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答案,匿在流淌的风景

文摘   2024-10-02 23:56   云南  

小城弥勒山清水秀,一汪碧波傍青山,绿水常围青山转,就像女人需要男人的呵护,男人需要女人的滋润。一般来说,有山有水的地方,景色赏心悦目像世外桃源般宁静。“穷山恶水怎么讲呢,也是山也是水。”两个多月前四川某个古镇度假村,离家出走来投奔我的灯灯对镜梳妆,一只眼睛看着镜子里走来走去的我,一只眼睛看着镜子里半脸灰暗半脸雪白的自己,拧巴得要命。她嘴里的穷山恶水是刺毛老家她曾经不顾一切私奔的山沟沟吗?站在满目苍翠的窗前我没吭声,我知道,那些伤要她自己疗,劫要她自己渡,谁都帮不了她。30年的婚姻,被男人一次偶尔的出轨毁了,一纸婚姻本身脆弱,像裂开细缝的鸡蛋,招惹了嗅觉发达的苍蝇。

“男人本性是雄性动物,根本经不起诱惑他们内心深处是繁殖是占有,把自己的基因一代代复制下去,不要给他们讲道德讲忠诚讲责任,也许讲代价可以吓住他们。”结过7次婚生了7个娃的菲菲,做着手势像做演讲般,用她一次次亲身经历证明男人的不可靠。我们这些女人哄堂大笑,笑声肆无忌惮,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怕的呢。

“人生只要不死,一切只是擦伤,阿猫,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内心无法接受身体出了轨的男人,他的每个呼吸,每个身影都污秽不堪,我已经没有办法和这样的男人吃饭说话睡觉,甚至不敢回家。而从四川回来,我以为我已经心理平衡,彼此不欠,可以假装一切都清零,结果现在连自己都恨……”因为我开了手机免提,一句一句,灯灯幽怨的话音无比清晰就像站在我对面眼泪汪汪,我身边托着下巴一直聚精会神旁听的老王,叹了一口气,眼光虚虚地看着月色下幽幽泛光的湖面,“我建议,你还是劝灯灯离婚吧,如果你们俩的感情真的情同姐妹。”

“为啥?”我不解老王的意思。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月亮穿行在时淡时浓的云层,忽明忽暗的夜色下,戴着灰绿棒球帽的老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微微浮肿的眼睛躲在一块斜三角形的阴影里。

“愿闻其详。”我转过身脸正对他的脸,而这自带攻击力的举动,让他垂下了眼睛。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讲,我愿意做最守口如瓶的听众,就像这石凳。”悄悄向后挪了挪屁股,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大家都舒服。

“我家六兄妹三男三女,我是最小的,和最大的哥相差20岁。我老爸在矿上工作,一个人要养活和全家。”

“家里最小的孩子,而且兄弟年龄相差这么大,你肯定是备受宠爱,无法无天那种。”我接嘴道,心里诧异老王怎么要这样开头,他要向我传递怎样的信息。

“你也是单身吗?”我唐突道。

“嗯。”他坚定地点点头神色忧郁,应该是不怎么美好甚至酸涩的回忆,这让我微微不安,介入别人的隐私意味着介入了别人的生活,应该说这个时候我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暗生好感,但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几只蚊子嗡嗡地在耳边飞来飞去,啪,一个挥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耳朵上。

“给,晚上湖边蚊子比较多。”像早有准备,老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瓶防蚊水,约一扎长,包装还很精致。

噗噗噗,给自己的左胳膊右胳膊,还有两条裸露的大腿,统统喷上防蚊水,“气味还挺好闻的,什么牌子的,我第一次见。”

“去年冬天我从岛国带回的,我喜欢日货物美价廉,你看我脚下这双鞋,穿了三年还是脚感舒服不闷不臭。”一前一后晃着脚丫,得瑟着看上去平平常常的板鞋,刚刚脸色还忧郁的老王得意起来,他可真像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目测他的脚42码,和我前夫一样。

“我办了5年岛国签,如果看到价格合适的机票,可以随时飞。”老王告诉我。

“体制内的哪有这么自由,想出国就出国,不受任何约束。莫非你是特殊材料做的。”众所周知,只有端公家的饭碗,就要受公家的管,护照就算办出来,也要老老实实地交出来,对了,老王说一年他只要上四个月班,凭啥呢。而且他这个年纪,按理说应该是挖空心思努力上爬的时候,葱省人官瘾大。一下一下抹开小腿上的防蚊水,我慢条斯理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把手伸出来,我也给你喷一点。”像家中管头管脚管冷管热说一不二的长姐。

老王的手掌前臂胳膊,线条流畅肌肉有力。估计是常年蹲健身房的产物,咕咚,不知不觉,我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这声音过于响亮,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好在老王没有介意,“其实,不瞒你说,我是讨好型人格。”老王喃喃自语,像我根本不存在。“我们家六个孩子,吃的穿的玩的都捉襟见肘,我要从小学会察颜观色,讨好爸爸妈妈讨好哥哥姐姐。”

“谢天谢地,我家只有三个孩子,哥姐比我大很多,一直宠着我。什么东西,都是我优先。”我说。

“你信不信,我没上过幼儿园,周边邻居我我一样大的孩子,个个背着小书包去了幼儿园,把我羡慕得牙痒痒。不过,这也没关系,上了一年级,某天,老师们发现我天赋异禀,让我做二年级的题目,我100分,让我三年纪的题目,我100分,让我做四年级的题目,我100分。吓得老师不敢给五年级的题目,就这样,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庄严地走进了四年级的教室,像老鼠走进了象群。”

“天哪,阁下原来是妥妥一枚学霸,失敬失敬!”我双手手抱拳惊呼道,满脸的佩服,当年某大少年班的事迹铺天盖地,老师们经常以此打击我们这些脑袋不开窍的学渣,痛恨本地没有长着玲珑心的优质生源。

16岁的时候,我考上了北京某名牌大学,属于现在的211.我是W市第一个专业对口的本科生。”老王到底还是得意了。

“读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交女朋友呢?估计不会闲着。”看老王的时尚又野性,男人味十足的穿衣打扮相,他的情感经历不会平淡。

“我16岁,同学19岁,女同学发育得早,她们哪里看得上我呢,在她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小树林外,给她们站站岗。”老王苦笑着。

“于是你留起了络腮胡,冒充男人。”我自作聪明道。满脸留着大大咧咧密密匝匝络腮胡的男人属于两种极端,要么猥琐油腻一身事故,要么沧桑成熟一身故事。

“后来,郁闷之下我干脆加入了篮球队,天天冲杀在球场,日子单纯快乐。后来我在大四的时候,认识了新入校的女生,她比我一岁,北京土著妞。每到星期天,她带我去她家,她老爸老妈给我们做好吃的,像招待新姑爷。”

“你们圈圈叉叉了吗?”我坏笑着问。

“说来你不相信,当时也看了,也摸了,就是没有实质进展。”搓着手,老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好像说自己当时太傻太天真。

“为啥啊?”

“俺娘说了,你碰了人家,就一定要娶回家,对人家负责。“卷着舌头,老王用蒜味浓郁的葱省话说道,我差一点笑出声。

“记的你的编制是葱省的,怎么没留在北京发展?北京有太多的发展机会,随便一个司一个局一个部,轻松碾压地方的厅局,是因为和北京女朋友吵架分手了?”作为游历了世界的我其实格局还是不大,把老王回葱省归咎于和北京女友分手。

“大学毕业我回葱省是考虑葱省W市没有此专业的大学生,我如果回去,是填补空白,不仅领导高度重视,而且我也有发挥作用的广阔天地。哈哈,现在想想,我好傻好天真。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带女友回山东带她爬泰山,住在山脚下一个小招待所,是一间套房,她住里屋我住外屋。因为天气热,她开着门睡,关了灯,我们穿着衣服躺在床上,隔着开着的门,讨论着明天爬山线路。后来我困了,明天要爬山。”

“哈哈,你真是葱省柳下惠。”我不禁笑得流眼泪,30年前我一个女孩子也没那么傻,“后来呢?”

“后来天刚刚亮,女盆友整理好行李,说要回家,她穿得整整齐齐,严肃得像参加了特别面试回来。当时我不懂,她为啥说变就变。后来,我得知她和我的一个哥们公开好上……当时我们还没明确分手。”老王愤愤地一拍椅背,天,近30年过去,他依旧余怒未消,看来受伤颇深。

“也许她觉得你没有进一步动作,是因为觉得你功能丧失,或者不够爱她,她伤了心。”边忍住笑,我边安慰老王,帮他复盘。话说如果我是那个北京大妞,说不定会趁着朦胧的夜色,像一只身手敏捷的大猫,扑过去,直接把他摁倒,一顿虎狼操作把生米做成熟饭。看着我的眼睛,老娘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心甘情愿地睡我?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和我白头到老?

不知不觉,和老王聊到湖泉边只剩下对对情侣,他们手拉手脸贴脸,四处弥漫的荷尔蒙味像海边的巨浪一层高似一层撞击着堤岸,这让我心惊肉跳。

“老王。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我牙齿微微打着架,弥勒的夜湖边不知何处来的风,带来阵阵凉意。

“你等等,我去拿一件衣服。“老王指了指附近200米那几幢透着点点灯光的高楼,“我家就在这里。五分钟回来。”说着,还没等我点头答应,他已经起身离开,黑影像贼一样消失在黑黢黢的树林里。

这家伙,是情商高呢,还是情商极低呢?按理说,既然去一步之遥的家里,他应该顺便邀请我去他那里小坐,顺便再请我喝一杯茶,顺便再请我参观一下他的卧室。

呵呵,这么多顺便,你还要不要脸呢。调整了一个坐姿,抬头看着夜空中灯火像眨着眼睛频送秋波的高楼,摸着滚烫的老脸,我暗暗笑话自己。

大约十分钟后,老王走小路,从树林里穿越回来,手里拿了一件薄薄的皮肤衣,这几年最流行的莫迪蓝,“好香啊,哪个小姐姐穿过的。”我边低头套衣服,嘴里边开玩笑。

“这是我二姐的……”愣了几秒,老王结结巴巴地解释,好像他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被我发现。

“你这么紧张做啥?”我斜了他一眼。

“我怕你,误会。怕你,不开心。”

“对了,你二姐在你家住吗?”我随口问道,估计他的房子面积不小,至少两室一厅甚至三室一厅。

“不,她已经回葱省老家了,回家管孩子。”老王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天气,不动不热,一动还滋滋出汗。”

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我掏出一张有点皱巴巴的餐巾纸,贴心地递了过去。

“给我这个干嘛,我不去洗手间。”他睁大眼睛微微吃惊地看着我,显然他没明白我的意思。

“老王,你怎么回去一趟,突然变傻了。”穿着袍子般宽松的皮肤衣,果然不冷了,估计老王的二姐比我高一头胖十公斤,我朗声笑着,沿着两边暗香四浮的小径,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像一头活蹦乱跳不知深浅的小鹿,夜风把后襟吹得鼓鼓的,像迎风起航的风帆。

把我送到宾馆的楼下,老王脚步迟疑了,在楼道口,他回头看了看像门神一样,半躺在摇椅里脑袋往下一点一点,正打着盹的宾馆老板,俯身,几乎嘴贴着我的耳朵,低语“阿猫,明天不要走了。我带你去泡温泉,好不容易来弥勒一趟,总要去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像被点了穴。我点了点头,不语。

“晚安,做一个好梦哦。“微笑着老王挥手,和我告别,他帮我按了电梯。他真是一个彬彬有礼、守土有方的绅士。

怅然若失。心有戚戚。

从电梯出来,一个人回到宾馆房间,在床上傻坐了一会,去了一趟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嘘嘘了一会,再走到写字台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微信信息,是昆明一起旅居的同伴小檬、巧克力分别发来的,大意是明天是菲菲的生日,能不能赶回来,参加菲菲的生日午宴。

“再告诉你一个特大新闻,你楼下的康哥,中午吃饭的时候被几个警察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小檬留言。

“喜大普奔,那个海王被派出所抓去了,估计起码踩五年缝纫机。”巧克力留言。

看着床头上那只浅灰色的龙骧包,我脑子像装了超高速的马达飞快地转着,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康哥也是经历过种种风浪的人,怎么会招惹警察呢?


退出江湖的姐
喜欢旅游,抄我作业,就对了。30年自由行旅行经验,看尽世间风景尝遍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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