亲擀皮,姐夫、大姐包,夏冬依旧打他的游戏,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来搭手!”母亲喊我,“看饺子皮都摞成山了。”

“你们就不会停一停擀皮,先包饺子。”

“懒成这样,一会儿饺子替你吃。”

“懒,还不都是你惯的。”大姐说。

“哎,振乾,刘利和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大姐问我。

“还在这放着呢。”

“活该!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死了,他儿子进去了,这个年过得可痛快了!”母亲恨恨地说道。

“人家咋惹你了?”我问母亲。

“还是修路的事吧。”大姐调侃。

“反正不是个好东西。”母亲说不出道理的时候都会下一个无赖的结论。

“张振兴呢?”母亲问。

“这回够呛。”我回答。

“村里都说是刘利和举报的。”母亲神秘地说道。

“别看咱妈天天不出门,消息照样灵通,朝阳群众之后就属你们这帮五星群众了,最强情报组织。”我打趣道。他们都笑了起来。

“真的。村里人都说刘利和举报张振兴,准备很久了,专门找人跟踪拍照。还说是从香港请的人。”母亲郑重其事地说道。

“从香港找的职业杀手啊。”我继续调侃。

“反正听人家说的。他们说保不齐,刘利和是被张振兴找人先弄死的。村主任对决镇书记,那肯定不是对手。”

外面响起了鞭炮的声音,听到鞭炮声就有年味儿了。人家开始吃饭了,咱也快点。母亲催促。本地风俗,饺子煮好了,先放炮才能吃,当然作为一个家里客厅里,贴着毛主席画像,又并排贴着观音菩萨画像的有信仰人士,我母亲还有一套烦琐的饭前仪式。母亲让大姐看着,大姐说,你这一套没人继承。

家里住不下,我回到公安小区去住。正看电视,大姐打来电话,让我明早7点回家吃饺子,然后到几个叔叔家拜年。我一看表快12点了,也去睡了,要不然明天起不来,母亲又该骂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我还在睡觉,刺耳的手机铃声聒噪起来。我以为是母亲催我起床,一接,是王局长。我下意识地说:“王局新年快乐!”

“振乾,新年快乐!不过你得忙了。刘二虎中毒了。”

我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了。

“范海山报的案。昨天晚上将近11点刘二虎给他打电话说吃了挂面恶心、呕吐、眩晕,叫他快来。等范海山赶到,刘二虎已经昏迷了,现在还在ICU里救治呢。”

我迷瞪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看到范海山发来的一条短信:刘二虎中毒了。

我给范海山打电话询问情况,他说还在人民医院,刘二虎还没有醒,医生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

我让他原地等候。随后喊上包星、李攀赶赴医院。

一见范海山,我问他:“刘二虎在哪住?房子是谁的?”

“信用社家属院我姐姐的一套房子。”范海山自知理亏,脸涨得通红。

“上一次问你刘二虎的住址,你骗我们干啥?”包星不满地质问他。

“他不让我说,怕别人知道了带来麻烦。”

“我们是别人吗?我们能带来什么麻烦?”李攀情绪有些激动。

“主要是他外面欠钱,年里年外要钱的多。还有个人一直在跟踪他。”范海山辩解道。

“谁?”

“新华二路的张成杰。二虎许给人家高利息,张成杰把钱借给他了。后来二虎还不了,张成杰起诉了。”

“你们不是挣着钱了吗?怎么不还?”

“他跟踪二虎,二虎说就不给他,看他能跟到啥时候。”

我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你要是摁住她能一直打,一接那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声:“都几点了,你还不来?”我说有现场。那边的声音立刻恢复了正常:“你忙去吧。”

“刘二虎的家人知道他中毒吗?”我问范海山。

他苦笑着摇摇头:“我跟百叶打电话,她没接,估计是真烦我。”

“百叶为什么烦你?”

“嫌二虎不听她的话,和我走得近。”

“她知道刘二虎在信用社家属院住吗?”

“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也不知道。二虎说这娘俩把他当提款机,怕他们动不动找上门要钱。”

我联系百叶,让她到人民医院来。一看到范海山,百叶的眼睛要喷出火来,范海山知趣地走到一边去了。了解过刘二虎的情况,百叶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担忧,似乎厌倦了这个和她过了半生的男人。

百叶说,1月22日晚上刘二虎9点多回家了,一进门嚷嚷着饿了,让她弄饭。她哪有心思伺候他,两人吵了一架,刘二虎气哼哼地走了。

我不解,昨晚是除夕,刘二虎为何回家那么晚?

百叶说,从昨天上午开始,村里那几家像商量好一样来要钱。来的都是老人,不是叫叔就是喊婶。她是端茶倒水,拿烟拿糖,还得陪他们说话,什么活都干不成。他们叫百叶打电话叫刘二虎回家,刘二虎不接,他们就让百叶一直打。百叶的儿子烦了,抱怨了几句。张二叔听后不愿意,骂骂咧咧的。百叶母子谁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到中午快12点了,刘二虎回电话说他下午回来,要债者才走。

午饭后,刘二虎没回家,他让他儿子去拿的钱,一家又还了一万,过个消停年再说。下午百叶一边包饺子一边掉眼泪,越想越气,打电话给刘二虎,说你挣的钱别花在牌桌上,别花在女人屁股上,把债还了,咱一家过安生日子,哪至于大年三十受这种气?都说你在外面买房了,你给谁买的.....刘二虎也生气了,他们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到晚上刘二虎回来了,他们又接着吵。刘二虎嚷嚷着,再也不给百叶钱了,把大门摔得生响出去了。百叶撵到门外骂他,刘二虎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二虎除夕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家里就百叶一个人,他们的儿子找女朋友去了。我叮嘱百叶母子不要把刘二虎中毒之事外泄。

在信用社家属院勘查完现场,我们回到了局里。


刘二虎中毒让劳模段法医摇着头,吐槽一年到头都在工作岗位上。他问我,又是毒鼠强中毒,这毒鼠强从哪冒出来的?接连三起中毒案件,连法医都迷惑了。

其实,年前那几天我带着二队到河西狗市、各个乡镇集市上转过。王局长也让各个派出所部署警力到村里排查,并没有发现有卖毒鼠强的。

国家的管控如此严格,现在露头的我推测是以前买的。对于我的推断段法医发愁,会溯不清源头。我认为大可不必惊慌,拿来杀人的绝对是个例。

对于我的乐观,段法医认为是盲目乐观。他说就这让咱忙得焦头烂额。王局长肯定为案件急头怪脑,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哪有心思过年。

我这会儿可不在办公室晃悠,绝对不能往枪口上去撞,我决定去找张成杰。从刑事技术中心(原来叫刑科所)出来,我喊上包星和张峰同往。

等我们找到张成杰,他喝得烂醉,在家里呼呼大睡。我让他妻子待他醒来打电话给我。

张成杰家离古街不远,我们三个信步来到古街转悠。南北走向的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人们来此多半是被精彩的民俗活动吸引,包公游街、面塑、美猴王、程咬金招亲......此外,古街牌坊前每天下午3点安排社火表演:秧歌、踩高跷、舞狮、担花篮等。观看的人们跟着表演的队伍行走,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把过年的气愤烘托到极致。逛累了还有各式小吃摊,滑城人爱吃的烙不翻、炸肉合、炒凉粉......自从夏振中失踪后,我就不喜欢热闹了。喧嚣的外界更衬托内心的落寞,即使此刻被人流簇拥着,我依然是失意的那一个。

包星和张峰站在人群中笑得无比灿烂,高压忙碌的刑警生活中,至少这时刻忙里偷闲得到了放松。此时张成杰打来了电话。

从古街出来,就像从一个世界走进另一个世界。一头是普通百姓的生活,一头是一个刑警的使命。

我们来到张成杰家里。

我直奔主题。问他跟踪的缘由。

张成杰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借款惹的祸。张成杰从去年国庆节开始跟踪刘二虎,也不是天天跟,断断续续的。借给刘二虎10万块钱要了3年要不回来,就起诉了。可刘二虎不怕,离婚了,财产早转移了,他照样包工程,照样出入高档饭店,照样换新车。张成杰到法院反映,法官说刘二虎名下一无所有,奈何不了他。

“起不到作用怎么还跟?不影响工作吗?”包星问。

张成杰说他在双流菜市场有个卖鸡肉的摊位。早晨5点开门,中午12点就下班了。刘二虎上午基本上都是睡觉,下午才开始活动,夜生活丰富。时间上正好。

我问张成杰昨晚的行踪。张成杰说我们不是已经问过他家里人了吗。昨晚除夕夜,他老婆、一双儿女、父母,二叔,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喝酒、吃饺子、看春晚。他看到春晚结束就睡觉了。

张成杰突然问我们:“刘二虎是不是出事了?”

“出啥事了?”包星明知故问。

张成杰窘迫地挠着头,停顿了一下。“不出事你们会找我?还问我这么多。如果他死了,那我太痛快了。这种人不死还过得那么潇洒,还有一个书记靠山,上天不公。”

“谁给你说的书记靠山?”

“我跟踪的时候看见了,我不认识,拍了下来,后来把照片拿给别人看,人家说是道康镇书记张振兴。”

张成杰在跟踪刘二虎的时候,一次刘二虎停车下来,怒气冲冲地敲着玻璃让张成杰下车。张成杰拎着钢管就下车了,刘二虎跑得那个快呀,一拃高的人还想打架?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天史老五找到张成杰,问他拍到什么了吗?史老五在跟踪张振兴的时候见过张成杰。张成杰也认识史老五,在五四澡堂见过。

张成杰把手机里的东西给史老五看了,他挑了两段视频走了。一段是刘二虎往张振兴车上搬茅台酒,一段是张振兴和刘二虎从饭店出来,张振兴摸了那个漂亮女经理的胸口一把。张成杰认为这些用处不大,他看电视上演得这么点东西都不是事儿。张成杰跟踪刘二虎就是给自己一个念想,找个心理平衡。他老婆一开始埋怨他把钱借出去,打了水漂,自从他跟踪又怕他出事,说想开了钱不要了。

“刘二虎死了吗?”张成杰再次问我们。

“谢谢你。”我递给他一支烟。“好好做生意吧,把钱再挣回来。”

“都说夏队长有水平,今天一见名不虚传。”张成杰这马屁拍得空穴来风。

从张成杰家出来,包星问我,下一步是不是去五星村看看。虽然没有头绪,但我还是决定去一趟,正好离得也近。


卫河桥上熙熙攘攘,从沿河路往北走冷冷清清,窄窄的沿河路上更是行人寥寥。离卫河桥2公里的五星村胡同里很多家连对联都没贴,一看就是常年无人居住。走到宽胡同,往里走70米是上次看到的小卖部,透过关着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电视,紧挨的彩凤理发店关门了。滑城正月里理发店生意不好,因为有正月里剃头死舅舅的迷信说法。再往前走是一条南北胡同,我们又转过来,往小卖部南边错对面的小胡同里走,刘二虎家在里面。

包星抱怨,这么多胡同转来转去的头晕。城中村,以前的胡同都这样。

百叶正在家里打麻将,见我们来,走到胡同里说:“昨天晚上的情况我都说过了。”

“刘二虎有仇人吗?或者和谁结过怨?”我问。

“他在外面欠的钱加一起有100多万,欠的家多,分摊到各家的也不多。我想不起来谁会为十几万借款杀他。哎!他总说挣来的钱,拿来还借款,太可惜了,赖着不还最好。我也管不了他。”

正常夫妻,一方还在抢救,另一方肯定在医院待着,哪有心思稳坐家中“垒长城”?包星怀疑是百叶下的毒。但我感觉不是她,刘二虎死了,谁给她钱花。很多夫妻过着过着就形同陌路了,我想起了唐朝李冶《八至》诗中的那句“至亲至疏夫妻”,不禁怅然若失。

当我们快走到临河路时,段苹母子迎面而来。段苹向我们打招呼。我寒暄着。段苹指着小卖部的位置介绍说那就是自己的娘家。她儿子王博然还向我和包星问候新年快乐。这是一个阳光男孩。

王局长打来电话召集我回局里开案情分析会。

负责查看监控的一聪率先发言:五星村村口监控显示,刘二虎在1月22日晚上9点40分,开着他的凯美瑞进村,他驾车出村走到村口监控的时间是10点。然后驾车一路往东行驶,到信用社家属院路口,用了15分钟,这是正常速度。信用社家属院路口的监控显示,他没有再出来。

我补充:1月22日晚上,刘二虎在五星村停留了将近20分钟,这个时间段他没有任何来电和对外拨打的电话,在家待的时间也就7、8分钟,剩下的近10分钟时间他在哪?接触了谁?

勘查现场的时候,在信用社家属院刘二虎住处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个本地挂面包装纸,纸上检测出来了毒鼠强成分。

城关镇出产这种手工挂面,把晾干的长挂面截成10多厘米长的小段,在齐腰处包上一圈纸,方便拿,两头不密封。滑城人春节期间最喜欢吃这种挂面,把切碎的葱、姜、盐放碗里,挂面煮好捞到碗里,合上面汤,滴上香油就特别有滋味。这种挂面全城都有卖的。

“案件到了这一步,等于进入了两个排查。”王局长说。

他看着我们。

“刘利和这个案件我倾向于随机作案,这个下毒的人应该和刘利和有积怨,他可能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嫌疑人我倾向于本村村民。”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二虎的挂面有两种来源,一是他自己买的,二是范海山给他送的。我认为范海山不会杀他,两人是利益共同体。他自己买的,什么时候买的?在哪买的?我觉得是昨天晚上,他买挂面的地方,应该是离他最近最方便的地方,他停车不远处段三国的小卖部,也是段苹的娘家。

“所以下一步先让刑事技术人员,去段三国家采集他家里所有人的指纹,和挂面包装纸上的比对。”王局长安排工作。

我思忖着,得去问一下百叶,当年刘利和、段苹的传闻是怎么来的,搞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段苹还得再会一下。”王局长说,“中毒死的三个人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最后还是药老鼠,老鼠爬到了挂面上,怎么办?”包星问。

我们都笑了起来。

“如果查清楚,真是那样,那也是真相。”王局长说。

“干活吧。”

“这一天累得头昏脑涨的。”王局长走后,一聪抱怨。

“你喊累了,队长这么大岁数说累了吗?”

“你说谁老呢!包星。”

“队长我是批评一聪,听重点。”


我来到人民医院,刘二虎还在昏迷中,百叶也在。她问我,找到凶手了吗?我告知她还在侦查。她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也许百叶想明白了,没有刘二虎,她们母子会面临何等窘境。

我问百叶她当年传出的刘利和、段苹相好的谣言,有何根据。百叶尴尬地解释说是听刘二虎说的,刘二虎是在跟刘利和喝酒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嘴,都是醉话,她是瞎说的,没想到被传成那样。她后来也澄清了,那都是无心之失。百叶还说她和段三国一家关系好着呢,不信我们可以去问问。

百叶管不住自己的嘴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年在电厂时也是这样,因为这张嘴没少挨骂。

我叮嘱百叶若刘二虎醒了,第一时间联系我。她连连应允。

我和包星来到五星村,走到段三国家的小卖部,推开玻璃门进去,坐在轮椅上的段三国招呼我们,想要什么东西自己拿。

我表示不买东西,想找他聊聊,并出示了证件。段三国无奈地说不用看了,刚才来的警察刚走。段三国说1月22日晚上没人来买挂面,除夕都在家吃饺子,谁会吃挂面。

说完,段三国大声喊段苹,并让她把自己妈和闪闪都叫到小卖部来。院子里传来段苹答应的声音。

小卖部和院子有一个连接的门,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女人。

“原来是夏队长、包警官,吃橘子。”段苹顺手把桌上的果盘放在我们面前。

我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人家查案呢。”段三国对家人说。

“1月22日晚上谁在店里?”我问。

“我。”那个叫闪闪的女孩说,“我是为了看电视。”我看了一眼挂在西边墙上的电视。

“我家就这屋有电视。”

段闪闪大概十八九岁,身高1.65米左右,黑黑胖胖的,刚到肩的头发披散着,让她的头显得更大了,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

“有人来买东西吗?”

“没有。”段闪闪说。

“过年家家年货都备得足,没人来买东西。”段苹的母亲补充道。

“有人吃过挂面肚子疼,现在在医院治疗,他说是除夕晚上在你家买的。”包星说。

我盯着段闪闪。她不说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绝对不是我家的。”段苹的母亲生气地说,“我孙女不说瞎话。我们家卖的挂面自己也吃怎么没事,肯定是有人起坏心眼了。”

“妈。”段苹示意她不要生气。

“谁起坏心眼了?”我追问。

“我瞎猜的。”段苹的母亲说完低下了头。

“段苹,咱出去聊聊吧。”我把段苹叫了出去。

走到离小卖部稍远的位置。我问她,当年她和刘利和的事被百叶那么一说,她家里人什么反应?

“我妈和我哥找到百叶,本来是兴师问罪的。结果百叶说,别人把她的意思理解错了。她夸我美,只有刘主任那么有本事的人才配得上我,结果被传成那样,她也可生气。我妈和我哥只好又回来了。”

“你哥呢?”

“他在湖北。”

段苹的嫂子生段闪闪的时候难产死了。段苹有个姑姑嫁到湖北,她村子里有户人家两个闺女没儿子,家里种了几百亩藕,条件不错,想招个上门女婿。段苹的哥哥一开始不愿意,可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段三国让他去看看。他去了之后就把人带回来了,家里人很满意,两人领了结婚证,去了湖北,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天。


从段三国的小卖部出来,我邀请包星到我母亲家吃饭,抬腿就到的距离。包星拒绝了,大过年的,他妈妈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挂面包装纸上没有做出段苹家人的指纹,在段三国小卖部带回来的挂面上也没有做出毒鼠强成分。一上班得到的这些消息让我的心情跌到谷底。这预示着又是海量的排查。

我安排工作,排查信用社家属院附近的小卖部、超市、便利店。安排完活,高老师他们聊起了天。

“张振兴最低开除公职,至于判多少年,那是以后的事。史老五可是实名举报到中纪委,这个消息刘二虎应该听说了。”

“城关镇的朱老板也放出话了,只要张振兴一倒,他就收拾刘二虎。”

“朱老板为啥事?”

“刘二虎抢人家的工程。”

“刘二虎的仇家不少啊。”

“都说他是小人作风。”

眼看他们的讨论没完没了,我打断:“无论什么人在咱这儿都一样,咱得把案子破了。咱们现在到信用社家属院,分开排查,到中午远路的女婿早点去走亲戚,近的晚点去,中午别喝酒,下午2点碰头。”

信用社家属院附近的超市走访过,都说大年三十谁不回家过年,下午5点就关门了,我们查看了监控也没有发现刘二虎的身影。

张峰质疑挂面刘二虎早就买了。我让他别自己吓自己,他这一说,排查时间得扩大,刘二虎住信用社家属院没几天。

张峰、一聪、高老师、李攀都走亲戚去了。我和包星没亲戚可串,索性再见一下范海山。

范海山从家里出来坐到我们车上。我问他刘二虎搬到信用社家属院时,带东西了吗?范海山回答带的都是衣服,刘二虎爱干净。吃的东西是范海山提前准备好放那的,够刘二虎吃几天。至于挂面,范海山没准备,他说刘二虎不爱吃面条,爱吃范海山媳妇包的饺子。最后,范海山肯定地说,刘二虎不会自己出去买菜、买一应用品。他宁可打电话让他跑几十里送。

吃过饭,我和包星在卫河桥头碰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刘二虎在段三国的小卖部买挂面更合理。

我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光这样转何时能破案啊。转烦了我俩信步走到河堤上换换脑子,河堤上,有个男人领着两个男孩在玩耍。

“段耀华!”

“包星!”

两人接上了头。

“高中同学。”包星兴奋地说。

段耀华跟我打招呼。我看到段耀华领的一个男孩正是王博然,就问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男孩调皮地让我猜,段耀华急忙介绍,一个是他的儿子段子睿,一个是他堂姐家的儿子王博然。

我看了一眼包星,走近男孩们。包星和段耀华聊了起来。

王博然向段子睿介绍我,说我是警察。他们都表示喜欢警察。包星和段耀华一边聊着一边顺着河堤向北走了。

我问两个男孩谁最勇敢。段子睿抢着说是他。王博然不服气地说,哼,勇敢个屁,天一黑都不敢上段三国家找他。段子睿辩解自己找过,有一天晚上9点多了,他爷爷不让去,他还去了呢。王博然不信,因为他没有见到段子睿。段子睿说,他从家出来后看到小卖部的窗户开着,一个男人趴在窗口上,还和段闪闪说话呢,然后他就回家了。王博然继续嘲讽段子睿还是胆小鬼。段子睿说他也不知道那个男的是干啥的,有点害怕。他是怕人不是怕黑。两个男孩在怕人和怕黑的问题上争论开来。我只得评判,那不是怕人是对自己的保护。

受到我的夸赞,段子睿开心地跳着。王博然不服气地说,他能保护段苹和段闪闪。我问他怎么保护的,他调皮地回答,太多了,一口气说不完。段子睿叫嚷着王博然在吹牛。王博然说没有吹牛,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她们俩,他妈妈进公安局的那几天,他从姑姑家偷跑回段三国家找段闪闪,只有和段闪闪在一起他才安心,他也要她们俩天天开心。怕我们不信,他还说段闪闪最喜欢的杯子碎了,昨天他还拿出压岁钱给她买一个新的呢。段闪闪收到杯子可高兴了。

段闪闪的杯子在年前就碎了。段子睿起哄说是王博然打碎的。王博然辩解说不是他,他半夜想尿尿醒了,段闪闪不在。他尿完,看小卖部的灯亮着,一推门,段闪闪吓了一跳,杯子掉地上摔碎了。

段子睿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还是因为你。王博然低下头无奈地说了一声好吧。我拍了拍王博然的肩膀,对他表示夸奖。我让包星回来,让他到桥头的玩具店给两个男孩买玩具。包星豪气地答应着。段耀华客气着阻止,不让去买。包星领着两个男孩去了。


我喊住准备跟上的段耀华,并表示有事问他。

段耀华是个痛快人,让我尽管吩咐。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年前是腊月二十几的一天晚上,当时已经比较晚了,段子睿去找王博然玩。

段耀华想了一下,说可能是腊月二十五。他们一家三口到新洲玩,回到滑城已经是晚上8点了。段子睿非要来五星村,他是想向王博然炫耀新买的玩具。段耀华就把他送来了,走到胡同口,段耀华的父亲出来接的孩子。具体的得问段耀华的父亲,段耀华邀请我们一会儿到他父亲家里喝茶。

见我问完了话,段耀华去接应包星。我打电话向王局长汇报情况:虽然有个时间点,还没有找段子睿的爷爷核实,但我感觉搜查段三国家和他的小卖部势在必行。

王局长同意了我的看法,他安排人马上往五星村来。等放下手机,包星一行人正好走过来,孩子撒欢似的往家跑,他们迫不及待地要玩刚买的玩具。

我跟包星说明情况,让他跟段耀华去喝茶,然后站在路口等待。不一会儿,郭龙、薛飞、高老师......都来到了。

我安排郭龙和薛飞先进段三国的小卖部搜查,然后再到他家里搜查,其他人只能在院子里搜查,不是郭龙和薛飞要求帮助,不允许进屋,进屋要完全听从他俩的安排,他们两个是刑事技术人员,更专业,整个搜查要做到仔细全面。

我百感交集,成败在此一举了,两起投毒案,像压在我心头的两座大山。市里的刘支队已经邀请省里的专家来滑城支援,估计明天能到滑城。

见我们这么多人进来,段三国很惊慌,他一遍一遍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出示搜查令和警官证,并说明挂面中毒案我们还得进一步搜查。段三国说家里就他自己,其他人到段苹的姨家去了。我要推段三国到门外晒太阳,他拒绝了,然后自己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门口,我把轮椅推出来,示意他坐在上面。他不满地看着我,但还是坐下了。

“你看我们家的情况,有一个作恶的人吗?”

“有人报案,过来查案,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你理解。”我抱歉地说。

包星打来电话,段子睿的爷爷说,就是腊月二十五晚上,段子睿非去找王博然,他不让,说已经去过一趟了,王博然在睡觉。段子睿不听,小孩子买个新东西不炫耀他睡不着觉。一会儿段子睿又回家了,他也没有问,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段三国的手机响了。我凑过去一看是段苹,他接通电话,段苹问他,家里有什么事吗?博然还在跟子睿玩吗?如果没事就晚一会儿回去。

段三国说好,你们晚点回来吧。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轮椅上晒太阳。

包星还在段耀华家闲聊喝茶,这个鬼头应该是害怕段耀华报信吧。

“夏队!”郭龙喊我。

他们把固定在墙上的货架拆开,在货架底下,发现了两片摔得碎小的瓷片。

我让郭龙和薛飞先回局里,抓紧时间检验。我们几个分班监视段三国家。此时包星晃悠悠地走过来,摸着滚圆的肚子说,原来喝茶喝多了也恶心。

“你是对谁都不放心。”我打趣他。

“那肯定的,案子比天大。不过我信任你们,咱可是同甘共苦的兄弟。”

“既然是好兄弟,今天晚上你在这里盯着,我们几个回去睡觉。”张峰说。

“可别,我离不开你们。”包星肉麻地说。

我给母亲打电话让她多熬点玉米糁糊涂,多熘点包子,一会儿我去提饭。母亲爽快地答应着。


检验结果出来了,在瓷器碎片上发现了毒鼠强成分。我们把段三国一家人带进了公安局。

我和包星审讯段闪闪。我拿起装着瓷器碎片的物证袋,问她:“这是什么碎了?”

她看了一眼不说话。

“是你最喜欢的外面印着你们父女合影照的杯子吧?”

“是。”段闪闪小声说。

“这个杯子平时都是你自己用,有一次王博然用它喝水了,你特别生气,把它洗了很多遍,是吧?”

“是。”

“那一天你给谁用了?”

“刘利和。”她突然抬高了嗓门。

“什么时间给他用的?”

“腊月二十五晚上。”

腊月二十五晚上7点王博然就睡了,段闪闪看他睡着就到小卖部让段三国回屋睡觉。段三国说年龄大了瞌睡少,睡不着。段闪闪知道他是在担心段苹,段闪闪非叫他回屋躺着,然后一个人坐在小卖部里。

那天段闪闪想了很多,她想起王红艳给她奶奶打电话,说就两个人吃饭,自己妈死了。杨辛勤活着的时候见过刘利和找段苹。王红艳问段闪闪的奶奶,为啥刘利和会找段苹,为啥会有那种不清不楚的传闻,为啥有人在他哥活着的时候开那种下作玩笑。段闪闪的奶奶也说不明白,段闪闪恨刘利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段闪闪6岁的那一年夏天,在家里睡觉,段苹在家看着她。刘利和来找段三国,段三国不在家。刘利和看家里没人,就欺负段苹。段苹又哭又叫把段闪闪吵醒了,段闪闪不敢动,闭着眼睛装睡。从那之后段苹夜里天天哭。她以为段闪闪睡熟了,其实她躲在被窝里陪着她哭泣。

段闪闪一直想杀了刘利和,但越长大越没有勇气。她盼着刘利和掉卫河里淹死;过马路被车撞死;从楼上掉下来摔死;喝酒喝死......可刘利和活得好好的,还越来越有钱,越来越多人巴结他。

有一次刘利和在村里碰见段闪闪,还跟她说话,问她在哪上学。段闪闪没有理他。

1月18日晚上,段闪闪在小卖部里坐着,虽然开着电视但她没有心情看,想跟父亲打电话,又忍住了,他就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段闪闪想,要真是段苹下的毒,过完年她不去上学了,她去打工养活王博然。想得烦了,她出来透气,看见彩凤锁住理发店的门骑着电车走了。她站了一会儿,心情好了一些。

可回到屋里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乱想,正在段闪闪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外面刘利和说话的声音。她趴到窗户上往外看,看到刘利和、刘利民、刘二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在路口说话。然后那个不认识的人走了。

一会儿刘二虎快步往外走了,再过一会儿刘利和往小卖部来,段闪闪急忙坐回到椅子上。刘利和拍着窗户叫她,闪闪!她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打开窗户问他,干啥?刘利和问段闪闪,段苹回来了吗?段闪闪说,问这干啥?段闪闪看着路灯下刘利和那张油腻的醉脸,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说,利和叔,刘利和纠正她,你应该叫大爷,段闪闪说利和大爷,你喝水吗?

刘利和一听很高兴,说闪闪真懂事。段闪闪拿起自己的杯子,让刘利和等一会儿,她去洗洗。刘利和还客气,说不用。

段闪闪走到院子里,拿出藏在厕所洗衣机底下用塑料袋包着的老鼠药,放了半袋,蹑手蹑脚来到客厅,拿起暖瓶倒了一点热水,又加了凉水,有半杯。她怕倒多了刘利和喝不完,死不了。刘利和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了。

段闪闪跟刘利和说段苹还没回来。刘利和说没事儿,别担心,段苹不是那种害人的人,说完就走了。段闪闪拿着杯子正愣神呢,王博然叫她,她一惊,杯子掉地上了,碎了,她急忙扫。王博然催促她赶快陪他睡觉。段闪闪匆匆扫了几下,回屋陪王博然了,自从段苹进了公安局,王博然特别害怕,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

段闪闪等王博然睡着,起来,把地又扫了一遍,扫出来的碎瓷片倒进塑料袋里和家里的垃圾混在一起,扔进了胡同里的垃圾桶里。早晨6点她听到外面收垃圾的喇叭响了,又听到倒垃圾的声音,一直到垃圾车离开村子,她提着的心才放下。


“刘二虎是不是你下的毒?”

段闪闪不吭声。

“刘二虎没有死,在人民医院住院。他已经说了,他在段三国的小卖部买的挂面,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三番两次地来。”我说。

她想了一会儿:“是。”

“为什么给他下毒?”

“他老婆百叶造我姑姑的谣,又不承认。我姑姑为此哭了很多次。本来我不想下毒的,是他那天非要买挂面。”

“哪一天?”

“大年三十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小卖部看春晚,先听见百叶骂他,我真高兴。谁知道他敲窗户,我不开。他说,看到电视的亮光了。我还是不开。他说就买一把挂面,递给他就行。”

“我把挂面从箱子里拿出来两把,放进塑料袋里,把剩下的老鼠药都撒上。打开窗户说,就剩两把了,大过年的,送给你一把吧,留一把,明天早晨博然还吃呢。他还说给个塑料袋吧。我作势收起来不给他了,他伸手拿了一把,走了。剩下那一把我扔进了下水道里。”

“你姑姑都回家了,你为什么还下毒?”

“可能是你们没有破获刘利和的案件,我心存侥幸吧。我也说不清。可能他死了,百叶的日子没那么舒坦了。”

“毒鼠强从哪来的?”

“去年。我跟着奶奶还有博然的奶奶到城关赶六月初八会,走到路边,一个卖老鼠粘的老头问我们要不要老鼠药。博然的奶奶说店里有老鼠,买了四袋,一家分了两袋,我藏起来一袋。”

“那个时候就想给刘利和下毒吗?”

“不是,没有想好。我看电视上宣传毒鼠强的危害,感觉这药挺厉害的,可以对付欺负我的人。”

“都是谁?”

“爱叫我胖子的刘广,还有看不起我们的张财......”她哭了起来。我让文雪进来,给她倒杯水。我和包星出去了。

我问段苹,当年刘利和施暴的时候为何不报警。她说怕别人笑话。也没有跟家里人说,她家人都老实软弱,也没有厉害的亲戚,说了有什么用,只会徒增烦恼。

段闪闪今年19岁。她成绩不好,没有考上高中,在家里待了一年,段苹劝她到安州医专学护理,她很听话,去上了,到今年7月份就毕业了。自幼丧母的段闪闪从小到大由段苹照顾,两人感情深厚。段苹说,她现在感觉像做梦一样。她放声大哭起来。

在段苹的哭声中我走出审讯室,望着窗外发呆。包星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我望着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脸,是那么不真实。

2012年1月25日刘二虎醒了,他神情呆滞。面对我的询问,他嘟囔着在段三国的小卖部买的挂面,其他的记不清了。没说几句话就抽搐起来,我只好结束问询。此后,刘二虎的情况都是这样,一提挂面就抽搐。段闪闪投毒案,已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我也再没去找过他。

后来,百叶不满段闪闪家被判决的民事赔偿数额,多次找我反映。我也无能为力。

转眼到了2015年,网上逃犯夏振中还没有归案。

2015年3月,滑城着手建家系,在县一级单位的DNA建设中,滑城走在了全国的前列。随着全国DNA数据库的不断完善,预示着寻找一个人将不再那么艰难。如果夏振中还活着,他很快就会出现。我告诉自己等了20年了,再等等。

下周,夏振中的下落即将揭晓。未完待续,欢迎关注【豫北警事】更新。


    —END—

    作者 | 夏振乾

    编辑 | 梁 湘

    运营 | 刀 刀

    监制 | 程沙柳

    苍衣社投稿邮箱:cang1she@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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