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下旬去青岛出了趟差，由于第一次去，差旅结束后就多盘桓了几日，本想好好看看这颗北国工业明珠，后来发现，是我大意了，有时出门在外，事情比在家还多，但还是见缝插针地去了一些地方，记录下来，聊作回忆。
1
抵达青岛的第一个晚上，送我去酒店的司机，也是个健谈的青岛人。
青岛站出来，是一大片德国建筑群，比我在上海外滩附近看到的租界外国建筑群更加庞大。
开到一片高架入口时，司机指着旁边的管道说，这里通往青岛的地下给排水系统，青岛的排水系统可能是全国最牛逼的之一，100多年前德国人建的，今天有些部件逐渐需要维修，维修处周围5-10米内已经有准备好的相关零部件，供你更换，这些都是100多年前德国人留下的。
他指着周围成片的德国建筑群说，这些老房子，都有100多年历史了，其中有一栋房子是亨得利家族的，人家的私有永久产权。
青岛的有些博物馆，也是德国人当年建的，他们的建筑图纸，至今保存完好，如果需要维修，德国那边还会派专家飞过来给建议和指导，而且全程免费。
“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于青岛排水管道和建筑设计的故事，我以前其实也有所耳闻，但那天第一次听一个当地人亲口对我说，还是有些震撼。
“因为当年负责这些地标建筑的设计师，都是德国很有名的建筑设计师，他们是把这些当做作品、文物看待的，他们觉得，维持和延长这些建筑的使用寿命，是他们的荣幸和分内之事。”
说到青岛，司机充满了感情，他说这里收入还行，物价低，北方人大多数热情大方，是一个很值得来旅游的地方，有空的话应该多去逛逛，各种博物馆、崂山、八大关、栈桥等等。
旅游结束后，其他的我都同意，唯独关于物价低这一点，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说的10元一碗的牛肉面都在哪里。
2
一日得闲，起得极早，出门觅食，想体验一下青岛本地人的早餐风情。
我住在青岛站附近，这里靠海，是青岛的老城区，商区密集，酒店下楼不远就有早市。
老板娘是个大嗓门，热情开朗，有北方人特有的自来熟个性，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炸油条。老板50来岁，瘦削、沉默寡言，进进出出端茶倒水送餐收拾杂物。
我点了一个肉包，一碗豆腐脑，一根油条，总共14元，没有仔细看价格明细，大概就是豆腐脑5元，肉包5元，油条4元。
店面大概10平米，摆放了五六张桌子，装饰比较简陋，但人气不错，客人络绎不绝，很有烟火气。
门口的咸菜也是收费的，2元一份，咸菜放在一个大盆里，旁边注明了价格，还有微信和支付宝的收款码。
如果说食物只是略贵，咸菜收费2元就有些让人意外了，印象中别的地方这些都是免费供应的。
后来住在五四广场附近时，在万象城5楼的一家湖南菜吃饭，一份黄牛肉炒青椒，价格是119元，口味跟上海这边的胡子大厨超级小炒肉比较像，当然档次略高一些。
可能因为我待的地方要么是旅游区，要么是市中心商业区，价格略贵也是正常。
不过，青岛的食物还是保持了北方整体的气质：份量扎实，连肉包也比上海的大了一圈。
3
吃早饭时，店里来了个推销旅游的，热门推荐路线是崂山一日游，我本有去崂山看看的想法，于是就跟他们走了，120元包往返包车费、进景区门票，吃饭、坐缆车等景区内收费项目自理。
导游小哥说：没有任何带客购物等隐形收费项目，吃饭、缆车等付费项目也是自愿。
出于谨慎，我问他们车子多大，他们说可以坐10人内的小面包。
我心中盘算了一下，就算满客10人，也就1200元，他们图啥呢？本想自由行算了，一看单程有50多公里，而且交通未必便利，就做好了途中再出点血的准备，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后面玩下来，发现总体上还算靠谱，额外消费肯定是有的，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我那趟车只有5个客人，一对年轻的夫妻，一对老年夫妻和我。
年轻夫妻是重庆人，女生是典型的E人，男生是典型的I人，都很和善。
两个老人来自新疆乌鲁木齐，老汉80岁，老伴75，这是他们今年出门旅行的第50多天，也是旅程的最后一站。
俩老人也是老伴E人，老汉I人，老太太非常骄傲地告诉我们：
我们是2月1号出门的，过年都是在旅行中度过的。孩子们都大了，他们有自己的人生，我们俩，趁着还能走动，就出来多逛逛，不然哪，以后走不动了，想出来都不行呢。
我问他们：你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老太太说：也没有，这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出远门玩儿，以前都是在新疆，确实跑遍了新疆的山山水水。你们有机会也要去新疆看看呀，我们那儿是真的漂亮。
大家都很羡慕，“真的看不出来你们都这个年纪啦，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们今年过年是在四川乐山过的，乐山大佛。年后又去了杭州、无锡、南京等许多地方，几乎走遍了半个中国啦，哈哈。”老太太说话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老太太年轻5岁，身体明显硬朗许多。
在崂山海边坐完海上邮轮，返回景区门口那一段，需要步行大约800米，其中有一段小山坡，老汉走走停停，略显蹒跚，老太太步伐轻快，走在前面，过一阵子就停下来等等她的爱人。
我把老两口的故事私下分享给一些朋友，他们的第一反应普遍是：老两口肯定退休工资不低。
我没有问两位老人每个月退休工资多少，这次出行两个月花了多少钱。
人各有各的活法，旅行也一样，穷有穷游，富有富游。
但是，只要上路，你就在通往更自由的路上跨出了一步。
我和那对年轻夫妻聊到这个，他们也说：钱只是一方面，现实中多少有钱的老人，连买一瓶矿泉水都心疼，何况是出门旅游。我家楼下那对老人就是这样，他们有别墅，退休工资也不少，但是特别节省，一年到头也不花什么钱。
先不说钱不钱的问题，有钱旅游的老人，有多少人会离开儿孙独自在外地度过春节呢？
4
青岛是个半岛，崂山是半岛延伸向海洋的边缘。据说这里几万年前是海底，地壳运动后成山。
崂山辽阔，崂山区是青岛最大的一个区，但崂山上的山并不高。
海上仙山，普陀是海天佛国，崂山是道教胜地。
山脚靠海处，有道教圣人老子的雕像，雕像铜制，经过风雨洗礼，已经变成青绿色，远远看去有些发黑，从正面看去，黑色的轮廓在眉宇突兀之间更显森严，略微有些狰狞。
同行的导游小哥也说，我们每次看到这个老子雕像，心里是有点怕怕的，只能祈求他保佑天气晴好，我们导游最怕下大雨。
导游是东北人，在青岛已经多年，从他的言语间看得出，他早已视青岛为家。大约不到30岁，黑龙江旅游学院毕业，浑身充满了活力。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车上强力输出，开车也不停歇，有一个瞬间，我仿佛进入了短视频直播间，导游小哥一边开车，一边单手在空气中挥动，介绍青岛的历史、崂山的文化，他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场域，有一种迷人的自信。
后来我意识到，作为导游，他需要通过不断的表达来树立自己的影响力，后面他推荐大家去坐缆车、坐邮轮，就显得特别有说服力。缆车90，游轮150，不过那天缆车没开放，我们额外花费实际上就150元的海上游轮消费，至于吃饭，景区内午饭也是略贵，但并不离谱。
5
崂山有一段海岸线非常美，让我想起香港麦理浩径的一段绝美海岸线，可惜这里需要开车通过，且不能停车，我们只能在车上欣赏美景。
到了海边坐邮轮的地方，风景就差了点意思。不过，在去到海上时，当近处的海鸥飞起，远处的群山变得像一幅画渐次铺开，视野所及，无尽辽阔，人很难不在这种大自然的恩赐中感受到个体的渺小和宇宙的博大。
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却无往而不在社会观念的枷锁之中。
有的地方有重男轻女的传统，一些人会为了生出儿子耗尽一生心血。
有些社会在某个阶段视女人为私有财产，一些女人会沦为买卖财物。
有些地方会信奉鬼神，有些地方会信奉某个物种，会拿人献祭，会误入歧途。
有些家庭，几辈人之间一生都在互相纠葛，最后活成彼此讨厌的样子。
人应该看新世界，给自己一个机会接触新的思想。
接触新世界和新思想，固然未必就灵魂焕新，但不接触，大概率只会越来越顽固不化，陷入自负和偏执的轨道。
6
导游提到一个行业现象让我颇感意外，他说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最怕的是携程，因为来自携程渠道的客人比例最高，而且质量相对更高。
他最后表达了一个观点：不同的公司都有自己的优势，最终也会形成自己的能力圈。论流量，谁也没有抖音多，但是抖音在酒店旅游这块就是个弟弟；论餐饮领域影响力，谁也不是美团的对手；而说到酒店旅游，还得是携程。
作为美团的小股东，我听了不仅诧异而且好奇：会不会只是一种区域现象，我感觉美团在酒旅这块也很强的。
导游说，不是的，我们是行业内的，不同地区都有同行朋友的，虽然不同区域略微有差别，但总体上是这样的局面。所以，其他渠道的客人我们可以不管他们满不满意，携程渠道的客人，我们必须好好维护。
我仍然无法确定这位导游小哥的说法，只是幸存者偏差的个人偏见，还是行业的真知灼见。
考虑到携程最近两年股价的强势和利润率的意外反弹，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携程坚持鼠标+水泥策略，在许多城市建立了专门的旅行社网点，或是与大量旅行社合作，在差旅供应链方面的护城河可能被忽视了。
而如果这种判断是准确的，也进一步向我们证明：万物皆有边界，强如美团也无法颠覆携程在酒旅行业的强势低位；长期来看，强如抖音，很可能也无法颠覆美团在本地生活生态的强势地位。
7
有一个晚上，我入住酒店时已是深夜，酒店院子门口躺着一只黑色的小土狗，我走近时周围有几只大点的狗一个劲朝我吠，原来小土狗已经快断气了，估计是被进出院子的汽车给碾了，它的同伴们还在守着它。
我想它是活不了了，已经奄奄一息，但是这里车来车往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车子路过，而它就在马路中间，万一临死前再被碾压一次，那就太惨了。
于是我把它抱到附近的垃圾桶旁边，给它铺了两层塑料袋，小狗一动不动，甚是可怜，瞳孔已经慢慢放大，唯独鼻尖还有气息如游丝。
我走开时，周围那几只狗迅速围上去，用鼻子在小黑狗的鼻尖拱，万物有灵，物伤其类，狗狗可能也有临终关怀，它们过了一会纷纷走开，坐在三五米远处若有所思，悲伤溢于言表。
8
青岛所在的山东，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至今仍然深受儒家文化影响，这一点可以从一些细节感受出来。
现在内地城市的地铁进站系统，都建立了包包检查机制，通过遍布各个入口的红外电子扫描一体机，但其他城市也就做到这里了，而且我常常感觉，许多地方的检查小哥哥小姐姐也是应付差事，青岛的地铁安检工作人员，首先从精神实质上，就给人一种“充满自豪和责任”的感觉。另外，如果你的包包里面或是手中拿了饮料矿泉水，他们还会认真地要求你，打开喝一口给他们看看。
在崂山景区，我们进去是要刷身份证验票的，进去后的安检大叔，询问你有没有带打火机之外，还要把你的全身、包包再检查一遍，哪怕你明确告诉他自己不抽烟。出景点口时，还要再认真刷一遍身份证。
景区内有一家肯德基门店，现在已经关门大吉。说到这里，导游小哥抿嘴大笑：青岛崂山肯德基创造了一个记录，因为它是全国唯一一家景区内倒闭的肯德基门店，原因是三年大健康时期，这边的检查过于严厉，最后肯德基干脆把店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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