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话悟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

文摘 2024-08-23 20:03 上海

8月20号，中国3A游戏大作《黑神话：悟空》彻底爆了，火爆到什么程度呢？

那一天，我的朋友圈几乎一整天都被黑神话刷屏。

微博、抖音、快手热搜几乎被黑神话相关话题霸榜。

上线首日，Steam卖出超450万份，同时在线人数达到220万人，毫无悬念全球登顶，并且是Steam史上第二高的成绩，这还不是周末，很多游戏爱好者需要上班，到22日最高同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241万。

不仅销量和用户爆发，这只黑猴的口碑也相当炸裂，Steam上的评分超过9.5分，相关的品牌联名和文旅联动也已经热火朝天。

中国历史上，最有生命力的两个人物IP，一个是孙悟空，另一个是哪吒。

我原本以为，中国人不爱自由，其实不是的。

悟空和哪吒，一个反抗神权，一个反抗父权，这其实是中国人内心深处，最隐秘但炙热的向往。

不然，你无法解释，为什么最有生命力的两个人物IP，都是这种大逆不道、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神话人物，不是那些父慈子孝、忠孝仁义的谦谦君子。

孔融三岁让梨，名士风流，他成为经久不衰的人物IP了吗？

董永卖身葬父，孝感天地，他成为心心念念的人物IP了吗？

比干挖心死谏，一门忠烈，他成为历久弥新的人物IP了吗？

都没有，中国人内心深处，爱的是哪吒、悟空，爱他们的叛逆，爱他们的正义，更爱他们的自由。

在古代，君权神授，所以悟空反抗神权，本质上是反抗君权，反抗的是君君臣臣那一套枷锁；家庭是社会的最小组织单元，父权既是君权在社会组织中的自然延展和扩散，也是维护君权这套锁链的最佳试验场，如果每一个家庭单元，都住着一位至高无上的不可忤逆的“神”，那么每一个孩子的成长史，都是驯化的过程，哪吒削骨还父、割肉还母，虽然被很多故事改编成孝顺赎罪的主题，但它的内核，无疑是反抗父权的。

我们不是不热爱自由，只是被压抑、封印了太久。

7月9号，曼谷呆了大约10天后，我坐火车去阿瑜陀耶——这个地方中国人习惯叫它大城，百度地图上仍然是这样标记的，但如果你说“The big city”，泰国人指定听不懂，直接用中文说阿瑜陀耶，或者用英文Ayutthaya，他们都能听懂。

阿瑜陀耶是著名的历史古城，泰国阿瑜陀耶王朝（公元1350-1767年）的古都，后来被缅甸人攻破并摧毁，1991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名录之一。这里离曼谷大约75公里，车程1小时，车票只要20株（4元人民币），而且不需要护照直接购买。

无论在曼谷还是阿瑜陀耶，泰国人看起来都极其友善、内心平和、充满幸福感，原因有很多，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不是佛教信仰，而是社会给予不同阶层的人留足了自由空间。商场、沿街商铺、夜市、路边摊一样繁忙，不同层次的消费者丰俭由人，不同层次的商人也有自己自由发挥的空间。

不止曼谷到处可以摆摊，阿瑜陀耶也是，后来我去过的泰国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如此。

在阿瑜陀耶古城历史公园，我遇到一个越南小哥，30岁，教师，他让我帮他拍照，拍完我也让他帮我拍了几张，听说我来自中国，他很高兴地跟我分享他对中国文化的喜爱，从孔子聊到奔跑吧兄弟，还有芒果TV的《我是歌手》，因为曾经有个越南女歌手参加过这个节目，后来他知道我也曾经做过老师，于是邀请我和他一起拍了合影（他带了自拍杆），并提出加下好友保持联系。

尴尬的是，泰国人可以自由使用全球任何流行APP，连越南人都可以，而我们几乎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互联网平行宇宙。

一开始他说加我whatsapp，我没有（曾经有但连账号都忘了），他说那加Facebook吧，我有但没下APP，问他有没有Instagram，他说有但也没APP，于是他临时下载了Ins，而当时我的手机竟然打不开Ins，后来才知道我用移动无忧行第二次充的国外流量竟然用不了那些被禁的APP了（第一次充的是可以的），所以我在泰国还得**才能用外网。

而他加我Ins时，我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等分开后我搞清楚状况，发现他没关注上我的账号，看着他发给我的照片，我也没收到，我们像宇宙中的两粒微尘，相聚又分开。

阿瑜陀耶古城有1400多年历史，在十八世纪被入侵的缅甸军人一把火烧毁，只留下一些零星石塔和神像。

在这个文明被野蛮摧毁的历史古迹中，上天安排两个世界的人短暂交流，并试图连接，最终被阻断，仿佛是在暗示，自由与禁锢的距离，历史并没有走远。

清晨八点多，我从曼谷中心坐摩托去火车站时，就着曼谷小巷蓬勃、热闹、拥挤的路边摊早市记忆，记忆交织到国内的状况，情绪有些翻涌。

傍晚时分，想到历史公园里的际遇，又多了些感伤。

有很多人说，《黑神话：悟空》之所以爆火，是因为国漫崛起背后的文化自信，也有人说是因为投资人有眼光、耐心，制作团队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对游戏的热爱。

这些当然都没错，但传统文化中的神话人物那么多，为什么我们对悟空、哪吒这些IP有那种情怀。

仅仅因为每个人小时候都看过《西游记》、《宝莲灯》、《哪吒闹海》、《大闹天宫》吗？

有没有可能，这些作品和人物，之所以能够走进每一个人的童年记忆，并在我们的内心占据一个位置，是因为人物和故事内核中，某些部分触碰到了我们最本质的向往？

我们从小共同看过的故事多了，但没几个能成为一代人的情怀记忆；今天出生的年轻一代，他们的暑期还在看《西游记》、《宝莲灯》、《哪吒闹海》、《大闹天宫》，因为这些人物和故事有魅力，能够穿越时空。

在阿瑜陀耶的第一个傍晚，燥热渐渐褪去，东南亚温热的风，如同无处不在的摆摊店，如期而至。

晚饭时分，我看到一对中年夫妻来到附近，是中国人，而且听得出来口音是武汉人，我用眼神跟他们打了招呼，男人很热情地说：“一起吧。”

男的过去是自由职业者，一个猎头，现在已经退休了，他爱人是高中老师，华中师范大学的某个附中，还有几年退休，趁着暑期就一起出来转转。我正好是华中师大毕业的，说起来算是缘分。

男人很健谈，女人比较安静，但是她有一阵子让我印象深刻：

“你听过郭有才吗，就是那个前阵子很火的网红”，她问道。

我说：“我知道，特意去听过他翻唱的那首爆红的《诺言》。”

“怎样，你觉得好听吗？”她继续追问。

“好听的，他其他的歌我没怎么听，但是那首，确实，哪怕我听之前是抱着更高的期待，带着一点疑问和挑剔去听的，仍然被触动了。”

“我觉得作为一个歌手，他其实挺普通的，但是他那种唱法，尤其是《诺言》那首歌的表演，可能正好触碰到了今天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就是大家普遍都挺压抑的，他的那种嘶吼啊、怀旧啊，其实是一种宣泄和按摩。”她幽幽地说。

“你说得很对，我完全同意你，尤其是集体无意识这个说法。”

中国人总是比较委婉，很多话不愿意直接说出来，或者点到即止。

出生于黎巴嫩的美国诗人纪伯伦写过一首诗《致孩子》，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你们的孩子，
都不是你们的孩子，
那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

他们是借你们而来，
却不是从你们而来；
他们虽与你们同在，
却不属于你们。

这其实就说得比较直白、明确，孩子不是父母的私有财产，而中国传统文化却在用孝道绑架孩子。

孝的本质是服从，是父为子纲，子又为孙纲，于是代代循环，这就是哪吒的故事内核的动人之处，在那个父为子纲、孝为天理的时代，有一个神话人物可以做出决绝的切割，大不了，骨肉都还给你们。

哪吒本是灵珠子转世，肉身死后，他的父亲李靖还不能原谅他，烧了他的行宫，砸了他的金身，使得他不能如愿转世复活，太乙真人最后不得不用莲花化身创造出一个既没有肉身也没有三魂七魄的哪吒。

不是说孩子不用管父母，但维系亲子关系的，应该是爱，而不是孝。爱是真情实感，自发的自然连接，它是有前提的，人只有被爱，才有可能学会爱；而孝是礼教束缚，是无条件的要求，是压迫，是服从性测试，只强调义务而没有权利。

封建礼教总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说剔骨削肉是跟这些压迫人的思想做决断，哪吒最后的弑父情结，就是彻彻底底的父权反抗。

许多为哪吒自刎哭过的少年，也是在为自己而哭。

哪吒的故事，和悟空的故事，精神内核其实是一样的，反父权就是反君权，反神权也是反君权。

但中国人自古以来都被这种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传统压制，以至于失去了自我。

戴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压在孙猴子身上的五指山，其实就是压在普通人身上的层层枷锁；哪吒削骨割肉就是要跟父权划清界限。《黑神话》爆火，本质是孙悟空的人物内核，触碰到了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那是人们内心对自由的渴望。

希望《黑神话：悟空》能出一个取下紧箍咒彻底自由的通关版本，位列仙班不应该是终极梦想，宋江被招安后，梁山好汉的结局有多悲惨我们都看到了，唯独谎称回乡探母的公孙胜和诈病不辞而别的李俊，最后得到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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