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荀子作为最后一位大儒,基于天下统一的大趋势,明确提出了“节威反文”的政治方略。这一方略既是针对统一天下提出的政治方略,也是针对秦国国情倡导的统一方略。因为荀子坚守王道的理想,这一方略与秦统治者奉行霸道的政治传统相抵触,所以无法在秦国付诸实践。
关键词:荀子;节威反文;政治方略;秦国
在先秦儒学发展史上,荀子作为最后一位大儒,基于天下统一的大趋势,明确提出了“节威反文”的政治方略。本文从历史和思想的角度,考察荀子提出这一方略的背景,分析这一方略的基本内涵,探讨秦国没采纳这一方略的主要原因,以期有裨于荀学研究。
一
荀子生活在战国后期,各国诸侯的兼并战争,已经酿成统一大趋势。特别是齐国破败之后,秦国与山东六国相比较,占据明显的军事优势,处于一国独胜的格局。荀子着眼于天下统一,提出“节威反文” 的政治方略,正是针对秦国的国情。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逐渐发展壮大。还在孝公时期,随着新法的推行,“秦民大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史记·商君列传》),开始走向富强。惠文王时期,对魏、韩、楚国作战,屡屡获得胜利,占领汉中、巴蜀地区。昭襄王时期,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不断地进攻六国,即使遭遇“合纵”反击,也都能够从容应对。从整个形势来看,秦国最终兼并六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然而,秦国兼并六国的战争,也给秦国造成负面影响,六国士人谈到秦国,大都称作“虎狼之国”,或者说是“虎狼之秦”。如苏秦对楚威王说:“夫秦,虎狼之国也,有吞天下之心。”楚威王同样说:“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战国策·楚策一》)游腾对楚怀王说:“今秦,虎狼之国也,兼有吞周之意。”(《战国策·西周策》)屈原劝楚怀王说:“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又如虞卿对赵孝成王说:“秦,虎狼之国也,无礼义之心。”(《战国策·赵策三》)信陵君对魏安釐王说:“秦与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贪戾好利无信,不识礼义德行。”①《史记·魏世家》。《战国策·魏策三》作“朱己谓魏王”,“朱己”为“无忌”之讹,“无忌”即信陵君之名,宜从《史记》。这都是说秦国像虎狼一样,对待别国贪婪凶残,无法令人置信。这样评价秦国,并未见于荀子的言论,但依常理而言,荀子在一定程度上会认同。
在这种特殊背景之下,秦昭襄王四十三年(前264年),荀子访问秦国,与昭襄王嬴稷、应侯范雎会晤。范雎担任秦相,询问荀子来秦国的观感,荀子当即回答说:
其固塞险,形势便,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挑,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是所见也。故曰:佚而治,约而详,不烦而功,治之至也。秦类之矣。虽然,则有其諰矣。兼是数具者而尽有之,然而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是何也?则其殆无儒邪!故曰:粹而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此亦秦之所短也。①《荀子·强国》。这段引文,或以“是何也”出自应侯之口,另起一段,然观前后语意,应是荀子设问,故不必断开。
这里,荀子对秦国的国情,提出了个人的看法。他从自然条件、民间风俗、地方官吏、士大夫和朝廷政治五个方面,充分地肯定了秦自孝公、惠文王、武王到昭襄王四世的突出成就。同时,他尖锐地指出了秦国政治的缺陷,即这样的成就较之王者的功名还差得很远,其根本的原因是不任用儒者,没有纯粹地推行王道。秦国统治者崇尚法家一向不重视儒者,所以与荀子会晤时,秦昭襄王质疑儒者的作用。荀子反复辩解说:“儒者,法先王,隆礼义,谨乎臣子而致贵其上者也。人主用之,则势在本朝而宜;不用,则退编百姓而悫,必为顺下矣。”儒者“势在人上,则王公之材也;在人下,则社稷之臣,国君之宝也。”“儒者在本朝则美政,在下位则美俗。”(《荀子·儒效》)继而回答儒者治国问题,荀子明确地指出:
其为人上也广大矣:志意定乎内,礼节修乎朝,法则度量正乎官,忠信爱利形乎下,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不为也。此君义信乎人矣,通于四海,则天下应之如讙。……故近者歌讴而乐之,远者竭蹶而趋之,四海之内若一家,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夫是之谓人师。(《荀子·儒效》)
这是说儒者治国,在个人会意志坚定,在朝廷会整饬礼仪,在官府会确立各种法律和制度,在民间会使诚信仁爱蔚然成风。他们不做一件不义之事,不杀一个无罪之人,全靠道义赢得人民的信任,得到天下人的齐声响应。据此可知,荀子所说的儒者治国,就是像商鞅变法那样,完全由儒者掌管朝政,按照儒家的政治理念,建设一个新的秦国。
通过这次访问,荀子了解了秦国的基本国情,加深了对秦国君臣的认识,直接讲述了他的政治主张,从而形成了统一天下的设想,在回答李斯的问题时,明确地提出了“节威反文”的治国方略。
二
怎样理解“节威反文”呢?首先要弄清楚它的本义。从字面上说,“节”即节制、制约,“反”通“返”,即返回、回归,这两个字容易理解。那什么是“威”?什么是“文”呢?则要做一些解释。
荀子说的“威”,即威势,是一种压服别人的威力和气势,主要包括三种:“道德之威”、“暴察之威”和“狂妄之威”,依荀子的解释是:
礼乐则修,分义则明,举错则时,爱利则形,如是,百姓贵之如帝,高之如天,亲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故赏不用而民劝,罚不用而威行,夫是之谓道德之威。礼乐则不修,分义则不明,举错则不时,爱利则不形;然而其禁暴也察,其诛不服也审,其刑罚重而信,其诛杀猛而必,黭然而雷击之,如墙厌之。如是,百姓劫则致畏,嬴则敖上,执拘则最,得间则散,敌中则夺,非劫之以形势,非振之以诛杀,则无以有其下。夫是之谓暴察之威。无爱人之心,无利人之事,而日为乱人之道。百姓讙敖则从而执缚之,刑灼之,不和人心。如是,下比周贲溃以离上矣,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夫是之谓狂妄之威。(《荀子·强国》)
这就是说,“道德之威”产生于礼义仁爱,“暴察之威”产生于严刑峻罚,“狂妄之威”产生于恣意妄为。荀子要求秦统治者节制威势,当然不是指“道德之威”,而是指“暴察之威”和“狂妄之威”,因为在他看来,“道德之威成乎安强,暴察之威成乎危弱,狂妄之威成乎灭亡”。(《荀子·强国》)所以,荀子反复告诫统治者,要仔细地考察“三威”,充分地发挥“道德之威”,去争取人民的拥护。
荀子说的“文”,即文教、文治,是一种讲究教化的治国模式,主要包括四项内容:“其法治,其佐贤,其民愿,其俗美。”(《荀子·王霸》)国家法制完备、辅佐大臣贤能、民众性情朴实、社会习俗优美,构成荀子的政治愿景。其实,这就是“王道”的基本内涵。荀子认为四者兼备,就能够实现“王道”,“如是则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荀子·王霸》)从历史的角度看,“汤以亳,武王以鄗,皆百里之地也,天下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莫不从服,无它故焉,四者齐也。桀、纣即序于有天下之势,索为匹夫而不可得也,是无它故焉,四者并亡也。”(《荀子·王霸》)这说明历代治国方法不同,却可以归结出一个道理。
就政治实践而言,荀子认为推行“王道”,关键在于儒者治国,而儒者治国的要领,在于采取一系列举措:“朝廷必将隆礼义而审贵贱”,“百官则将齐其制度,重其官秩”,“关市几而不征,质律禁止而不偏”,“百工将时斩伐,佻其期日而利其巧任”,“县鄙将轻田野之税,省刀布之敛,罕举力役,无夺农时”。(《荀子·王霸》)这一系列措施的实行,能使国家“政令行,风俗美,以守则固,以征则强,居则有名,动则有功”。(《荀子·王霸》)所以说,在统一天下过程中,要解决所有的问题,必须通过政治途径,不能单靠军事手段。
至于说“节威反文”,作为一种治国方略,依荀子的解释是:
案用夫端诚信全之君子治天下焉,因与之参国政,正是非,治曲直,听咸阳,顺者错之,不顺者而后诛之,若是,则兵不复出于塞外而令行于天下矣;若是,则虽为之筑明堂于塞外而朝诸侯,殆可矣。(《荀子·强国》)
这是希望秦昭襄王能用儒者治理天下,与儒者商议朝政,明辨是非,理顺曲直,听政于咸阳,决定征伐不顺从的国家。在荀子看来,秦统治者能够“节威反文”,即使秦国的军队不再出关,就能够推行政令于天下;即使在关外建造一个明堂,也可以使诸侯前来朝拜。此外,荀子还特别补上一句:“假今之世,益地不如益信之务也。”(《荀子·强国》)即说到当今事务,秦统治者对待六国,与其致力于扩张领土,毋宁增进彼此互信。
总起来说,荀子所说的“节威反文”,既是针对统一天下提出的政治方略,也是针对秦国国情倡导的统一方略。这个方略强调出自文治的软实力,却不轻视体现威势的硬实力,具有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
三
弄清“节威反文”的涵义,接下来讨论的问题是:荀子为什么倡导“节威反文”?这里从荀子的政治立场、观点和方法诸层面,试作一些具体的分析。
政治是荀子思想的核心内容,荀子把政治分为四种形态:“王道”、“霸道”、“危道”和“亡道”,从不同的角度作出具体的解释。如从君主待人来说,“尊圣者王,贵贤者霸,敬贤者存,慢贤者亡”(《荀子·君子》);从君主用臣来说,“用圣臣者王,用功臣者强,用篡臣者危,用态臣者亡”(《荀子·臣道》);从君主与诸侯的关系来说,“臣诸侯者王,友诸侯者霸,敌诸侯者危”(《荀子·王制》);从治国方略来说,“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荀子·王霸》);从施政要领来说,“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好利多诈而危,权谋、倾覆、幽险而亡”(《荀子·强国》);从行政效率来说,“善日者王,善时者霸,补漏者危,大荒者亡”(《荀子·强国》)。由此可见,荀子作为先秦儒家的殿军,始终坚守王道的理想。
那么,什么是“王道”呢?荀子不但把它同“霸道”、“危道”和“亡道”加以区别,还从“王者之人”、“王者之制”、“王者之论”、“王者之法”等方面做出具体的解释。如论“王者之人”,则说是“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荀子·王制》);论“王者之制”,则说是“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声则凡非雅声者举废,色则凡非旧文者举息,械用则凡非旧器者举毁”(《荀子·王制》);论“王者之论”,则说是“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析愿禁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荀子·王制》);论“王者之法”,则说是“等赋,政事,财万物,所以养万民也。田野什一,关市几而不征,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相地而衰政,理道之远近而致贡,通流财物粟米,无有滞留,使相归移也。四海之内若一家,故近者不隐其能,远者不疾其劳,无幽闲隐僻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荀子·王制》)。这样的阐释更清晰地说明了王道的实践问题。
实际上,从诸侯割据到天下统一,根本无法舍弃兼并手段。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靠什么力量实施兼并?荀子坚守王道的理想,自然倾向于利用仁义、道德的力量,来实现天下统一。
凡兼人者有三术:有以德兼人者,有以力兼人者,有以富兼人者。彼贵我名声,美我德行,欲为我民,故辟门除涂以迎吾入,因其民,袭其处,而百姓皆安,立法施令莫不顺比。是故得地而权弥重,兼人而兵俞强,是以德兼人者也。非贵我名声也,非美我德行也,彼畏我威,劫我势,故民虽有离心,不敢有畔虑,若是,则戎甲俞众,奉养必费。是故得地而权弥轻,兼人而兵俞弱,是以力兼人者也。非贵我名声也,非美我德行也,用贫求富,用饥求饱,虚腹张口来归我食,若是,则必发夫掌窌之粟以食之,委之财货以富之,立良有司以接之,已期三年,然后民可信也,是故得地而权弥轻,兼人而国俞贫,是以富兼人者也。(《荀子·议兵》)
这里,荀子把兼并分为三种方式:“以德兼人”、“以力兼人”、“以富兼人”。 “以德兼人”是凭借名声和德行,感化别国的民众,赢得他们的拥戴;“以力兼人”是凭借力量和威势,胁迫别国的民众,来服从自己的意志;“以富兼人”是凭借金钱和财富,接济别国的民众,以换取他们的信任。从每种方式产生的结果来看,“以德兼人”是“得地而权弥重,兼人而兵俞强”;“以力兼人”是“得地而权弥轻,兼人而兵俞弱”;“以富兼人”是“得地而权弥轻,兼人而国俞贫”。这三种方式相比较,荀子得出一条结论:“以德兼人者王,以力兼人者弱,以富兼人者贫。”(《荀子·议兵》)
当然,荀子倡导“节威反文”的直接原因,应该是对秦国政治的批判。鉴于秦统治者注重发展硬实力,相对轻视软实力建设,荀子在回答李斯的问题时说:“力术止,义术行,秦之谓也。”①《荀子·强国》:“力术止,义术行,曷谓也?曰:秦之谓也。”唐代杨倞注:“力术,强兵之术;义术,仁义之术。止,谓不能进取霸王也。言用力术则止,用义术则行,发此论以谓秦也。《新序》:李斯问孙卿曰:“当今之时,为秦奈何?”孙卿曰:力术止,义术行,秦之谓也。”清代卢文弨说:“此所引《新序》,今本脱。”郝懿行说:“强力之术,虽进终止;杖义之术,无往不行。依注引《新序》,此答李斯之问,为秦发也。”并见《荀子集解》卷11《强国篇》。这一答案的提出,是因为荀子眼中的秦国“威强乎汤武,广大乎舜禹,然而忧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也”(《荀子·强国》)。荀子说秦国“威强乎汤武”,是因为在他看来,“汤武也者,乃能使说己者使耳。今楚父死焉,国举焉,负三王之庙而辟于陈、蔡之间,视可司间,案欲剡其胫而以蹈秦之腹,然而秦使左案左,使右案右,是乃使仇人役也,此所谓威强乎汤武也。”(《荀子·强国》)荀子说秦国“广大乎舜禹”,是因为在他看来,“古者百王之一天下,臣诸侯也,未有过封内千里者也。今秦南乃有沙羡与俱,是乃江南也,北与胡貉为邻,西有巴戎,东在楚者乃界于齐,在韩者逾常山乃有临虑,在魏者乃据圉津,即去大梁百有二十里耳,其在赵者剡然有苓而据松柏之塞,负西海而固常山,是地遍天下也,此所谓广大乎舜、禹也。”(《荀子·强国》)秦统治者既然“威动海内,强殆中国,然而忧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荀子·强国》),那出路何在呢?荀子给出的答案,就是“节威反文”。
荀子要求秦统治者“节威”,而不是“去势”;要求秦统治者“反文”,而不是“弭兵”。这说明实现天下统一,既要坚守王道的理想,又不能舍弃霸道;既要保持一定的威势,也不能抛开战争。归根结底,荀子倡导的“节威反文”,是一个文武并用的治国方略,也是一个王霸兼济的统一方略。
四
荀子访问秦国之际,恰逢秦国全力向外扩张,“昭王方喜战伐,而孙卿以三王之法说之,及秦相应侯,皆不能用也。”[1]558荀子极力倡导“节威反文”,非常肯定这一方略的功效,那为什么没被秦统治者采纳呢?还须做深入的探讨。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一直奉行霸道,商鞅所说的“强国之术”,是秦统治者的治国方略。这一方略的核心内容,是商鞅倡导的“农战”政策,即把农业生产和战争结合起来,农业生产给战争打基础,战争为农业生产创造条件,从而促使国家富强。商鞅认为“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国待农战而安,主待农战而尊。”(《商君书·农战》)照此说来,“农战”是国家兴盛的关键,国家依靠农业和战争,才能得到安定;君主依靠农业和战争,才能获取尊贵。每一位君主治理国家,都必须遵行“农战”政策[2]136-137。在这一政策指导下,秦统治者依靠发展农业生产,以增强经济实力,主要运用战争手段,来兼并山东六国,进而实现天下统一。
从治国方略来看,荀子既独尊王道,又不反对霸道。因为不反对霸道,他不像孟子那样“迂远而阔于事情”,还愿意来到“虎狼之秦”,与秦统治者讨论治国方略。但因为独尊王道,他极力倡导“节威反文”,与秦统治者的政治传统相抵触,所以无法在秦国付诸实践。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秦统治者一直奉行霸道,在兼并六国的过程中,几乎是一路凯歌。这不仅充分证明了霸道的功效,还使秦统治者增强了自信心。在这种情形下,要改变秦国的政治传统,实在是难上加难。所以,荀子倡导的“节威反文”高扬王道的旗帜,未被秦统治者采纳,主要是不符合秦统治者奉行霸道的政治传统,或者说是王道与霸道的内在矛盾和冲突,直接导致秦统治者忽视“节威反文”的统一方略。
令人注目的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对内确立君主专制体制,对外并未放弃武力征服,继续沿循霸道前行,最终导致秦朝迅速灭亡。从秦昭襄王到秦始皇,秦国的政治传统较之荀子的统一方略相去甚远,因而使荀子思想遭到冷遇。荀学后人对此颇为惋惜,“今之学者得孙卿之遗言余教,足以为天下法式表仪,所存者神,所过者化,观其善行,孔子弗过,世不详察,云非圣人,奈何!”(《荀子·尧问》)这表明荀子“节威反文”的统一方略,未获秦统治者认同而无法付诸实践,应该是秦代政治的一个重大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