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糟糕的、不正确的女人”

时尚   2024-07-01 10:05   马来西亚  

为了记录时间和自我,我每年都会在生日写点东西。以剖析自我的方式,记录生命。

这篇文章有播客版本,如果想通过我的声音去“阅读”我。可以去小宇宙🔍保持水分 MUNCHY HUMAN



这篇文章像呢喃自语,也像自娱。

33岁除了比以前赚钱少之外,一切都好。
虽然事业并不十足顺遂,家庭爱情杳无音讯,但我厚脸皮,没觉得自己不好。甚至喜欢现在的状态,我充分地拥抱自己的天赋,而不是拧巴自己去迎合。我是一个喜欢思考和表达的人,我是一个敏感的人,甚至是一个多向思维者,我很感性所以我向往部分的理性,我是一个会带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待流行的一切的人,我喜欢哲学社会学,我喜欢观察人类,我喜欢和人类展开精神世界的探讨,我不喜欢完全的活在网络上,不想只活在照片里。
我是一个现代的人,长了一张现代的脸,但我向往着古典的智慧。
但若如果没有镜头后的阅读和写字,没有了表达,没有播客和公众号,我想我会枯萎,我会失去做自媒体的热情,我会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土壤的植物。

还在读文章的你,此刻读行字的你,我向你鞠躬,谢谢你还在读。
希望这个世界有更多「慢」的阅读。
01.
人为什么要过生日?
因为人无聊啊,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人自知渺小,想在生日这天感到自己的生命是重要的、伟大的。
因为人想要把人生过成线性前进的存在,可是我的人生并不是一条单行道,我意识到我的人生会曲折迂回,会有进有退。
我的身体会衰老,但“我”这个精神能量体不会老,这个哲学意义上的“我”不会老。

偶然读到作家褚士瑩的一篇文章,是关于生日的哲学思考的:
我並不是在時間的線性系統中,按照時間順序一個接一個地記住發生的事件,記憶更像一個巨大而凌亂的抽屜,我隨時可以打開這個抽屜,找曾經發生的事情,但更多的時候,我找不到我想要找的東西。既然我的想像中並不存在「歲月」這個東西,所以我根本不必「數」它們或「慶祝」它們。
因为「歲月」不會真的流逝,「我」這個概念就像龍蝦一樣,並不一定會變老。龍蝦之所以能永遠青春常駐,不會突然老去,是因為龍蝦端粒(telomere)的位置不會隨著細胞分裂的次數增加,讓端粒會愈來愈短,龍蝦能在生命週期中不斷延長端粒,讓細胞一直保持年輕。而「思考」就可以是人類的端粒。只要我們願意持續思考,即使身體變老,「我」跟龍蝦一樣,可以是無限和永恆的。

他认为人如果一旦陷入到过多的形式上的仪式感,生命就有可能在「活得精彩」的假象中度过。
不能完全认同,但也认为我们确实在很多时刻只是在拥抱「活得精彩」的假象,但这对现代人来说似乎不是“想要”的议题,而是“需要”。

我也了解到康德和生日庆祝的关系,理解到生日这种庆祝的行为是个人主义崛起的一种形式化的表现。
过生日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喜悦,不管是给别人过,还是给自己过,我已经厌倦了形式上的铺张,但从来不拒绝给予和接受爱和关心。
虽然你读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在用旅行的方式度过生日,但我觉得在上海家中的日子和在旅行中的日子是同等重要的,旅行在社交网络上被赋予了太多的阶级属性,甚至是关乎人类美德的,诗和远方成了城市生活工作困顿的对立面,以放下、离开的姿态去拥抱世界成为了一种时髦,但我认为只要是用自己认为惬意、meaningful、抑或是恬适的方式度过时间都是崇高的,就是具有美德的。
怎么都好,心好,人就好。
02.
Damn! 我34岁了!
时间过得像梦。

一个女人三十多岁,小时候觉得这像是恐怖故事,是谁让女人三十有了那么多预设的、思想上的“困难”。我三十四了,今天像少女,明天像熟女,后天缓慢拥有衰老迟缓,每个我都是我,我的年龄也好像是流动的,可我实在觉得三十多岁的女人是无比美丽的,因为那个评判的人不是男人,不是他者,是自己,有思想的自己,没思想的自己,不管如何,只要醒来就是新的一天,新的自己。
每天都是叠加态的我。
我的年龄有线性的记录,可是我的思想是一个巨大的抽屉,没有时间顺序,于是我的精神也是无年龄的我。
身体在一个不可逆的衰老的进程中。充分意识到这是真实在发生的,我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因为时间作用在我们身上,地心引力没有放过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我没有抗拒它,可是每一天的衰老都是我未曾有过的体验,每种衰老都是新鲜,于是未知,于是恐惧,但经历过了真的就还好。
真的还好,我没有因为皱纹、任何一种衰老而厌恶自己,我感到每次对衰老的知觉都是对自己的一次新的发现,我在学习衰老,在经历衰老。
衰老是人间的公平。
那天我自己待着胡思乱想,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回到过去的年纪,我想我会选30岁。20岁我实在过的混沌,虽然过得也算丰富多彩,但多像是东拼西凑的生命。30岁开头的两年被“偷”了,于是想再体验一遍,没有那些不得不的日子。我喜欢在家待着,但也喜欢去路上走走。
赚钱是一个cliche的话题,但是人类终究绕不开,经济下行,明显感觉没有以前赚钱那么容易了,以前虽然辛苦,但钱也赚的相对多,不过那时候我不自知,我总觉得这就是常态,我的事业版图会顺遂地铺开,成为可以给我爸一个亿的人(我爸前阵子还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给他一个亿,我说那张白纸给你写三个字“一个亿”,脸皮厚啥事都不是事儿)
焦虑都变成了臣服和自嘲,人一点没有消沉,只是开始了更多的动作,展开了更多的反思,为更长远的未来埋下种子,同时利用这段没有因为忙碌而忙碌的时间,去重新布局自己的人生。

感谢自己骨子里就是个长期主义的人,于是才能日日从容,身姿舒展。
忙碌的时候,我只想着去完成事件,没有时间抬头,没有想着为自己的人生做更多的设计,因为要忙着赚眼前的钱呀,哪来的时候布局更多。
所以我真诚认为低谷时人生重要的阶段,也终于意识到人生是需要设计的,而不是盲目跟从别人的欲望和时钟。我可以自己设计我的人生,但有个前提,你需要有分辨自己欲望的能力,是想要模仿他人的,还是你自己的真实渴望。这句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因为模仿的行为在我们的童年时期就已经深入骨髓。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模仿他人的欲望,欲望着别人的欲望。

33岁的最后几天在读柏柳康的《模仿欲望》,给我想要保持湿润的大脑输送一些水分,我会在未来的生命中,在迫切想要某件东西的时候,问自己这是模仿还是真实渴望。
我在23岁的时候努力模仿其他女性,在33岁的时候观察自己对他人的模仿,从而得到更有益于自己人生的建议,这就是岁月的力量。
Damn!我34岁了!
03. 
我是一个非常需要生活的人
这是在过去的一年中的习得,我充分地意识到我不喜欢紧绷,只想着往前冲的生活。不希望以充实和忙碌来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
我喜欢工作,也喜欢生活。
是不那么忙碌的生活带给我的领悟,以前我以为我是个希望自己永远在路上的人,希望自己是个可以永远拥抱意义和伟大的人,希望自己可以大杀四方为事业奉献的人,可是当我终于拥有了更多闲暇的时候,我重新回看过去的自己,多少是欲望的模仿,慕强的思维,多少像只没头苍蝇。
忙碌的时候,生活是东拼西凑。
外卖、社交、回不完的信息,闲暇像是偷来的。
这是33岁的顿悟,低潮是人生的重要体验,它是洞见自己的机会。我发现忙和不忙对我的生命没有太大的改变,然而不忙的时候带给我了更多对生活的喜悦和感知,更沉静的精神世界,健康的生活方式,我明白了什么是赞美闲暇,内核是看见资本主义、消费社会的本质,工作和事业的区别,对自己生命时间的尊重。
我喜欢不急躁的生活,不忙就不会急躁。

我喜欢带着人类双手的温度的食物,自己做就可以实现。


我重新评估了自己的欲望,可能所谓的事业型女性不是完全我真实的渴望。我并不希望我的势能完全来自于title和赚钱的能力,我需要做事,需要事业,但我不能没有生活,没有闲暇。

我需要意义,需要务虚,需要精神世界。


这是我自己“发明”的属于我个人的——个人主义的女性主义,那就是把生活过成真实渴望的镜子,不要把女性主义也教条主义、消费主义。

In Praise of idleness,赞美闲暇。
我也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有些许「秩序敏感」的人,这个词语帮助我解释了我过去在被打扰私人时间的时候感到的压力和不适。
虽然我是个P人,但打破我的某些生活秩序就会引发不适感或压力,比如我自己生活的routine要空腹有氧、喝咖啡,晚上10pm-1am喜欢一个人待着,因为我想要阅读写字或者录播客,这是我的精神时间,越少的信息越好,我会把这段时间尽可能封闭起来留给自己去我的洞穴里遨游。如果一旦什么东西破坏了我的秩序,我就会有不适感。
那时候的我是精神的我,没有身体的我。
我会开着窗户,听着夜晚的风,有车水马龙,也有细雨绵绵,潮湿且热腾腾,于是我需要同时开着空调,然后沉浸在此刻,消失在人间。
但读到这里的生活中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你随时可以找我,不要因为我表达的喜好就阻止你,我的喜好是喜好,不是不可动摇的准则,我亦是流动的,需要改善的。

生活里让我能感到深层快乐的事情是学习,学习也是我对衰老的准备。

我更主动的学习,把更多无所事事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我所说的学习是刻意养成的习惯,也有自发的爱好,是两者的平衡。终究我长了一张好像没什么学识的脸,但我真的好享受学习。同时又畏惧着习气过重这件事情,对总是说着“跟你学习”的语言习惯保持了一种思考和谨慎。

学习让我感受到一种生命力,探索欲,那是把自己暴露在无知的面前的勇气。

04.
聊聊爱情和祛魅

一时间祛魅成为了网络热词,我们喜欢用祛魅来感受到自己的成长和成熟。

然而祛魅其实是马克思·韦伯最早提来的一个政治哲学的词汇,它意味着现代社会中人们日渐理性化的倾向,是工具理性战胜价值理性的过程。

人们说着对爱情祛魅,对学历祛魅,对健身祛魅,对学历祛魅,对男人祛魅,对一切都在祛魅。网络上太多的表达是复杂的东西,有来自自己的体验,也有对流量的模仿和复制,总是想要简单的语言去概括人类,可是人明明是流动的。

但祛魅并非一个单向、线性、不可逆的过程,祛魅之后还有赋魅。

我好像无法对爱情祛魅,依旧觉得爱情是崇高美好的东西。当然这里所说的爱情是爱情,不仅仅是关系。

觉得人只有魅着点什么才能好好享受人生。我对所魅之物的向往来自我自己的价值判断,而不是社会赋予它的阶级或者身份价值。比如我魅着猫,觉得它们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

啊,已经想念我的小猫咪了。

在大多数长辈眼里,我应该是个剩女吧,是个loser吧,是个34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的人。如果没有来自外界的舆论,从小到大,从古至今,各种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我根本就不会有压力,不会着急,不会觉得我一定要如何。

很可惜,我是社会中的人,环境中的人,我们都是。

于是多少有焦虑,焦虑也可以是偶尔的顾影自怜,一面欣赏自己的孑然一身,身姿轻盈,一面也会感慨自己命运坎坷,爱情需要运气。

33岁确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我竟然开始渴望婚姻了。这在过去32年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从未向往过婚姻。

看过了太多影视文学作品对婚姻的塑造,他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们说后悔结婚,《坠落的审判》里婚姻拉扯出了命案。我想起Sandra和老公在厨房吵架的声音,撕扯的声音,互相伤害的声音,

为什么婚姻总有这么多暴戾的情绪时刻,我想因为婚姻是一种深层的人类纠缠。

我想知道婚姻里的人性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的道德暗面,我想经历、穿越婚姻去看见更本质的我,我的黑暗和我的高尚。

也许我对婚姻有的向往,也是对现代绩效社会的一种精神抵抗,我向往着古典的爱情,深层的亲密关系,有责任和承诺的东西。很多现代人总是在下意识地寻找短期关系,不愿意去承担长期关系要承担的成本,也不愿意去努力和承担痛苦,真实的亲密需要努力,短暂亲密只需要荷尔蒙。

Swipe culture让我觉得反感,不断加深我对世界的怀疑,但是现代社会中人们看似繁荣但实则僵化的生活方式又让我们对科技抱有依赖。

也让我们对“魔法”抱有期待,比如manifesting和吸引力法则。

佛洛姆:“爱首先不是同一个特定的人的关系;它是一种态度,一种性格倾向。这种态度、性格倾向决定了一个人同整个世界的关系,而不是同一个“爱的对象”的关系。”

我们是可以通过爱人,去爱这个世界的。

记得在金爱烂的《你的夏天还好吗》中我读到了一段话“我也是很晚才醒悟,其实我喜欢的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而是能够分清认识的复杂和坎坷的男人。”

她的书读起来很潮湿,很阴郁,但是对语言和人性的洞察就像六月上海的梅雨,几乎可以渗透人的心。

还在向往爱情,这辈子都会在对它的向往中,在爱中,不在爱中,都在期待爱。因为爱是人间的魔法,是我对这个理性世界的抵抗,因为有爱我才能爱世界的。

在爱中,不在爱中,都在爱着爱。

05.
别装了,真的没人喜欢变老

因为我们天然畏惧死亡和离别。

说了很多我还是得坦白——34岁这个数字乍一想挺让我害怕的。

它接近30s的中段了,意味着40s要接近了。它在很多人眼里,这是在婚恋市场上没什么竞争力的年龄了。在生理上,要面对更严峻的生育压力了,女性的身体是有时钟的,前提是如果你想要孩子。

但是我再一细想,我永远逃不过34岁,它是我命中的必然。

再再一细想,我越活越明白了,别人说、别人做、别人看,这些跟我的关系也随着我的年龄增长而逐渐拉远了,我活得像自己,也只能像自己,没选择。

是,没人喜欢变老。

但我真没打算永葆青春,在任何一种状态里时间过久都会变得无聊。

我喜欢在进程中的人生,不需要永远18,虽然我也畏惧衰老,还在研习衰老的进程中,但它不是我探索人生的阻碍。

所以啊,我愿意做一个“糟糕的女人”,有欲望有野心,单身还自我感觉良好,矛盾且自省,有时积极改正自我、有时只想把自己也糊弄过去,我有拥抱这个世界的热情,也有逃离这整个世界的孤僻,我不会永远正确,也不能够成为任何一个人精神榜样,我俗气不堪,我清高,我孤独,可我在心里还是喜欢自己。

喜欢自己这个“糟糕的、不正确的女人”。

我在无尽的衰老中,也在无尽的增长中。

🎂
33岁&34岁的刘菱荷

一半写于上海
一半写于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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