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273期
血染的项链（5）
◎欧阳军(四川)
8
方涛回到医院他的单身宿舍。刚扭亮电灯，不禁吓了一大跳，椅子上坐着含笑的丁香。
“你怎么进来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这种雕虫小技还行？”
方涛连忙倒水，不解地问：“我天天惦念着你，你怎么成了七姨太的亲侍。”
“工作的需要嘛！” 她问道：那个项链呢？
工作需要？方涛转念一想，先不露声色，便说：“那天，我被人劫持了，车开到苏州河畔时，一时急中生智，将项链从窗口扔进苏州河了。”
“啊呀！这可怎么办呀！丁香一脸失望之色。
“没法呀，要不然就会落入敌人之手。你在西西咖啡馆是怎么脱险的？”
“你呢？”她反问道，黑黑的眸子直盯着他。
“我……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是过路人，他们便把我放了。”
“我和你是一样的。你知道抓你的人是谁吗？
方涛摇摇头，他确实弄不清那被打死的老头究竟属于那一部分的人。
“你和党组织取得联系吗？”方涛又问。
丁香很郑重地说：“我正是为这事来的。七姨太是上官仕的机要秘书，而上官仕表面上是发国难财的大汉奸，实际上他脚踏两只船，身披日、伪两张皮，是双料特务，左右逢源，老奸巨滑。现已查明，是他带人秘密逮捕了浦江市委组织部长邹建国同志。现在就囚禁在楼外楼。日军和国民党都想得到邹部长，都想从邹部长口里挖出我党地下组织的名单，好一网打尽。这消息我本想在楼外楼就告诉你，:一直没有机会。” 听到这话，方涛或多或少地减少了对丁香的怀疑。一时激动，便想把项链之事说出来。话刚到嘴边，又觉不宜太草率，因为那是苏秀用生命保住的东西。
丁香发觉他要说什么突然变了，没有把话说出来，便追问道； 你想说什么？”
方涛急中生智说：“ 林清之在她生日时，请我赴宴，你说我去好，还是不去好呢？”
丁香信以为真，说：“当然去的好，不过，她已派人到‘圣约瑟’打听你的来历了。她是个危险的女人，双料特务。”
方涛想到了林清之送他时的情景，扪心自问：她会是个双料特务吗？
就在这时，日租界的一所花园洋房里。西田惠子身着和服，叼着烟，披着瀑布般的长发不耐烦地在室内走来走去，时而用那黑幽幽的眼晴看看那一排专用电话。
三号机响了，她迅速拿起电话。
“喂，我是惠子……什么？邹建国伤势严重…… 确实吗？想法摸清关押的具体地点·····好，好，你干得不错。后天晚上八点半我准时来。”
放下电话听筒，她白皙的脸上浮起兴奋的红晕，就象猎人看见猎物似的满意。半个月来，上峰一再督促，让她尽快摸清上海地下共产党的底细。前不久，她获得一份重要情报：上官府秘密囚禁了一位共党要人。她本可以略施压力，命令上官乖乖地交出邹建国。但她毕竟是训练有素又颇有心计的特务。知道从邹建国这样的高级人物身上是榨不出什么大的油水来的。他们都是花岗石制成的。连上官仕这样心狠手辣的人都无计可施，证明自己也无能为力。倒是可以通过邹建国作钓饵，钓出上海地下共产党组织名单。而刚才的电话告诉她，这个机会似乎来了。她用那纤长的手指轻轻摘下花盆里盛开的一朵艳红色的玫瑰，一片片地摘下花瓣，自信满满地笑了。“看来，后天晚上准有好戏看！”
大铁门呀地开了缝，“钟楼怪人”一见是方涛，连忙大打开门，恭敬地说 “夫人刚打来电话，请
烟雨轩内高朋满座，灯火辉煌。方涛便将买的《李义山诗集》和《古琴谱》双手递给林清之，说，“区区薄礼，聊表寸心。”
林清之接过礼品高兴地说；“那堆满一桌的全是俗物，唯有这才是最珍贵的。”
“什么好礼物，让我也见识见识。”正在这时，戚水仙走过来。
林清之连忙介绍说：“方大夫，这位是早已誉满京华、现在又红遍上海滩的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一笑。
“
“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林清之不解地说：“来，大家跳舞吧！”
《风流夜晚》的旋律响起，来宾双双对对地滑入舞池。这时，一个中年人恭敬地走到林清之面前，作了个邀请的姿势。林清之摇摇头，说：“秋帆，对不住，今天我有客，以后再陪你跳吧！丁香，你陪
方涛看见丁香打扮得十分俊俏， 婷婷娜娜地朝江秋帆走来。江秋帆只得迎上去，回头朝方涛射来短短的却充满敌意的一瞥。
“快到凉台上吹吹风，屋子里太闷了。”林清之将方涛引到室外内凉台上。那里有两张小巧而舒适的软缎靠椅，竹茶几上放着茶叶，香烟，糖果和各种高级饮料。方涛一看便知道是事先安排的，不安地说：“你不怕客人见怪？”
林清之凄然一笑，说：“我只想和你继续谈谈那带泪水的童年，凋零的残荷。”
“还有那赌博似的人生，难以预料的未来。”
“我知道你从心里瞧不起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她的睫毛上沾上了晶莹的泪珠。
“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我们都是不幸的人。” 无声的叹息，苍白的安慰却使她倍感亲切，林清之睁大了带泪的黑眼睛，深情地望着他。
丁香走来了，传上官仕的话，让林清之回屋。
林清之走后，她压低声音对方涛说：“刚才我隐约听见上官仕说那人伤势很重，非动手术不可。上官要从那人口里掏出重要情报，重庆给他一个星期的期限，日本人对此也很感兴趣。估
正说时，林清之又返回来了。狐疑地扫了他们一眼。丁香忙说：“我刚说夫人马上会来的。
方涛见林清之脸色很难看，便问：“夫人好象不怎么舒服？要不要我看看？”
林清之望着他欲言又止。
方涛说：“夫人难道还信不过方某的医术么？”
林清之摇摇头，说：“我很好，只是一位朋友病重，急需治疗，眼下宾客满楼，无暇去请良医，加上……”她盯着方涛的脸，见他毫无疑色，便又接着说： “他是日军通缉的要犯，
“只要是夫人的意愿，我方某……”
“好，请跟我来！”
当他俩穿过漆黑的丛林，来到听雨亭时，林清之推开了石桌，现出一个窄窄的暗道。手电光所照之处可见蜿蜒的石级。走完石级，上面的铁板砰地自动关上。方涛顿觉呼吸困难，一股霉湿之气使人窒息。走完长长的暗道，便可见一个卫兵把守的暗室。卫兵面色苍白，没精打采。
暗室里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高烧昏迷的病人，发须很长，年约半百。
方涛掀开棉被，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的左腿肚上有个酒杯口大的伤口， 正在溃烂发炎。看样子，伤口炎症很重，里面还有一颗子弹，如不尽快取出，会有生命危险。”方涛看了看说道。
“给他服过抗菌素，用盐水洗过伤口。”林清之说。
“今天他继续服药。明天晚上，我来给他手术。”
欧阳军：男，四川省成都市温江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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