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我能像你这样自由自在地全世界旅行,就好了。”许多人给我留言,他们无比羡慕我目前的生活状态,写作、恋爱,全球旅行。像吃遍人间烟火,潇潇洒洒,又不带一丝尘土的女神。
其实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女神,好事不会让一个人全占着,比如刚刚遇到的弥勒老王年纪轻轻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说不定不久后我将不得不终止随心所欲的旅行,一脸疲惫一脸憔悴,出现在一个个医院,扶着那个弱不禁风的老王,“迟早我会瘫痪在床,或在轮椅里度日。”在微信里老王不住地哀叹着,像已拿到病危通知书却又特别惧怕死亡的老者,所以,那些在我看来属于交智商税的保健品,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想健健康康地活着,这个想法没错。
“不听医嘱不好好吃药,却靠这些花里胡哨而且价格及其昂贵的保健品,还自认为效果非凡……那个告诉你保健品有神奇疗效的家伙,你怎么认为就是世外高人呢,就因为他说你可能麸质过敏?”几次,我欲言又止,他的所谓过敏根本没去医院测过,一切只是他的个人感觉,看来这个所谓的学霸内心极其脆弱,像那些怕死怕病,大字不识一个的老人,小学都没读过那种,一听到对身体好,马上慷慨解囊,也不管自己的收入能不能支撑。也不管是否真的有效果。一度,我怀疑老王口中那个高人是骗子,老王那些保健品是从他那里买的。
当作讲故事,那天我装作随口,讲了我老妈家隔壁邻居林阿姨,她每月6000元的养老金加上老伴的养老金8000元,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不说天天龙虾海参鱼翅,餐桌上鸡鸭鱼肉应该不断吧,偏偏穿着孙女大红校服的倪阿姨每天等落市后,鬼鬼祟祟,拎着自己用女儿旧牛仔裤缝的布包,去差不多已收摊的菜场,像吃低保的爷爷奶奶,买老板们半买半送的处理菜,蔫了的土豆,烂了叶的包菜,刺都掉光的黄瓜,过期的大米,酸了的豆腐,就差捡垃圾桶里的菜皮。不用问,林阿姨的钱都贡献给伟大光荣正确的保健品事业,她和老伴打算依靠这些灵丹妙药活到海枯石烂。那天我八十岁的老妈应邀去她家做客,好像那天是林阿姨的生日,带一篮我单位发的粽子做礼物,我妈只坐了大约半个小时。像耳朵被人揪了的兔子一样她逃了回来,我好奇问她怎么这么快回来,“我饿死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这个时候还不到11点,我姐还没做午饭,我家一般11:30开饭,是机关食堂开饭的标准时间,雷打不动,这是我老爸要求强制执行多年的规定。啃着她最喜欢的丹麦曲奇饼干,必须是这个牌子,我妈脸上的皱纹舒展得电熨斗烫过,美美喝了一口我姐递上的茶,温度不冷不热,她掉了半颗门牙的嘴巴唾沫星子和饼干碎,像雨点般飞溅着,绘声绘色地讲着刚才的所见所闻,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像街头善于传播小道消息的巧嘴大妈:“说请我们吃饭,就是一碗清水光面,连葱花都舍不得撒,我一口都吃不下去,还是逃回家吃饼干舒服。”其实这回长我妈也见识了,“你林阿姨原来是大好人,自己咸菜白饭省吃俭用是为了养活保健品的销售小妹妹。她家那个乱糟糟,走路的地方抬脚都没有地方,什么补脑的、补肾的、补血的、补肝的……桌子床铺椅子凳子地上,凡是能堆的地方,瓶瓶罐罐各种包装盒,她家现在和废品仓库差不多。”我老妈和倪阿姨以姐妹相称。面和心不和了大半辈子,这回她总算顺了心,有人比她蠢说明她聪明。哈哈,老人就像一个返老还童的孩子。
“等我把这些吃了,就不吃了。”听林阿姨的故事,弥勒老王表示,也不知他是否心甘情愿。
“没事,你觉得好,就继续,我们又不差这点钱。”得知他刚买了大约三万元的各种保健品,我肚子里暗暗发笑,嘴上却温柔地告诉他,一切按照他原来的生活方式,我不会横加干涉,不会像霸道凶悍自己说了算的女权者,再次证明心口不一都是被逼的,大家不要学我。“我们在一起,只会彼此舒适,不会被约束。当然,磨合是会经历的,吵架也是会发生的,答应我,吵架不能过夜,不能分床。”我们说好了,磨合一年,如果没有出现大问题,一年后领证,光明磊落走法律程序。领证,是我固有的执念,像饭前便后要洗手。
和小檬爬秀山的时候,接到弥勒老王的手机,老王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孩子气地让我选先听哪个。
“先告诉我好消息吧。”今天应该是他拿到心脏造影报告的日子,“视频好吗?我想你了。”台阶上,我坐了下来,对面是一幢幢散落在山间的小楼,精致可爱,如果我老了走不动了,就住在这里和他一起老去也是极浪漫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离分。他那套弥勒的房子应该早被卖了,成了我们俩浪迹天涯的资金。其实这套房子买不买无所谓,又不差这点钱,“阿猫,你肯定会喜欢这套房子,景观特别好。当年买的时候,是整个弥勒的楼王。”老王不止一次地告诉我。
“我现在医院。一会到单位视频吧。”
“好吧,随你。”搞笑了,飞机要坐头等舱,衣服要穿阿爹尼的家伙,居然为流量斤斤计较,好在我给他买的移动Wi-Fi三天后到货。“快说啊,啥好消息,”
“刚刚医生看了报告,说没有什么事,不用去日本手术,保守治疗就可以了。阿猫,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呢。”老王兴奋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
顾不得揉耳朵,紧紧抓着手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真像卸下了千金重担。
“阿猫你在听我说吗?阿猫。”见我久久没有回应,老王的声音有点焦急,他哪里知道此刻我高兴得身轻如燕,从此不必纠结他的身体是否能适应长途旅行,不必为他的病痛而伤心、烦恼、忧愁。
“春春,你把病理报告扫描,发我电子邮箱。”
“你要干什么?”
“我联系了娄主任,就是那个上海老王。他答应,帮你尽快联系上海的心脏病专家,他说……”
“算了,不要了,不去麻烦人家。”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老王打断了我,看来他这个学霸根本不清楚葱省前线城市的医生,和上海三甲医院的医生,有什么天壤之别。
“能保守治疗,不去日本手术,说明你没啥大问题,真为你高兴。”其实我的确为他高兴,更为自己高兴。“说说你的坏消息吧,你能有什么坏消息呢,一个远离人际交往的人,远离升官发财的人。应该没有烦心事。”
“明天起,集中培训。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中间不能接到手机……”
“封闭式管理,晚上要睡集体宿舍,不能回家吗?”
“晚上可以回家的,每天早出晚归,还不能请假。”
“多大的事,我还以为要严格实行军事化管理,不但要上交手机,还要寸步不离培训中心呢。”我笑出声,看来老王平时的日子太舒服。
“培训要整整一周时间,只有早上和晚上和你联系了。”老王在那里撒娇。
“你安心学习,收收骨头,有好处的。”语重心长,我的口气像他们单位的领导。
“有啥好处呢。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你。我想好了,等我培训完毕,天气也应该不热了,你正好来W市。”
“真想我来么?我来了,就不走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不瞒你说,房间我已经打扫过几遍,床也铺好了,特别大的床,两张单人床拼的,怎么滚,都不会掉下去。”老王压低嗓子,声音充满诱惑,让我又想起了在弥勒疯狂的日子。
安排睡两张单人床的房间,说明不是原来女主人睡过的主卧,看来他还是很懂女人的。“我不怕,反正就算掉下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的,放心。”哈哈,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几只在我附近觅食的小鸟吓得夹着尾巴一头转进草丛,小檬在不远处回头向我张望,小檬真是一个有边界感的同伴,做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搞得我不好意思了,这把年纪整天色眯眯地煲电话粥,很幼稚很可笑。
“三个房间都有床,都可以说睡,一张是我妈妈的婚床。”前几天他和我视频,我已经看过他家的大致,三室两厅一厨一卫,面积约160平,搞卫生有点头疼。
“不说了,我同伴在等我爬山,我们马上登顶了。”
“注意安全,不过今天是一个好日子……13,14,都是特别好的日子。”手机那头。他口若悬河地唧唧歪歪,讲什么数字幸运什么数字厄运,像头上插着鸡毛、腰间扎着绸带,一双布的镂空道士鞋,同手同脚跳着巫术舞的神婆神汉。估计,又是在大理学来的,大理靠装神弄鬼吃饭的人不少。
“不说了,我同伴在等我爬山,我们马上登顶了。”我不得不打断了他,“等我到W市,你再面对面给我讲,我悟性比较差,关键我从来不相信这些。”哈哈,其实我还是很考虑他的感受,没有直接说这些东西就是骗人的把戏,专门坑蒙拐骗心理不健全的有钱人。
哈哈,几分钟后,想要开悟我,微信上老王发来一张图片,什么四凶星,五鬼星,我看了一眼就想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些封建迷信的糟粕来预测吉凶,如果这些东西真有神效,估计早被川建国砸重金请去做了智囊团,年薪百万那种。这几天美国大选热火朝天,我几乎天天看二手新闻——权当磨耳朵练听力,不得不佩服拜登和川普,都是接近80岁的老人依旧斗志昂扬,像天天打了鸡血,这才是不枉人间走一趟的激情。说起地球那头的美国,我先后去了两次,一次是美西行28天,其中有一天印象特别深刻,这天早上我被宾馆门外的脚步声惊醒,齐刷刷的,像训练有素的大部队,身穿统一的服装,迈着统一的步子,我一向好凑热闹,赶紧起身撩开窗帘偷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黑的白的咖啡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俊的丑的,几乎人人短裤短袖,手里挥着星条旗,跑步前进,人人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今天什么日子,集体马拉松,人人有奖金那种?哈哈,我一个晨跑爱好者必须蠢蠢速动,街边看看扯着嗓子喊几声add oil,也是一种参与。起床穿衣洗脸刷牙,五分钟搞定,来不及莫面霜,我三步并两步急匆匆地冲出去,像去抢第一名的宝座。“不急,朋友。”站在宾馆门口的老板笑眯眯地告诉我,不时上前给跑步者的手里塞一瓶水,好像水不要钱似的,今天他的打扮很精神,白色的短裤短袖,胸口印着星条旗,“今天是独立日。”老板告诉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路边手推车里的小娃娃小脸蛋上都印了一面小小的星条旗。“是哪个单位组织的?体协还是市政府?”说体协时我卡顿了,毕竟这个单词我根本不会,好在我会讲“市政府”这个单词,先不管老板的惊愕,我先来一番虎狼操作,远镜中镜近镜边卡卡卡一顿狂拍,边充分发挥地道的中式思维。允许我得瑟一下,我手里是最新款的佳能相机,单位统一发的,领导格局比较大,他说,如今已是读图时代我们要从善如流高屋建瓴。“是大家自发的。在独立日,美国各地包括偏远的乡村,都会以跑步形式庆祝节日。”旁边一位250斤,屁股上的肉肉层层叠叠像套了三只游泳圈的黑大姐连比划带说,向我这个老外解释其中的缘由。这么多人跑步,出了事谁负责,公共安全不容小觑,我大惊失色,米国的Q支管理一直是我们的笑点,挤在人群里,我东张西望,随时准备卧倒,装死我是内行。
不要笑我杞人忧天,这不,后来川建国同志在公开演讲中脑袋差一点吃了一枪成了烈士,幸亏他摇头晃脑的标志性动作,救了他一命。估计建国再次上台后,会严格控Q都有可能。
那次美西之行中,除了美西的风景,让我印象深刻的是7月4号的全民晨跑,美国的强大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步步,和小檬边跨台阶往上冲,边和她聊起我美西之行的感受,小檬的体能真不错,我都浑身冒汗呼哧呼哧地急喘,小檬却呼吸均匀若无其事,“相比米国,我更喜欢意大利。米国的建国历史太短,而且是抢了印第安人的土地,很流氓很可耻……我去看过那个著名的纪念馆。”别看小檬平时话不多,一旦较真起来,也是观点犀利,吓得我不敢胡言乱语,三观不同,结伴很可能以一场唇枪舌剑的口舌大战而散伙,没有人分摊房租费,后果很严重,我一个结过无数个同伴的老驴要以大局为重,为八杆子打不到的米国和小檬闹得脸红脖子粗,很不值。
今天是一个无比开心的日子,我的弥勒老王身体一切正常,我要纵情放声高唱,感谢上天的恩赐,让我这个年纪还能拥有激情无比的爱情。
蓝天白云,站在秀山山顶,放眼俯瞰整个通海,灿烂的阳光下,一片片黑色的屋檐,一间间桔红色、白色的老房子,一条条丝带般蜿蜒曲折的小路,还有几汪碎玻璃般的湖,而大色块的绿化带自带清凉是点睛之笔,一个城市如果没有足够的绿色,再豪横也是枉然,比如迪拜,我在迪拜的那几天呼吸困难,像灌了一鼻子的沙尘。“阿猫,那就是杞麓湖吧。”小檬指着那片闪闪发亮的水面,问我。
“应该是的。如果明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杞麓湖走走,沿湖一圈大约45公里,我查过攻略,可以徒步,沿湖有游览车,20元一位。”我说。
“明天我们先到湖边徒步,先过去看看。”小檬的旅行经验也是很丰富,她建议很有道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至少在通海住一周。“阿猫,你是不是要走了。”小檬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估计她已经听清我和弥勒老王的对话。
“至少在云南一个月吧,等葱省的天气不热了,我再考虑出发。”也不想瞒她了,她迟早会知道,我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心里总不踏实,虽然是我先下的黑手。”
“你这是甜蜜的烦恼,反正我对男人是没有任何感觉了。”吹着风,理了理头发,小檬笑了笑,我知道她的笑没有恶意。
爱情让人意乱情迷,我一个走过千山万水的女人,如今却又患得患失,对着满目苍翠的山水,我深深呼吸着,像要吐故纳新重获新生的植物,
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远方,又像一个怀春的少女高声朗诵起我最喜欢的诗。许远春,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读给自己听的诗:
我穿过一个个城市,只为遇见你。
路过的每一个你,都曾呼唤我的名字。
那些花枝招展的你,
那些厚颜无耻的你,
那些市侩雍容的你,
那些厚颜无耻的你。
我坚信你在远方,你走路的样子像蒲公英,妙曼轻盈。
我坚信你在村庄,我熟悉你淳朴的味道,弥漫村野。我穿过一座座村庄,流泪却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