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旬二叔过世,一年多前,三叔走了,父亲则在16年前就走了,父辈这边兄弟四人,只剩下四叔一人,所幸,母亲和三个婶婶都健在。
人过40,奔丧成为常态。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告别,不断和往事挥手。
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尽己所能,少留遗憾。
1
二叔染病十年,直至痴呆、卧床不起、生活无法自理、无法进食,过程中都得到了比较好的照料,尤其二婶尽心尽力,算是喜丧。
在农村,老人这样离开,算是一种福气。
所以这次回家时,虽然一家人仍有悲戚,但没有太多遗憾,各自心安、坦然作别。
我们在分享关于二叔的记忆时,从悲伤渐渐平静,到后面还会开些玩笑。
二叔一生爱吃糯食,比如糯米、汤圆。
我们村里做汤圆很大一颗,三颗就能装满一碗,二叔年轻时一顿能吃到20颗。
他离世前几天,二婶突然做了些汤圆,二叔本已食欲很浅,那天竟然吃了6颗,满心欢喜。
此后身体更加虚弱,他可能心里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临终满足一下食欲。
二叔大我29岁,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次见到他都在忙忙碌碌,对一家人几乎从不发脾气。
他比我大姐大10岁,对于大姐来说,他如叔如兄,听说大姐小时侯,他常背着翻山越岭。
长辈的存在,有时不只是陪伴,也像一双眼睛,带你去看更辽阔的世界。
无论从社会学还是物理学角度,死亡可能都是熵增到无穷大,然后归于沉寂。
一场体面的葬礼,是尽可能在无序中创造秩序,每个人在其中都能更好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从孝眷单中的长幼排序、扶灵守夜、祈福道场,到酒席祭祀、坟茔安葬、八字时辰,每一个环节都有传统、规则。
生命是一次连接,死亡也是。
老人的力量常常被忽略,老人在,一家人在年底才容易聚到一起;老人离世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堂兄弟姐妹、叔侄姑嫂,才能不远万里奔赴一场盛大的告别。
死生亦大焉。
2
办完葬礼后,我在家继续呆了两天。
前两天开车送母亲去镇上,用棉花做被褥。路上遇到村里一对老伴,遂带了他们一程。
老汉已经几乎耳背,但是很喜欢讲话,这种老人,我们一般就听他说,其实也听不懂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你说啥。
在车上没说两句,他老伴就劈头盖脸说道:少说两句,你又听不见,一张嘴就知道说说说,烦死了。
老汉顿时老老实实不说话了,他是陪老伴去县里做检查,两个人的相处似乎已经进入儿童模式,在一种非常松弛、和谐,同时又非常粗鲁的状态中。
二叔染病十载,一直是二婶在悉心照料,不然没办法延续十年生命;某种程度上,他的离开,对自己和他的家人都是一种解脱,尤其是二婶。
但是,在他的遗体离开家,去堂屋入棺后,他的家里仿佛真正地少了一个人,这种空洞感既是物理层面的,也是心理层面的。
老两口住在一个小房间里,入棺后我不小心闯入过那个房间两次(取东西),二婶一个人侧卧在床上,房间半黑漆漆的,悲伤笼罩在空气中。
四姐在镇上开一家窗帘店,这两年,由于房地产行业非常不景气,她的生意每况愈下,于是兼着做点手工活,给附近工厂做鞋子,一双鞋拿一毛多钱手工费——只做一部分工序。那天运气不错,来了个做窗帘的客人,我和姐姐使出浑身力气把客人拿了下来。我们镇上的生意是这样的,无论多小的生意,彼此之间最好能攀上一点关系,客人是两个50来岁的中年女人,其中一个跟我们村一个远方兄弟是堂兄妹,她堂弟家几代前搬到了我们村,开枝散叶。
其实我家也是这样,祖父从附近一个村子搬来我们村,作为稷子(替代某个没有子嗣的家庭延续香火的孩子)安家立业。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做生意、谈价钱都比较放心,做起来就比较容易了。镇子不大,总共大约5万人口,现在可能只有三万来人了,各个村子关系盘根错节,沾亲带故,总能攀上点关系,生意有典型的熟人社会特征。
做被褥的店铺,就在一家装饰公司和鞋子加工厂对面,这家装饰公司和鞋厂在一起办公,可以省一些费用,它们都是我们村里的人办的。办厂的小伙子叫国平,原先跟我们家在村里是前后屋的邻居,也是一房的亲戚,办装饰公司的那家人也是远房亲戚,叫三河。这几年,沿海工厂由于人力成本、劳动力短缺——许多中年人不愿意离乡背井出远门打工,年轻人又不愿意进厂,有不少搬去了别的国家,也有一部分搬到了内地,我们这个县城也是受益者。
他们家的订单来自温州,做鞋子半成品。由于整体服饰鞋帽的外贸订单不景气,镇上的工厂倒了一批,他们家还算不错的。
国平按辈分是我的长辈,但是比我小几岁,小时候一起玩大的,我和他哥是同年。我们两家在村里都有两套房,老房子是邻居,新房子也是邻居,也是很奇妙的缘分。我小时候常去他们家玩儿,有时候会跟他哥哥打架,打完又一起去山上放牛打扑克。他已经是二婚,重组家庭有两个女方的女儿在县里读书,他每天下班去县里照顾两个继女,他老婆过来后生了一个儿子,在家照顾孩子和继子(他和前妻的孩子),他父母全力帮助这个小家庭,种菜、带孩子、做饭——管20多口人的饭菜——她母亲姓石,跟我母亲同性,因为这样好几层关系,所以两家人一直走得比较近。
镇上很萧条,只有正街有一些人气,其他地方门可罗雀,我开车去镇上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车辆和行人。
那条马路叫赤马路,源于附近有一座山叫赤马山,山上盛产铜矿,一度门庭若市,母亲年轻时为了生计,经常去那边卖家里种的菜,因为那边经济条件好,卖菜容易些,也能卖出稍微好一点的价格。
我们镇上的中学就在附近,20多年前我在那儿求学三年,走进街道的刹那,记忆仿佛河流翻涌入脑海,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人生已倏忽过半,或者大半。中国经历了一轮20多年的城市化和大基建浪潮,这并非没有代价。
基建的未来需要高额维护成本,若有人口红利,尚可勉力维持。
而今,老人一个个在离开,年轻人却已不再乐意生孩子。我们那么小的村子,这次回去,前后脚走了两个老人,而近几年几乎没有年轻人结婚,生孩子的当然也极少,人口在肉眼可见地萎缩,村里看不到什么人,镇上的店铺大面积闭店,只是很自然的结果。买房无用,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共识,它不再是财富的象征,许多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买房致富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相对于宇宙,我们这颗星球也不过沧海一粟,何况你我。新建了免费的中概行业投资群,及相关个股群:美团、阿里、阅文、贝壳、快手、拼多多、滴滴、唯品会、小米、B站、腾讯、京东、理想、蔚来、小鹏等,欢迎扫码加入。另,已推出付费纯美股(不含在美上市中概)交流群,除美股综合群,还有加密货币群、MSTR、英伟达、特斯拉、苹果、Google、Meta、亚马逊、微软、台积电等10多个美股个股群,入群请加个人微信:zouma654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