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著丨吴庆峰、王其和辑校《郑玄全集》出版暨书目·说明

文化   2024-08-20 08:05   山东  














书名:《郑玄全集》(全四册)

作者:吴庆峰 王其和 辑校

出版社:齐鲁书社

出版时间:2024年8月













《鄭玄全集》輯校説明

鄭玄,字康成(公元127—200),是我國著名的經學家、文獻學家、教育家和語言學家。他為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繁榮和傳承做出了重大貢獻,1800多年以來一直受到後世的景仰和紀念。

                

一、鄭玄的人生階段

  

郑玄東漢順帝永建二年(127)秋七月初五生於北海國高密縣一個農民家庭(今山东省高密市雙羊鎮後店村),献帝建安五年(200)六月卒于元城(今河北省大名县东),享年74岁。   郑玄的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青少年時期(1歲至21歲):

鄭玄少時,喜歡讀書,“八九歲能下算乘除”(《太平廣記》卷215引《鄭玄别傳》)。13歲時,已能誦讀《詩經》《尚書》《周易》《儀禮》《春秋》諸經。16歲時,能熟稔五經,通曉術數,並且寫得一手好文章。時人認為他不同尋常,目為“神童”。但由於家境貧困,父母兄弟都不讓他繼續讀書。18歲時,鄭玄不得已到鄉里做了一名嗇夫。《後漢書》本傳說:“得休歸,常詣學官,不樂為吏,父數怒之,不能禁。”就這樣,鄭玄一邊為吏,一邊學習,到21歲時,他已經成為一個“博極群書,精曆數圖緯之言,兼精算術”的學者了(《世説新語·文學》劉孝標注引《鄭玄别傳》)。

在鄭玄為鄉吏之時,杜密調任北海相。這年春天,杜密巡察高密縣,適逢鄭玄。“見鄭玄為鄉佐,知其異器,即召署郡職,遂遣就學。”(《後漢書·杜密傳》)。“就學”,就是到國家最高學府太學去學習。這是鄭玄人生的重大轉折。這一年是桓帝建和二年(148),鄭玄22歲。

青壯年時期(22歲至40歲):

鄭玄到了洛陽,入太學。在太學,鄭玄先師事第五元先。第五元先是當時有名的今文經博士。鄭玄跟他學習了《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統曆》《九章算術》。後來又跟古文經學家張恭祖學習了《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其間,他還學習了《孝經》和《論語》。在太學,鄭玄今古文經兼修、以古文經為主,這為他後來統一經學奠定了基礎。按《禮記·學記》,太學的學制是九年。這樣,鄭玄從太學畢業,就31歲了。

鄭玄太學畢業,並未回東魯老家,而是“往來幽、并、兖、豫之域”,遍訪名儒,拜師學藝。他“周流博觀,每經歷山川,及接顏一見,皆終身不忘”。(《世説新語·文學》劉孝標注引《鄭玄别傳》)。其間從師必多,然可考者唯陳球一人而已。《太平御覽》卷589引《述征記》曰:“下相城西北漢太尉陳球墓有三碑,近墓一碑記弟子盧植、鄭玄、管寧、華歆等60人。”陳球少涉儒學,善律令。鄭玄跟陳球學習律令。

十多年間,經過太學和“往來幽、并、兖、豫之域”的學習,鄭玄已經成為一名造詣深厚的經學家。《後漢書》本傳説:“以山東無足問者,乃西入關,因涿郡盧植,事扶風馬融。”

馬融,字季長,博通經籍,是古文經學家。《後漢書》本傳説他“才高博洽,為世通儒,教養諸生,常有千數”,而登堂入室的弟子有50餘人。鄭玄在馬融門下,三年没有見到老師的面,但鄭玄“日夜尋誦,未嘗怠倦”。有一天馬融會集高足弟子們考論圖緯,推演渾天,有些問題算不出來。有人説“鄭玄善算”,就把鄭玄召來。鄭玄學過《九章算術》,很快就把問題給解決了。此後,鄭玄也把自己積累的疑難問題向馬融請教。馬融又傳授鄭玄《費氏易》和《周官經》。鄭玄在馬融門下7年,就以親老為名,告辭回家。

經過18年的遊學,鄭玄“博稽六藝,粗覽傳記,時睹秘書緯術之奧”(《後漢書》本傳),已經是一位精通今古文經的經學大師了。這一年為延熹九年(166),鄭玄40歲。

老年時期(40歲至74歲):

鄭玄回到老家,先向是富家借田耕種,供養雙親,後來又到東萊,并建立書院,一邊種田,一邊收徒講學。所用教材,就是他自己注解的經書。鄭玄的授徒和著作,雖然受到過朝廷的禁錮和經過黃巾作亂,但基本上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二、鄭玄的偉大業績

 

鄭玄遍注群經,是一位統一今古文經的經學家,還是一位文獻學家。

《後漢書》本傳説:“凡玄所注《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尚書大傳》《中候》《乾象曆》,又著《天文七政論》《魯禮禘祫義》《六藝論》《毛詩譜》《駁許慎五經異義》《答臨孝存周禮難》,凡百餘萬言。”此外,鄭玄還有《忠經注》《律學章句》和緯書注,論文還有《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三禮目錄》《仲尼弟子目錄》等。

鄭玄教授群經、遍注群經,並由此統一了經學。兩漢時期,今古文經之爭激烈,這對學術、對國家都是損害。鄭玄深知此情,所以“念述先聖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後漢書》本傳)。整齊百家,統一經學,鄭玄有這種志向和能力。其注經就是以古文經為主,兼取今文經之長。例如:《儀禮·鄉射禮》:“(主人)適洗,南面坐奠爵於篚下,盥,洗。”鄭玄注:“盥手又洗爵,致潔敬也。古文‘盥’皆作‘浣’。”鄭玄按照今文定作“盥”,經文通暢,經義明白。他的做法,今古文兩派都能接受。這樣,鄭玄就把古文經和今文經融為一體,形成了新的體系。這對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比如統一了經學,國家就有了統一的教材,考試也就有了標準答案,這樣到隋朝就產生了科舉,唐朝開始大規模開科取士。所以,統一經學,是鄭玄對中國文化事業的偉大貢獻。

鄭玄辦學,學生很多,《後漢書》本傳説“學徒相隨已數百千人”;其命終元城之時,“自郡守以下嘗受業者,缞絰赴會千餘人”。許多學生都是三國、魏、晉時期的名人,僅《三國志》有傳或記其事蹟者就有王基、崔琰、王經、國淵、任嘏、郗慮、公孫方、劉熙、姜維、許慈、孫乾、劉琰、程秉等,《晉書》亦有多人。像鄭玄這樣有巨大成就的教育家,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多見。

鄭玄是經學家、文獻學家、教育家,還是一位傑出的語言學家。鄭玄注經,以今語釋古語,以通語釋方言,以當代事物比況古代事物,詮釋事物得名之由,記錄新的語言表達形式,這都把當時語言的運用和研究推進到一個新的高度。例如:

(1)《禮記·樂記》:“既受帝祉,施於子孫。”鄭注:“施,延也。”

(2)《禮記·緇衣》:“臣儀行,不重辭,不援其所不及。”鄭注:“援,引也。”

(3)《詩經·揚之水》:“揚之水,不流束薪。”鄭箋:“激揚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移束薪。”

(4)《詩經·下武》:“下武維周,世有哲王。”鄭箋:“哲,知也。”

(5)《周禮·亨人》:“職外內饔之爨烹煮。”鄭注:“爨,今之灶。”

(6)《周禮·膳夫》:“膳夫:上士二人……”鄭注:“膳之言善也。今時美物曰珍膳。”

(7)《詩經·汝墳》:“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毛傳:“既,已;遐,遠也。”鄭箋:“已反得見之,知其不遠棄我。”

例(1)(2)(3)是“以今語釋古語”。例(1)(2)是以單音詞釋單音詞,意思是古曰“施”、今曰“延”,古曰“援”、今曰“引”,而施延、援引兩兩之間皆有語音上的聯繫。例(3)大體上是翻譯,在翻譯中把經文的單音詞變為雙音詞:揚—激揚、流—流移。雙音詞表義更加清晰。(4)例是“以通語釋方言”。“哲”是方言,“知”是通語。《方言》卷一:“黨、曉、哲,知也。楚謂之黨,或曰曉,齊宋之間謂之哲。”例(5)是“以當代事物比況古代事物”。古今事物大多相同,有的只是改換了名稱,比如古曰“爨”、今曰“灶”。例(6)是“詮釋事物得名之由”。萬物皆有名,而名皆有源。解釋其得名之由,正是從根本上解釋了該事物。“膳”就是飯食,食物。飯食養人,此所謂“善”。所以,膳之言善也。例(7)是“記錄新的語言表達形式”。“不我遐棄”,是先秦漢語否定句代詞賓語前置,鄭釋之為“知其不遠棄我”,説明東漢時期否定句代詞賓語已經不再前置。

注解古籍,大體不出上述五種情況。而其注釋的内容、方法及術語,都是鄭玄對漢語的重大貢獻。


三、鄭玄經注的價值


  鄭玄經注是一個蘊藏豐富的寶庫,歷代傳承這種事業和研究這個學問的人都數量眾多、成就巨大。這裏,只簡單説一下研究的情況。

鄭玄經注是語言學的寶庫,就如上一節所講。語言學家們利用這個寶庫創造出了許多輝煌的業績。鄭玄的學生、北海人劉熙就依據鄭玄推求語源的方法,解釋日用百物得名之由,而撰寫了《釋名》。這是中國語言學上的名著。清代陳澧著《東塾讀書記》21卷,於《三禮》《毛詩》皆闡明鄭義,又著《鄭學》1卷,綜論鄭學之精美。近幾十年研究這些經注的人漸多。張舜徽根據這些經注編寫了《鄭雅》《演釋名》(在《鄭學叢著》中),唐文著《簡論鄭玄在訓詁學上的成就》(1987),又編著了《鄭玄辭典》(2004)。主要依據鄭注,孫良明著《古代漢語語法變化研究》(1994)。其他如洪麗娣著《鄭玄對漢語語法學的貢獻》(1997),李恕豪著《鄭玄的方言研究》(1997)、鄭獻芹著《試論鄭玄的語言觀》(1999)、李玉平《鄭玄語言學研究》(2018)。吴慶峰也多年研究鄭玄經注。1981年作碩士學位論文《鄭玄經注並列式雙音詞研究》。同時,又依據鄭注,研究聲母發音部位的變化,作《古今聲母發音部位平衡説》(1981);鄭玄作注,不知則闕而不論,有疑則傳疑,而傳疑之例又多至14種,因而又作《鄭玄經注傳疑例述略》(1997);其《訓詁學新篇》(2020)第三章“術語篇”講解漢代訓詁術語,亦多徵引鄭注之例,因為鄭玄統一了經學,也就統一了訓詁術語。此外,學界還有多篇研究鄭玄校勘學、文獻學、修辭學等的文章。

鄭玄經注在文學上也有重要價值,這主要體現在《毛詩箋》上。鄭玄雖然是經學家,但其箋《詩》,卻比較注意《詩經》的文學性。例如:

(1)《唐風·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鄭箋:“思者於晝夜之長時尤甚,故極之以盡情。”“居,墳墓也。言此者,婦人專一,義之至,情之盡。”

(2)《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毛傳:“興也。覃,延也。葛所以為絺綌,女功之事煩辱者。”鄭箋:“葛者,婦人之所有事也。此因葛之性以興焉。興者,葛延蔓於谷中,喻女在父母之家,形體浸浸日長大也。葉萋萋然,喻其容色美盛也。”

像例(1)這樣的注釋非常多。《詩·大序》講“詩言志”,而鄭玄箋《詩》則多言情。無論是“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豳風·東山》),還是“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邶風·燕燕》),鄭箋都精研詩篇,突出一個“情”字。這就把握住了詩這種體裁的本質特點。鄭玄以情論詩,就比“詩言志”之説進了一步。例(2)箋“興”。毛公於諸篇類似的詩句下往往傳曰“興也”二字,而“興”什麼、怎麼“興”的,則没有説明。面對此種情況,鄭箋一般都有進一步的闡釋。鄭箋《葛覃》,就是闡釋了“興”的比喻性。經過鄭箋,讀者明白“施於中谷”是什麼意思、“維葉萋萋”是什麼意思。質而言之,鄭玄箋《詩》,對《詩》篇的解讀、《詩》意的體會、《詩》學的審美,都具有非凡的意義。

鄭玄經注在自然科學上也有重要價值。例如:

(1)《周禮·考工記》:“輪人為蓋,達常圍三寸;桯圍倍之,六寸。”鄭注:“圍三寸,徑一寸也。圍六寸,徑二寸,足以含達常。”

此例“輪人”是作車輪的人。因車蓋與車輪相似,所以“輪人為蓋”。蓋的杠是兩節,下節叫“桯”,固定在車上,其上有孔;上節與蓋為一體,叫“達常”,插在桯的孔上。所以“達常圍三寸,桯圍倍之,六寸”。鄭注“圍三寸,徑一寸”、“圍六寸,徑二寸”,就是周長三寸直徑一寸、周長六寸直徑二寸,也就是説周長和直徑的比為三比一,亦即“周三徑一”。鄉下的木匠都知道“周三徑一”的道理。他們買樹,用手把一把樹身,再用杆子量一量樹身的高度,就知道能出多少木材。“周三徑一”是圓周率的粗簡説法。鄭君二百多年後,祖冲之將圓周率精算到小數第七位,即3.1415926與3.1415927之間。祖冲之是圓周率的發現者,但這發現之功,也應該有鄭玄一份兒。

 (2)《周禮·考工記》:“(弓人為弓):材美、工巧、為之時,謂之參均;角不勝幹、幹不勝筋,謂之有參均。量其力,有三均。均者三,謂之九和。”鄭注:“‘有三’讀為‘又參’。‘量其力又參均’者,謂若幹勝一石,加角而勝二石,被筋而勝三石,引之中三尺。假令弓力勝三石,引之中三尺,弛其弦,以繩緩擐之,每加物一石,則張一尺。”

此例講的是弓人造弓。材質好、工匠巧、時間合適,叫做“三均”。均,調也,和也,恰到好處也。弓的主體是“幹”,幹並不是由一根單一的木竹料製成,而是由多種材料疊合、拼接而成,所以才有傅加角,使之變強;再傅加筋,使之更強。但是,角不能勝過幹的力,幹不能勝過筋的力,這是第二個“三均”。這樣,測量弓的力量,就有了第三個“三均”。三個“三均”,叫做“九和”。九和之弓,那是最好的弓了。如何“量其力”?鄭注:“若幹勝一石,加角而勝二石,被筋而勝三石,引之中三尺。”石(dàn,舊讀shí),古代的重量單位,重120斤。石也是力的單位。如果幹有一石之力(就是禁得起120斤的力),加上角就有二石之力,加上筋就有三石之力。如果用360斤之力拉弓,就能把弓拉開,使弦離開中間位置滿三尺。這時,弓體和弦基本上呈圓形,即“引之如環”,即蘇東坡《江城子》所云“會挽雕弓如滿月”。鄭玄繼續説:假使就是這樣的弓(“弓力勝三石,引之中三尺”),解下弓弦,另外以一繩系弓體的兩端,下加重物,那麼,每加物一石則張一尺,加物二石則張二尺,加物三石則張三尺。鄭玄的這個解釋,就是物體受力時,如其應力在彈性範圍内,則應力與應變成正比。這其實就是“彈性定律”。一千五百年以後,英國科學家胡克發現固體彈性與力的關係是“力與變形成正比”。這就是“胡克定律”。其實,最早發現彈性定律的人應該是鄭玄。

上述二例講的是鄭玄經注在數學、物理學上的價值。例(1)是1995年由山東師範大學文學院吴慶峰教授發現的(此為首次公佈);例(2)是1993年由國防科技大學老亮教授發現的。鄭玄是一位經學家,但他精通《九章算術》,在數學和物理學上都有重大貢獻。這足以讓他在世界數學史、物理學史上佔有一席之地。

以上是鄭玄經注在語言學、文學、數學、物理學等學科上的價值,足證這些經注是一個蘊藏豐富的寶庫。


四、《鄭玄全集》之辑校


但是,要到這個寶庫去尋寶卻洵非易事。因為鄭玄經注傳世著作只有《毛詩箋》《周禮注》《儀禮注》《禮記注》四部,其餘如《周易注》《尚書注》《論語注》《孟子注》《孝經注》等等,均已亡佚。這些亡佚的著作,後世雖有輯本,但僅有袁鈞《鄭氏佚書》、黃奭《漢學堂叢書》、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幾種,數量很少,不易求得,因此學術界亟需《鄭玄全集》這部書。

大約是2017年,一天,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的杜澤遜教授打來電話,讓我來承擔《鄭玄全集》編校工作,并把《全集》報了“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儒家文明協同創新中心後期資助項目”,資金撥付到位,並與齊魯書社簽了合同。

因為有其他事情,我並没有立即投入《全集》的編校。2020年底,我準備就緒,就聯繫齊魯書社。齊魯書社昝亮社長先後兩次帶領武良成、張超、向群三位副編審來師大新村我的家中商討《全集》的整理和編輯事宜。會議同意我擬定的整理體例,同意王其和教授參加《全集》的整理工作。

我們擬定的整理體例有以下五條:

一、突出一個“全”字。

既是“全集”,資料就要全。四部傳世著作自不必説,主要是鄭玄的輯佚著作要全。輯佚以袁鈞《鄭氏佚書》為主,參以黃奭《漢學堂叢書》、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補足資料。緯書方面,袁鈞本沒有輯錄。此據《古微書》《四庫全書》《緯書集成》《鄭玄研究資料彙編》等補《易緯注》《書緯注》《春秋緯注》《孝經緯注》等。

二、選取好的本子。

此次整理《鄭玄全集》,其四部傳世之作均以武英殿《十三經注疏》本為底本。武英殿本是乾隆四年以明北監本《十三經注疏》為底本,重加校勘,雕版而成。武英殿本校勘認真,改正了以往不少錯誤,並第一次為十三經注疏施加了斷句,各卷末附有《考證》,而且刻工精細,屬於善本。輯佚著作較為複雜,以鄭玄《孝經注》為例,皮錫瑞本輯入了《群書治要》的內容,幾成完璧。這較袁鈞本為優。因此,《全集》即選用皮錫瑞所輯《孝經注》。

三、吸收新的研究成果。

輯佚這項工作,就是要找到含有這種所佚資料的書。找到這樣的書,就像挖到了寶藏一樣。比如宋朝李衡《周易義海撮要》含有許多條鄭玄《周易注》,但袁鈞本没有輯到,“王應麟撰集、丁傑後定、張惠言訂正”的《周易鄭注》輯到了。我又重讀《義海撮要》,又輯出三條鄭注。我們把這些新的資料補進袁鈞本,就形成了一個新的本子。

四、校勘、標點擇善而從。

武英殿本雖屬善本,但也存在一些文字或標點上的問題,我們皆據其他版本勘核,有所抉擇。例如:

(1)《詩經·皇矣》:“監觀四方,求民之莫。”鄭箋:“以殷紂之暴亂,乃監察天下之眾國。”

(2)《禮記·曲禮上》:“國君或時幼少不能盡識群臣有以告者乃下之。”武英殿本點作“國君或時幼少。不能盡識。群臣有以告者。乃下之。

例(1)武英殿本及阮刻本皆脱“以”字,今據宋刊本補。例(2)句讀有誤,今據方向東《十三經注疏·禮記注疏》、王鍔《禮記鄭注匯校》及上下文意,標點作“國君或時幼少,不能盡識群臣,有以告者,乃下之”。此類情況甚多,例不贅舉。

五、糾正古籍之誤。

古籍千百年流傳下來,亦偶有錯誤,能發現並糾正這些錯誤,也是對古代典籍、對傳統文化的貢獻。例如:

左思《蜀都賦》:“百果甲宅。”李善注:“《周易》曰:‘百果草木皆甲宅。’鄭玄曰:‘木实曰果。皆,讀如人倦之解。解,謂坼呼。皮曰甲,根曰宅。宅,居也。’呼,火亞切。”

李善所引,是鄭玄为《解卦》的“彖”作的注。按這裏的“坼呼”,古人今人皆無説。但“坼呼”釋“解”,“坼”是開裂、“呼”是喊叫,意義不配搭。其字當為“坼罅”。《説文·土部》:“坼,裂也。”《缶部》:“罅,裂也。缶燒善裂也。”是“坼”“罅”同義。“坼罅”,意思是裂、開裂、裂縫。這裏指百果草木種皮開裂,萌芽。《説文》有“謼”“嘑”“(訁乎)”三字。《言部》:“謼,(訁乎)也。”“(訁乎),召也。”《口部》:“嘑,唬也。”這三字都是號叫、叫喊、呼喚之義,後來就用一個“呼”字來代替。這也是漢字的簡化。想必鄭注的“罅”字,因字形相近而訛作了“嘑”或“謼”,後來又變作了“呼”。這樣,從《文選注》錯到現在,已經一千三四百年了。清代惠棟《新本鄭氏周易》、袁鈞《鄭氏佚書·易注》、孫堂《鄭氏周易注》都改“呼”為“嘑”,看來是有所思考的,但終是功虧一簣。另外,《文選》此注下還有“呼,火亞切”四字。這從形式上看是給“呼”字注音,其實注的是“罅”字的音。雖然字已經錯了,但經師們口口相傳的音卻保留了下來。這樣,形、音、義的配合,證明“罅”字確定無疑。

我们的分工是,王其和整理《詩經》《周禮》《儀禮》《禮記》四部著作,其碩士研究生李晴晴、岳曉玲、耿旭慧三人幫助做了部分工作;吳慶峰收輯并整理了全部輯佚著作和附錄,并負責編排全書內容。

全書的排列,總論(《六藝論》)第一,然後把輯佚著作和傳世著作按十三經的順序編排,緯書注亦按十三經順序編排。這樣以類相從,內容相對集中,便於閱讀。所收著作,不論其長短,前面皆有一個簡單的介紹,說明資料來源、整理方法等。


吳慶峰

2023年8月25日

2024年7月1日改定


儒家荀子学园
弘扬荀子理智思想,推进儒家天人学问丨姚海涛\x26amp;林桂榛主编(通讯:11633229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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