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梅
2024年初豫剧又火了，其中青春版豫剧《秦雪梅》在郑州大剧院的惊艳亮相尤为引人瞩目，演出票早早售罄，一票难求，郑州大剧院歌剧厅不得不紧急开放了三楼，以应对大批热情的观众。这场演出不仅为观众带来了视听盛宴，更让人们记住了一位青春靓丽的豫剧演员——杜永真，其精湛的技艺和清新脱俗的表演风格，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与喝彩声，很多从外地“飞来”的年轻戏迷，看戏后抱着鲜花簇拥到后台，只为了真切地看看自己的“偶像”。
杜永真生活照
杜永真自幼对戏曲就有浓厚的兴趣，三岁时就学会了“花木兰”的经典唱段，常常被大人抱在怀里唱“刘大哥讲话”。十岁那年春天，开封县豫剧团到村里唱大戏，结束后剧团的一对夫妇演员在村里办了个小戏班，招收了几十名学生白天练功晚上教唱，很快成为村里的文化特色。炎热的六七月份，小学毕业的杜永真迎来了小升初的暑假。这个暑假，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到村上的小戏班玩耍，白天围在墙头看他们练基本功，晚上听老师教唱，学生们学习唱段，常常没有旁听的杜永真学得快。她比其他同龄孩子展现出更好的艺术天赋。在两个月后的考核中，她出乎意料地拿了第一名，这也让父母坚定了让她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信心。父母于2002年将12岁的杜永真送到河南省艺术学校郑州教学基地（王希玲艺术学校）进行系统的规范化学习，兼修文化课与专业课，五年的专业学习，她打下了坚实的戏曲基本功，毕业后进入山东济南市豫剧团当演员，常年在基层农村演出，先后在传统戏《抬花轿》《三哭殿》《大祭桩》《桃花庵》《对花枪》《窦娥冤》《义烈女》《打金枝》《西厢记》等剧中饰演了多个不同行当的角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舞台表演上逐渐成熟。
豫剧《秦雪梅》
杜永真 饰 秦雪梅
在济南工作环境很好，团里领导老师对他们像对待孩子一样，而且已经解决了事业编制，但她始终有个上大学的梦。挣扎之后的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求学之路，不留后路地辞去带编的工作，开始为考学备战。幸运的是她如愿考入她梦寐以求的戏曲最高学府——中国戏曲学院，更幸运的是赶上首届京外本科班——09级豫剧本科班。
在校期间，她拜师学艺如饥似渴，受到了多位戏曲名家的指导，跟随京昆剧名家李金鸿、宋丹菊、张逸娟、王晓燕、顾卫英、张娟、李燕燕、张火千、甄建华、逯兴才等老师学习京昆剧目，规范了“四功五法”。为了保持豫剧的剧种特色，学院组织了以马金凤老师为首的、豫剧各大流派顶尖的代表性传承人，如张梅贞、牛淑贤、常小玉、王清芬、张宝英、贾廷聚、王希玲、王素君、葛圭璋、轩玉亭等来上剧目课。杜永真在校参加了《穆桂英挂帅》《抬花轿》《天颜》等教学剧目的创作排练。经过四年的京昆表演训练和豫剧声腔的研修，她表演上更加精进，艺术上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
豫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杜永真饰穆桂英
杜永真与豫剧名家牛淑贤、张梅贞的结缘是从中国戏曲学院开始的。豫剧“陈派”和“阎派”都是杜永真非常喜爱的，也愿意为之付出努力。2020年的7月26日，杜永真同时拜在了张梅贞、牛淑贤两位老师门下，在师父的悉心指导下，学习了“陈派”《梵王宫》《宇宙锋》《拾玉镯》等传统剧目，“阎派”《秦雪梅》《盘夫索夫》《春秋配》等经典唱段。正当杜永真为复排大戏努力准备的时候，张梅贞老师突然离世，这对杜永真的成长和“阎派”艺术的继承都是一个重大损失。
豫剧《拾玉镯》
杜永真 饰 演孙玉姣
杜永真说她与京剧名家、程（砚秋）派、关（肃霜）派传人李佩红的相识，像是一场梦。正当她对武戏迷茫、表演瓶颈期的时候，在一次上海的演出活动中与李老师不期而遇，被老师的艺术成就和优雅、大气、亲和、端庄的磁场深深吸引、默默仰慕，心想着若干年后成为她的样子，但从未敢想过拜师。当得知可以成为李老师的弟子时，心中忐忑惶恐，第一时间向师父牛淑贤汇报，师父说：你不是我的私有财产，只要是为你好，能更好地学习，师父都支持。2023年7月18日，李佩红收徒仪式在北京举行，这是京剧名家李佩红第一次收徒，杜永真是七位徒弟中唯一一位地方戏徒弟，也是继京剧大师梅兰芳收豫剧演员阎立品为徒后，为数不多的京剧名家收豫剧演员为徒。
豫剧《红娘》
杜永真 饰 红娘
2013年，杜永真从中国戏曲学院毕业后加入了当年新成立的河南豫剧院青年团。这个以中国戏曲学院首届豫剧本科班毕业生为班底的省级艺术院团，是一个高学历、年轻化的专业团队，很多同事都是她的同班同学，艺术上有了更多的协调与默契，使她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将自己在中国戏曲学院学习的戏曲理论融入到舞台实践，专工花旦和刀马旦，兼演青衣、闺门旦。她不敢稍有懈怠，更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勤学苦练。可是青年团刚成立时在商演市场上还没有“名气”，剧团硬件条件差，演出少，工资低，有些年轻演员坚持不了开始打退堂鼓，杜永真也烦恼过、犹豫过，但那份对戏曲的热爱让她最终坚持了下来。当时青年团没有演出剧场，没有专业的练功房，她就到公园、到广场、在演出地、在驻地宾馆，利用一切闲暇时间练声、吊嗓、舞扇、耍袖、练腿、踢枪。分派自己的无论大小角色都认真对待、一丝不苟，无论是参加文化交流的国际舞台，还是到田间地头为基层群众演出，无论是担任领衔，还是丫环、龙套，她始终秉承“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的理念，不论春夏秋冬，酷暑严寒，均严格要求自己勤学苦练，只为了心中的那份热爱，为了舞台上那一个眼神、一个亮相、一阵掌声、一声叫好。
豫剧《梵王宫》
杜永真 饰 叶含嫣
她参与了青年团复排及原创的近二十台剧目，花旦剧目有《拷红》《梵王宫》《表花》《抬花轿》《宋江杀惜》《拾玉镯》等；刀马旦剧目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扈家庄》《虹霓关》《穆桂英下山》《昭君出塞》等。在一些剧目中，她还担当了一些重要角色，如先后在《白蛇传》中饰演小青，《梵王宫》饰演耶律含嫣，《玄奘》中饰演大唐公主，《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饰演穆桂英，《情满合欢寨》中饰演马丽，《宇宙锋》中饰演哑奴等，通过塑造一个个独特鲜活的人物，展现出能文能武、唱念做打俱全的表演风格。
花旦戏《表花》一折讲的就是丫鬟春红陪小姐一起散心至后花园时，用表花的方式来遣散黄桂英的郁闷和不快。《表花》是一个非常吃功力的折子戏，载歌载舞，深受广大观众所喜爱。杜永真天生一副伶俐样，举手投足干脆利落，轻盈爽快，同时，她还发挥了自己基本功好的优势。全场演出不但动作多而快，而且中间几乎没有停顿，一气呵成，让人看后十分过瘾。
豫剧《表花》
杜永真 饰 春红
《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是杜永真代表作之一。剧情讲的是：辽犯宋境，宋边关守将杨延昭（杨六郎）率兵抗辽。其子杨宗保押运粮草返回途中，经过穆柯寨，和穆桂英交手，穆桂英爱慕杨宗保忠良之后，赚宗保上山成亲。“军阵严肃，私自招亲”，宗保被父亲问斩刑，遂引起了杨延昭母佘太君的求情，宋朝二把手八贤王求情，最后还是穆桂英求情被准。随后，夫妻双双下山，穆桂英助杨延昭破敌。在表演中，杜永真根据穆桂英的年龄阶段和历史背景、巾帼须眉的元帅身份等特征，着重对该人物文武兼备的全面性塑造，表演上进行了大胆突破，吸收了京剧和少数剧种的优长，以刀马旦、花旦为人物基调，以细腻传神的唱腔展现角色的内心世界。在第一场比武招亲的情节中，杜永真扮演的穆桂英一出场表现得天真可爱，好像是个未谙人事的小女孩，嘻笑打闹，无忧无虑，及至遇到杨宗保，爱意萌动，开始动了心思。杜永真表现的人物，没有更多的娇羞，而是直白大胆。二人之间的武打非常地灵动，说中打，打中唱，说唱有意，打中有情，两杆枪交缠在一起可却没有一丝杀气，上下翻飞好像抒情的舞蹈。拥有绝世武功的女孩儿竟然如此清新俏丽，让今天的青年观众怎么能不艳羡！杜永真为人物增添了不少现代的元素，抓住了许多现代青年观众的心。杜永真表演的武打场面既传统又现代，扎大靠、打出手，身姿矫健，动作灵活。她的圆场走得相当漂亮，密密的脚步坚实有力，一圈下来不仅力道不减，还陡然增加了力度和速度再来一圈，有种更快更强的意境。她的身形不高，所以动作主打一个力量和速度。她可以连着六个点地翻身，稍加调整后，再做两个，速度快力量大。她整个人就像是燃烧的火苗一样在跳动，燃爆全场。此外，她的打出手也不简单，枪花耍得快如闪电、密不透风，观众看得胆战心惊、如痴如醉、大呼过瘾。总之，她成功塑造了一个娇俏可爱、聪明果敢、武艺超群、顾全大局的青年穆桂英形象，使得该剧目的观赏性、趣味性、传播性得到更层次的体现。目前《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已成为青年团的常演剧目，所到之处受到广大群众和业界专家的广泛好评。杜永真也因此荣获了第七届河南省戏曲红梅奖大赛金奖、河南省青年戏曲大赛一等奖、河南省戏剧大赛文华表演奖、第五届豫剧艺术节传承英才等多项荣誉。
豫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杜永真 饰 穆桂英
杜永真成功了，尤其在这次小剧场豫剧《秦雪梅》中的表演得到了专家和观众的一致认可。
《秦雪梅》是一个反抗传统婚姻观的故事。商林原是大户人家子弟，后家道中落，寄读秦府。一日，雪梅下楼到书馆看商林的书文，不巧被商林撞见，互说情常。秦国正知道后，把商林赶走。商林恼恨相思成病。秦国正逼丫环秋莲代雪梅到秦府冲喜，商林知道后，活活气死。秦雪梅前去商府吊孝、祭灵。
杜永真的演唱从容不迫，声音甜美、细糯，很有些阎派风格，但却表现出一些现代的靓丽。在“见诗文心花怒放”一段唱中，端庄优雅掩不住内心的雀跃，音色明亮，声音跳跃，将少女怀春，小鹿乱撞的内心表现得十分到位。在“劝学”一场，她将声音放平，娓娓道来，于平稳中见力道。在“吊孝”一场，她并不像有的人将悲痛放大，追求悲剧效果，而是遵循阎派风格，于悲中不失细腻、婉转，有着丰富的层次，韵味十足。杜永真塑造的秦雪梅的人物形象，与以往的穆桂英、梅英等形象完全不同，从而完成了她的三个行当的成功，她的表演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豫剧《秦雪梅》
杜永真 饰 秦雪梅
在小剧场豫剧《秦雪梅》专家座谈会上，中国剧协副主席、河南省剧协主席、河南豫剧院老院长、豫剧表演艺术家李树建老师对杜永真有很高的评价。他说：“杜永真有三个‘三’。第一‘三’是有‘三识’。一是有学识，她自己能写文章，写了还能登出去。这次小剧场豫剧《秦雪梅》就是她自己改的剧本，现在的青年人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再一个是见识。她跟我们出去搞活动，见得多，平时哪有戏，她经常自己掏钱去看。再就是认识。杜永真对于现代的青年观众有自己独到的认识。一个人的认识是很重要的。小剧场戏曲我搞了三年，但我现在卖票绝对卖不过她。我演个十天八天，买票的都是老同志，但老同志没有钱。第二个‘三’，是三个流派。她是吃透了三个流派。她拜老师是很谨慎的，如张梅贞老师，她在社会上没有多大影响了，人也老了，她为啥要拜她？她就觉得张梅贞老师有真本事。拜牛淑贤我也很不理解，那么多好老师为什么拜她？现在看来，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后来又拜了京剧的李佩红。学习三个流派，这在豫剧界是绝无仅有的。第三个‘三’，她横跨三个行当。她过去是演刀马旦，演过《穆桂英下山》等，现在也演闺门旦和小花旦，一演就能赢得很多青年观众。但过去唱功欠缺，后来我们说，你一定要学唱，光会武不行。这个孩子品行好，很下功夫研究，天天坚持练功，到外边演出受伤打着石膏也不停止练功，真所谓宁可伤筯动骨，也要脱胎换骨。她的学艺是非常感人的。杜永真在学习阎派的唱腔时，也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正如她自己所说，感恩师父的教导，让我以自身的嗓音条件追求神似而非形似，努力去找准‘阎派’甜、脆、嫩、美、奶萌等特点，从咬字、换气、装饰音、尾音收放等行腔方法上，细细揣摩‘阎派’的温婉细腻、优雅婉转，在人物塑造上以隽秀典雅、秀外慧中为其行动与心理支点，努力追寻‘阎派’特色与精髓。”
豫剧《秦雪梅》
杜永真 饰 秦雪梅
在此寄望于永真，希望她坚守自己的初心，坚持对艺术的追求与热爱，塑造出更多更好的戏曲精品，在传承道路上守正创新开拓进取，做一个有胸怀、有责任、有担当、有理想的新时代文艺工作者，传承传播中国戏曲文化，努力攀登艺术高峰，谱写出自己精彩的艺术篇章。
豫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杜永真 饰 穆桂英
作者简介：
卢梅，河南豫剧院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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