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匿在流风

文摘   2024-12-01 23:55   尼泊尔  

“阿猫,今晚吃的开心吗?都是我们云南的特色菜,”边喝着小酒,哈哈边笑嘻嘻地问我,像认识好多年的朋友,要说我们也是臭味相投,都喜欢吃吃喝喝,都喜欢热热闹闹,他喜欢喝酒,不用别人劝,“肥猫,你真应该喝一杯,喝了酒更能品出我们云南菜的味道。”

“算了,人家南方女人不喝酒。”大部分时间低头玩手机的所长,冷不丁地插嘴,今晚晚上自从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后,似乎心不在焉,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钱所长见多识广,知道我们浙江女人一般不喝酒。”

“二班的浙江女人喝酒很厉害。”看了我一眼,长相和我的弥勒老王高度相似的周主任幽幽地说,刚才哈哈介绍我是拾金不昧的中国好公民。刚才趁着他和钱所长闲聊不注意,我假装拍桌上的菜,手机镜头一斜,飞快地抓住了他的侧脸,嘿嘿,抓拍我是专业的。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这么相像的人,我把周主任的照片悄悄发给了许远春,这时候他应该在床上睡觉了。

“喝酒我不会,但对吃,我有一丢丢小心得。”不知不觉 ,我忘记自己是来蹭饭的,要保持低调,“这么多菜,我最喜欢烤猪皮,焦香中不乏脆嫩,蘸水也是很出色,你帮我调制的,味道很云南,”扫了一眼想了想桌上的七碗八碟,我像很内行似地说道。其实桌上刚刚都有什么菜,如果闭上眼睛我差一点想不起来,唯有这道烤猪皮。

“烤猪皮这种东西很挑战厨师的烹调分寸和耐心,火猛了容易焦,火小了发哏,也没有具体烤制时间,要看猪皮的原料猪是几岁,据说最好是六个月的猪,用的燃料最好是果木,而不是价格昂贵的无烟炭。”吃了一口有点冷的烤猪皮,我又卖弄了一番。

“费女士,能说说烤猪皮的是什么木头吗?”对面的瞎子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追问我,他这么旁敲侧击,是要掂掂我的份量吗?

果然在座的几位,嘴巴牙齿停止了咀嚼,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着我,四面八方,像是几道呼啸着的火力交叉点,哈哈,无意中举起腕上戴那块“僵尸单炖”的手,撸了撸额头的刘海,我干笑几声只能赶紧认怂,“说真话,我一点都没吃出来。”

“肥猫,你和钱所长的手表是同款啊。”周主任的眼睛雪亮。

“假的,假的。”我和钱所长对视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

一桌人愣了一会,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心领神会,有着用筷子拍着桌子。好吧,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做假是真也假,假做真时假亦真,大家都是聪明人。

这时,我的手机屏幕闪烁着,“阿猫,你和什么人在一起。”是我的弥勒老王发来的微信,同时发来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的粉丝啊。”只能这样和他解释,反正话越多,越容易出纰漏。

“你的粉丝有点多。的确有点像,不过比我年轻比我帅。”虽然她发的是文字,但分明一股浓浓的醋意,一个长得野性十足的成熟男人会在一边酸溜溜地吃醋,挺可爱的。

扑哧,看着手机我笑出了声。“亲,我的眼里只有你。”抓了抓脖子,我有点后悔把周主任的照片发给许远春,毕竟我们认识才20天,相伴的时候不过72小时,缺少必要的磨合,我甚至不知道他发脾气的样子。

“看上去菜很丰盛嘛,人也不少,他们都是你的粉丝吗?你们什么时候散席,我们亲情号啊,我想你了。”

me too”自始至终,我没告诉许远春,我是怎么和哈哈认识,怎么和哈哈做了朋友,按照我的判断,许远春不会喜欢哈哈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来葱省呢,赶紧安排吧。明天是七夕节了。”他发来一张红唇翕动的表情包。我亦回之,爱情从来都是双向的,对他,我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饭桌上,没人在意我低头玩手机,反正包间不断有男男女女端着酒杯,进来敬酒,让我稍稍意外的,他们除了敬钱所长的酒,对权利敬酒,对来自外县的哈哈也是恭恭敬敬,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不出其中的缘由。“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周主任,费女士……”哈哈这样向来敬酒的男男女女介绍我和周主任,好像我马上要和他们打成一片,一起进步一起发财似的。

看着这些浮云般,端着酒杯进进出出,嘴里熟练说着套话的男男女女,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幕有点好笑,我明明是号称退出江湖的姐。

“费小姐哪里人,在哪里发财呢?”期间,有人很礼貌地顺便问我。

“我浙江人,已经不上班了。”

“这么年轻已经实现财富自由,实名羡慕。”

“一口粗茶淡饭而已。”

我说这话时,哈哈一脸眼睛,很专注地看着我,估计他也想知道我究竟是干什么的。虽然我们加了微信好友,但我的朋友圈除了我的旅行小作文,没有更多的东西。和许多从没见面的粉丝一样,许多人好奇地在后台问我,甚至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左思右想纠结了很久我终于研究出一个官方回复版:我又老又丑,体重250斤的大妈。“阿猫,你这样回复不太好,会吓退真心爱慕你的男读者,其中很可能包括你的right老王。”我的铁粉欧阳再三给我忠告,那次在江西铜鼓的线下见面,我们说好了以后抱团养老,她种田种菜我做饭洗衣。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那天我的弥勒老王要和我见面,完全不是因为我的外貌,“我早已经想过了,就算阿猫你是一个60岁,像你小作文所说又老又丑又胖的老奶奶,我也要请你吃饭,以表仰慕之敬。”激情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遍遍他亲吻着我柔软又结实的身体,“阿猫,我怎么觉得我是走了狗屎运呢。”“我们是彼此生命中最后的礼物。”我用诗一般的语言说。

“这是我们云南的烤鸡,而且是我们老板家传的秘制调料,请各位贵宾慢用。”一个口齿伶俐身材微胖的女服务员端着一盘金灿灿的烤鸡,像老板娘一样端庄地走了进来,她俯身布菜的时候,看上去很正经的赵总拍了拍她的屁股,像拍弹性十足的皮球,这位看上去年纪约在三十岁出头的女服务员咯咯咯地笑,很受用的样子,“等忙完了,我敬大家一杯。”

“不要敬我们,你把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敬好,就可以了。”赵总呵呵笑道,他把刚刚拍过女服务员屁股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女服务员真的端起酒杯,扭着屁股和腰,风情万种地走到周主任面前,

她不说话,画了眼线刷了睫毛膏的眼睛就这样脉脉含情地看周主任,众目睽睽下半挑逗半开开玩笑,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赶紧一口闷吧。嘿嘿,这位长相一般的女服务员有做老板娘的潜质,应该尽快自立门户。

此刻应有掌声。

气氛越来越像一场漫无目的的聚餐,每个人似乎都很放松。“老刘,明天还是后天,就是黄道吉日吧。”周主任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本厚厚,像日历的A4纸大小的杂志,打开,又从包里取出一副黑框眼镜,戴在耳朵上,他抿着薄薄的嘴唇,捧着杂志左右翻看的样子,像一位作风严谨的老科学家。

虽然我近视+老花,但架不住我脑袋瓜子聪明啊,飞快地喵了一眼这本印刷精美的杂志,一堆红绿相间的汉字、数字,英文,还有猪狗牛马鸡等十二生肖图案,我判断这好像是一本阴历的日历,特意添加了所谓的黄道吉日、凶日。他们是搞迷信玩六和彩,还是要做法祈福或消灾呢。

“这个要请教刘道长了。”放下长长的,花纹像紫檀木的筷子,瞎子严肃地说。

作为一个蹭饭的,我笑眯眯地吃着喝着,今后如果和我的弥勒老王一起,很可能再也没有的机会了,千万要珍惜啊,冷眼旁观哈哈、瞎子、赵总、以及那个派出所长和他们的贵宾周主任,他们好像漫无边际地瞎聊着,但又好像在谈一桩生意,他们嘴里不时蹦出几个“开光。道长。黄道吉日。符。”这几个平时不大常见的单词,让我这个唯恐日子太平淡的家伙充满了好奇,哈哈,好奇害死猫,我悄悄问哈哈:“什么时候开光,可以带我去见识一下吧。”

“这个,”哈哈犹豫了,他抬眼看了看周主任。顿时,我明白了这次开光,这位来自江苏某地的周主任是买单的大金主。刚刚,哈哈悄悄告诉我,周主任已经通过民主测评,目前正在公示阶段,如果一切顺利下次见到周主任,他至少是实职副局级。“他担心命犯小人,今年是他的本命年。”虽然哈哈的舌头很流畅,但我感觉他还是有点喝高了,告诉我本不应该告诉我的事。

让我觉得好笑的是,这位看上去像性情中人的周主任骨子里充满对权利的渴望,当年我的弥勒老王会不会也这样呢。

“周主任,能让我开开眼界吗?我保证守规矩。”我娇滴滴地央求着,像一个卖萌撒娇的年轻女人。自己都肉麻得发抖。再故意撩了一下头发,露出手腕上的那只“僵尸单炖”,其实我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思想准备,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对外人展示。

“这个嘛,你属什么呢?”周主任沉吟了一会,不大的眼睛飞快地上下重新打量着我,

“我,我属于猫。”转了转眼珠,我调皮地说。

“老刘,猫和龙不犯冲吧。”显然周主任不太欢迎我这个在酒桌上刚刚认识的女人。

“龙虎斗,不好不好。”瞎子晃着脑袋高声叫了起来,他真是讨厌。

心里对这个瞎子翻了一万个白眼。“开玩笑啦,十二生肖哪里有属猫的。”小舌头一个打滚,我赶紧替自己解释,“其实,我属于老鼠,我给你们看我的身份证。”其实我根本不属于老鼠,反正他不会看我身份证,我也不会真心拿出来。

“老鼠和龙是好朋友,会互相成就的。”还是赵总会说话,我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他面前一堆乱七八糟的骨头渣。

“我看肥猫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身的福气,她在场,不但不会妨碍,而且很可能增加气场。”强制性地咽下一口酒,用手背摸了摸嘴巴,哈哈一本正经地说,“到时,再让我哥哥算算吧。”

“好吧。”终于周主任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像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

“一言为定。”趁热打铁,我赶紧起身,一脸真诚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感谢周主任啦。我敬你。其实我真的不会喝酒,就是表达一下敬意。不过这杯酒,我一定干了。”

“费小姐果然冰雪聪明。那我也陪着,一起敬周主任一杯。不过我临时有点事,要走了。”钱所长放下手机,像大佬般发了话。

你可以不买我的面子,但不可以不买所长的面子,去看开光的事基本搞定。我特意扭脸向所长会心一笑,他亦报之,嘿嘿,这个小动作,分明我们俩有点狼狈为奸的味道,有些默契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酒桌上虚虚实实,有些话不能当真,有些话却要记在心里,累不累,要看个人的修为喽。

这顿饭局,是周主任用微信支付买的单,哈哈假惺惺客气了一番,散席的时候,哈哈和周主任故意走在最后面,在门背后,周主任塞给喝得有点晕乎的哈哈一个大信封,“又要辛苦刘道长了,一点小心意。”而哈哈潇洒地把信封往屁股的后口袋一插,露出白色的半个信封,如果此刻我用两根指头一钳,探囊取物,这信封就是我的。真担心,哈哈又把这个信封弄丢了。

其实,自钱所长走后,哈哈彻底放开了,不断地和瞎子、周主任推杯换盏,像真正的酒鬼。

目测哈哈今晚喝了差不多一斤的高度白酒,现在进入眼神飘忽脚步飘忽说话飘忽的状态。”阿猫,我们一起回去。等等我,不要走这么快么。”现在哈哈已经不称呼我“费小姐”了,他没有喝醉,还记得我和他住在同一家宾馆。

走出嘈杂的、酒味菜味人味混杂的餐馆,一阵夜风吹来顿觉清朗,连呼吸也顺畅起来,深呼气深吸气,仰望墨蓝的天空,今夜的星空似乎比平时灿烂,真正是银河姣姣繁星点点,好像好久没有在如此灿烂的星空下散步,明天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节,如果许远春在我身边该有多浪漫呢。抬腕看了看那只“僵尸单炖”时间为8:25也不算晚,比我手机上的时间晚了大约两分钟,这是因为我抠门疏于保养。保养一次1000元起,这个价格足以重新买一只其他牌子的手表,也相当于来回岛国的机票钱,这贵得如此离谱的保养费让我心疼肝也疼。算来也是到了应该保养的时间,据上次保养是十年前在杭州大厦。要么等我发财了,要么回家想一个套路让我老哥买单,他在上海某黄金地段有四套房子正在出租,他的现金流让我口水流了一地。

说起来这只慢了两分钟的旧手表,质量的确不错,尽管外观不佳这里划了一道细纹哪里磨圆了一角,一看就是有点年头的旧货,不得不承认我这个地地道道的浙江女人一向大大咧咧毛手毛脚,说话做事不像人们印象中精致细腻的江南女子。其实,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块手表值多少钱,当年我和虎子结婚,他特意托海外亲戚悄悄购买的,他要给我一个惊喜,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寓意“让时间见证我们爱情的永恒。”婚礼上,他喘着粗气笨手笨脚地把一枚朴素的白金戒指和这块手表戴在我的手上,那时他的眼睛真是明亮啊,面对面握着他温暖干燥的手,我看见了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同样纯真的我。具有讽刺意味的时,如今我和虎子早劳燕分飞,删除所有的联系方式,像彻底一刀两断般决绝,但是这只外壳和表带磨损严重的手表还是那么忠实地带在我的手上,默默陪我浪迹天涯,每次出远门我都会戴在左手的手腕上,像我的护身符。谢谢你27岁时的虎子,感谢你赤诚炽烈的真心和真爱。

“费小姐,你信仰什么呢。”回宾馆的路上,夜色中依旧戴着孔雀蓝棒球帽的周主任问我,橘红色的路灯下,他的脸忽明忽暗,让人捉摸。

“周主任,你还是叫我肥猫吧。我姓费费翔的费,单名茂,茂盛的茂。从小到大,大家叫我肥猫。”到了一脸沧桑的年纪,有人不真不假地叫我小姐,我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吧,肥猫。”属龙的周主任点了点头,像在插着国Q的办公室,听刚来报到的下属汇报工作,就差手里端一杯外形浩然正气的,带盖的瓷质茶杯。

要不要对他讲真话呢,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不知不觉,哈哈歪歪斜斜走在我和周主任的前面,他的身影在一排路灯下一会长一会短,我趁机上前几步,离开正在等我回答的周主任,扶住了哈哈。


退出江湖的姐
喜欢旅游,抄我作业,就对了。30年自由行旅行经验,看尽世间风景尝遍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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