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harles
前文评论中有“高人”指责笔者所写为“混蛋逻辑”,其实笔者虽不懂模态逻辑、非单调逻辑等较高深的学问,简单的逻辑常识还是晓得一点的,无非用一些演绎的方法(严复译为“外籀”),运用一些同一律、矛盾律而已。当然这位“高人”也吝于指教,不愿指出笔者的逻辑差讹在哪里,故无从纠正,也只能留作遗憾了。
不过,时不时看看童旭东的不断造谣,不瞒您说,确实还是挺有意思的。比如最近,他又通过“偷换概念”的伎俩来批评郑曼青先生。
数年前有朋自广元来,乃二十多年前在深圳认识的拳友邓先生,后赴美留学。……闲谈中得知邓先生赴美后,从某学得郑曼青三十七式太极拳。邓先生对郑氏崇拜有加,侃侃而谈郑氏“五绝”,出于礼貌,我只得洗耳恭听,并未表态,本想借机转移个话题,避免尴尬。
童旭东《茗阁说郑》
开宗明义,且不说是否真有这么一位“邓先生”,童旭东从这里开始,就“偷换概念”,把所谓“邓先生”的言论等同于郑曼青先生的观点,那能是一回事吗?那位“高人”读者看到的话,敬请来指点一下,这是什么“非混蛋逻辑”。
邓先生连连向我摆手:“不不,郑公是五绝老人,他的诗词、书法、国画、拳术、医术在近代都绝了。”……我说:“郑曼青先生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通才,但与‘绝’这个境界不沾边。以诗词而论,近代以来能够称得上绝的,唯有吕碧城女士一人而已。无论是境界、意境、气度、用典以及词句皆远逾他人,更是郑曼青先生不能及的。这不是我在夸口抬杠,将两人的诗词找来一比较即知高下。”
邓先生问:“吕碧城女士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说:“你自己去查查吧,查过再说。另外就作画而言,台湾有张大千在,总不能称郑曼青的画为绝吧。至于郑曼青的字,虽有些气势,但骨力不足,其造诣谈不上绝。对于拳术,郑曼青先生更谈不上绝了,同代人中武艺在郑曼青先生之上者太多了,仅他的本家,郑怀贤先生的武功就在郑曼青先生之上。”
童旭东《茗阁说郑》
童旭东借所谓“邓先生”之口,把“五绝”硬要坐实为“绝了”,正如他要把民国时期对孙禄堂先生的揄扬坐实为“绝了”一样。其实,只要翻翻《汉语大辞典》,就能知道“三绝”、“五绝”是什么意思。
又,郑曼青先生“五绝老人”之名,恕我寡闻,如顾维钧先生所说“诗文书画岐黄,皆造诣精深”(见下图,而“造诣精深”亦可为“绝”字作注),如各种小传中大多作“诗、书、画、拳、医”,其中“诗文”一绝(一搜可知,不多举证),从未见过确指“诗词”一说。童旭东为了引出后文中腆着脸自吹其对词学的认知,故意偷换作“诗词”。
不去说童旭东为了炫耀他的“学问”,嘲笑了一下所谓“邓先生”不知道吕碧城女史——童旭东知道吕碧城,了不起!牛X!天下第一!——而他津津流涎的夸口“以诗词而论,近代以来能够称得上绝的,唯有吕碧城女士一人而已”,实在非常搞笑。
一则,吕碧城女士在词上的成就更高,诗歌上的成就毕竟要逊色一些,“诗词”并论,本已不伦。要论诗的话,清末民国更是一段创作高峰,异彩纷呈,多有突破前人之处,吕女士更称不上所谓“唯一”了。
二则,吕女士或许“意境”、“气度”上确有独到之处,而所谓“用典”、“词句”会远逾其当代的其他词人、学人?这不是痴人做梦?童旭东这种秀智商的言论,多多益善,请!请!
三则,童旭东这种“排座次”的爱好,再次用到近代文学上来。仅就“逻辑”而言,童旭东读过近代所有的诗词作品?如果没有读过的话,他凭什么论断“唯有吕碧城女士一人”?吕碧城女史为南社成员,仅就南社的词人而言,有人做过统计如下:
且不说近代全国所有的词人数量,仅就南社社员而言,童旭东读过所有的作品?笔者不信,更不用说其中有些词集并不易见。吕女士的词作固然出色,然而汪东、王西神、高吹万、吴梅、黄人、诸宗元、沈石友等等先生,风格各异的词作,为什么就比不上吕女士,称不上一个“绝”字?
而在绘画成就上,有了张大千就不能称“绝”了?还是先不去说张大千的实际成就,以“南张北溥”而与张大千齐名的溥儒先生就同在台湾,按童旭东的逻辑,只能一个“绝”,那到底是张大千“绝”呢,还是溥儒“绝”呢?当然还有黄君璧先生,与此二位并称“渡海三家”,就先不谈了。
至于童旭东有什么资格,他说郑曼青先生诸艺不能算“绝”,就不能算“绝”?此种荒谬更不待言。
邓先生听我这么讲,便道:“评价艺术,审美不同,无法论高下。但你说郑怀贤先生的武功在郑曼青先生之上,依据何在?”
我说:“周剑南先生曾亲眼目睹二郑在成都军校交流拳艺,周剑南先生曾对我讲过二郑交流的情况,……先后试了两次,郑曼青先生都失败了。郑曼青先生的优点是有胆量,敢试手,但是其功力终究不够。”
童旭东《茗阁说郑》
这又是童旭东惯用的伎俩了,周剑南先生身前身后出版了那么著作,哪里提过这件事?况且,就算周剑南先生说过,就是“铁证”吗?(对于童旭东这种流氓逻辑,只能一退再退,其实举证责任怎么会是在质疑方呢?)
邓先生听我这么讲,颇感郁闷,他说:“你说的这些事未必真实,郑公在美国分别与一百多个人动手,其中有不少美国大汉,都是一下一个把他们打倒了,有录像为证。”
我说:“那个录像我看过,你真的认为那是比武吗?我看过那个录像,我感觉完全是一群人在做托,与日本那个柳龙拳宗师的表演如出一辙。”
童旭东《茗阁说郑》
这段对比就更精彩了,周剑南先生那段谁也没听说过的讲话,可以是“铁证”,郑曼青先生的录像反而不能作为证据了。那笔者且多事一下,再提供一下陈微明先生、顾维钧先生的证词。
陈微明先生言:“一日与美利坚驻华战士十五人较,败其六,余震慑不敢角,一时传为佳话。”
陈微明《郑子太极十三篇》序
顾维钧先生言:“其(郑先生)于抗战期间,曾在渝驻华英大使馆内就宴毕,以馆主之请,表演其拳术,时英军访问团在馆,再三与之比赛,郑君一转手,或一侧身,均能使对手翻跌于寻丈外,嗣于驻渝美军联欢会表演,亦获同一效验。”
陈微明先生其他关于孙禄堂的言论,童旭东都用作确定不移的铁证,难道这里童旭东的见识又超过陈微明先生了?而顾维钧先生的序言,难道不是“史料”?难道比不上童旭东编造的孤证?
我说:“郑曼青先生片面地理解了太极拳的不用力。其实求松顺,也要自然,不能刻意,刻意于腕关节的松顺,结果反而影响了对腕关节的锻炼,使腕关节本应具有的能力受到了限制,不仅有碍对技击能力的全面培养,对养生也无益。”
邓先生说:“我们的太极拳是用气打人,不用力,用力是下乘的功夫。”
童旭东《茗阁说郑》
童旭东又歪曲郑曼青先生的观点,郑先生的著作《郑子太极十三篇》、《郑子太极自修新法》中,何曾谈过“用气打人”?腕关节的要求,诸家太极拳大同小异(当然“神仙术”我们是不敢高攀的),以笔者的浅见,要之,是通过关节的被动用力状态(所谓“松”),以建立各部分互相之间牵挂勾连的结构。笔者水平当然浅陋,不过比起见不得人的“金丹内劲”,还是敢于献丑,拍一段个人对于“腕”的理解。
邓先生问:“什么是根节?什么是梢节?”
我答道:“丹田为根节,手指为梢节,孙氏太极拳要求练到全身都是丹田,要把丹田练到手指上。所谓周身各处皆是太极,各处皆是‘中’。”
邓先生说:“我认为美人手是郑公对太极拳的一大贡献,我自己的体会是气感强,至少比我以前练的杨式太极拳的气感强很多。”
童旭东《茗阁说郑》
厉害厉害,“周身各处是太极”。郑曼青先生的技术,华人、洋人,可以演示的,数不胜数,而这种“绝顶出青云”的“金丹”,不知道哪一位可以演示一下?若有的话,岂不比童旭东不断吹牛要强的多?要是都秘而不宣,只存在传说之中,失传了岂不可惜?
至于什么“气感”不“气感”,郑曼青先生说过吗?和郑先生有什么关系?
一次,在外滩十六铺,不知是何原因,一匹拉货的马惊着了,带着马车狂奔,众人惊恐四散,唯何先生自侧面迎上去,以飞快的身法一手拉住缰绳向旁一带,同时一手按在马的脖根子,惊马当即卧地,吐起了白沫。
童旭东《茗阁说郑》
当然啦,童旭东怎么可能不重复他那些谁都没听说过的神话传说?童旭东说,“此时何回子跟周仲英先生学拳不过两年余”。孙禄堂先生1928年到上海开始授徒,周仲英从师孙,而何回子又从师于周,这么算起来,此事起码要发生在1930年代了吧?问题就来了,这个时候外滩十六铺,还用马车来拉货吗?
30年代外滩的照片很多,随便选几张。位置上来看,十六铺应当在照片之外更西一些,不过相差也不会太远,并且照片中已然是栈桥连接的船舶码头,请读者们看看,可有一辆拉货的马车在镜头之中?
而1934年2月2日《申报》刊登的“工部局警务处年度工作报告”中言:
平车平均一三二四二部、小车八八四一部、此类笨重车辆、因其用费之廉、仍能与汽车竞争、至马车行、现有三二家、车辆百辆、除婚丧事外、鲜有用者矣。
1934年2月2日《申报》
则更可知,到了30年代的上海,由于汽车普及,马车除了“婚丧事外”,很少有人使用。虽然不能说绝无此事,但是怎么这么巧,“鲜有用者”的马车,又少见的“惊马”,又正好被神仙“何回子”看到降服?当然,或许神仙的事情,我们凡人是不懂的,只是何以《申报》,或者其它小报,对这样的神仙一点都不敢兴趣,不报道一下呢?(大家只需稍稍翻一翻《申报》,就知道什么样的鸡毛蒜皮可以见报。)
更吊诡的是,童旭东说郑曼青先生打败洋人的传闻不可信,但为了证明他的独门童氏拳的优越性,却更只有他一个人听说过的独家的传闻作为证据,这又是种什么逻辑呢?
又有一次,在WG期间,因为成份问题,何先生每天早晨要去扫街,冬天天亮的晚,几个骑自行车的学生相互飙车,何先生是倒走着扫街,出弄堂口时,几个学生骑车冲来,其中一个已经来不及刹车了,直撞向何先生,何先生也来不及躲闪,将腰一挺,自己站住了,只见那个学生飞扑出去,冲向路边的石牙子,就在那学生将摔向石牙子瞬间,何先生以飞快的身法一把将那学生拉起。路边看的人都惊呆了,那个学生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那时何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
童旭东《茗阁说郑》
童旭东继续吹牛,“马车”换成了“自行车”。不过童旭东大概国外待久了,又或者是看多了都梁这种小说翻拍的电视,编造谎言的时候,完全不顾及上海的实际情况。我特地问了长辈,十年艰辛探索期间的上海,成人拥有一辆自行车已然“扎台型”的事情,哪有学生会骑车飙车?现在的网络搜索很发达,可靠的信息也是能找的到的,60年代自行车价格在160元左右,而普通职工工资在60-80元左右,据长辈的回忆,绝少有学生会骑自行车上学。
再来看看上海60年代南京路的照片,市中心那么多人步行,只有零星几位骑自行车路过,亦可说明问题。
1967年 上海南京路
又是那么巧,凤毛麟角的学生骑车,恰好碰到了神仙何回子,又恰好撞上了神仙,让童旭东今天可以有吹嘘的资本。先是“鲜有用者”的马车,后有WG中不太可能的学生骑自行车,恰好都能碰到何神仙,又恰好都能让他在神话中一展身手,这种概率大概可以称之为“绝”了吧?
然而,童旭东编造的这个故事,早前还有一个版本:
一日清晨,何回子正在一边倒着走一边扫街,将近马路拐角,有几个上学的学生骑自行车飙车,最前面的一人在急转弯时来不及躲闪,直冲向正在扫街的何回子。
童旭东2022年1月30日《周仲英与何回子》
对比一下是有意思的,童旭东在编造为什么自行车会撞上七十多岁老人的原因上,确实动了一点脑筋的。早先的那个版本,是何回子在马路拐角扫地,而学生急转弯时来不及躲闪,所以撞上。然而,骑过自行车的朋友们自然知道,马路拐角急转弯,怎么会看不见路上的扫地人呢?不然的话,现在马路的清洁工人的工作危险也太大了,汽车的时速可远远超过了30码(按河北骑行队的速度算,阿弥陀佛!)。
最新版本里面,变成了出弄堂口时,学生来不及刹车,“拐角”突然就不提了。大概童旭东也考虑到了此前不合理的编造,想要把电影画面改为,何回子在将出未出弄堂的时候,学生恰好经过,所以没有看见。可惜,绝大多数上海的弄堂到马路之间,是有人行道的,不可能发生“鬼探头”的交通事故。除非何回子在出弄堂的时候,用了“移形换影”的绝技,飞过人行道,直接到了马路上,要么就只能是童旭东的编造了。
而在新版中,童旭东又加了一句“何先生每天早晨要去扫街,冬天天亮的晚”,大概想要说明天色昏暗,学生看不清。不过又可惜,上海和北方不同,冬天不管太阳直射点在哪里,到了早上学生上学的时间,已然是天色大明了,怎么会看不见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再来看这则故事,当事人是何回子和学生,那记叙这段神话的史官是哪一位呢?“出弄堂口时”、“腰一挺”这种当事人的记叙角度是哪一位呢?童旭东的故事是得自于学生,还是“邻里”,还是何回子呢?无论是哪一位,这种单方面的传闻(如果有的话)就能证明童氏拳高于其他拳了?
何先生论辈份与我们是同辈,但是我们今天有谁能够有这样的身手呢?
童旭东的这种“弥缝”,有时候真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他不就是说,练法我都总结出来了,但是效果是练不出来的吗?就算童旭东自称不练功,他所谓的“我们”难道都不练功吗?这种“金丹内劲”只有传说中的七十多岁老人会,现实的青壮年都练不出来,那还练什么呢?就以郑曼青先生传下来的技术而言,尤其是有一些洋人,演示出来的水平,浸浸然已经逼近郑先生,技术上的继承和超越,就笔者的浅陋见闻来问,做的非常好。对比之下,童旭东编造神话,同时恬不知耻的说“神话”里的技术是有传承的,但是就是没法演示的。童旭东之流自己活在臆想之中,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就这种嘴炮,还要污蔑实践上大有贡献的前辈,那就无耻的很了。同时,童旭东还要说别人编造故事,岂不讽刺的很?
祝大家中秋后一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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