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无涯，扬帆东江
晓 毅
我是吴晓毅，一位80后粤剧演员，在深圳市粤剧团担任领衔男主演，主攻文武生、小生行当。
我出生于广东粤西地区，家乡吴川历来有“粤剧之乡”的美誉，每逢春节年例、喜庆佳期、许愿祈福之时，各村各镇盛行“请粤剧，唱大戏”的习俗，鼎盛时期全市各类粤剧演出可达数千场。在浓郁的传统艺术氛围感染下，我自小便对粤剧萌生了极大的兴趣，六岁时首次踏足舞台，参加吴川市第一届电视家庭曲艺大赛，便以一曲《月下海印情》获得冠军。后来我跟随姐姐的步伐考入广东省粤剧学校，正式开启了戏曲之路。2001年毕业后，我被深圳市粤剧团选入，从剧团重点培养对象一步步成长为剧团的首席文武生，担纲主演了数十部传统、现代剧目，也获得了来自政府、领导以及观众朋友的认可与厚爱。
从艺二十多年来，我主演了多部大型粤剧，塑造过众多的角色，其中有风流潇洒的儒生，有英姿勃发的武士，有雍容华贵的帝王将相，也有现代戏中更贴近普通生活的现代人物。每接到一个新的角色，我都会花大量的时间研读剧本理解人物，力求找到与这个角色内心的深刻共鸣，摸索出最适当的且具有个性的舞台表演形式。
2019年，深圳市粤剧团推出大型创作剧目《东江传奇》，这是剧团自深化国有文艺院团体制改革以来的首部作品，获得了深圳市宣传文化事业发展专项基金重点扶持，以及国家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2018剧本孵化项目资助。该剧的内容围绕着日本侵华期间，东江纵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对滞留香港的文化名人进行大营救的历史故事展开。我非常荣幸地担任了该剧的男主角：东江纵队港九大队手枪队长刘飙。这是一个心怀民族大义、有血性更有温情的抗日英雄形象，他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深得群众爱戴支持。在剧中，他设计营救名伶小秋红，深夜偷袭敌方大本营，多方获取信息并成功安排戴浪等文化名人撤离香港，最后在日军庆典演出中，他与小秋红粉墨登场，亲手刺杀日本指挥官三本，面对敌人的枪弹英勇牺牲，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
接到这个剧本时，我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能够在剧团推出的重大项目中担任男主角，演绎一位身处中华民族危难之际，奋勇抗敌救国救民的英雄形象，对一个习惯传统戏曲表演的演员而言，无疑是学习和提升的最佳机会。忐忑的亦是，从艺以来我演绎的绝大部分舞台形象都是古典人物，我所熟谙的戏曲最基本的“唱念做打”表演程式，绝大多数也都是基于古典人物特色而设定，如何在《东江传奇》一剧中，快速突破以往的“表演舒适区”，尽快吃透人物，找准这个角色应有的定位，为全团厉兵秣马、全力以赴的新剧目增添光彩，是我面临的最大挑战。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接过剧本那一天开始，我便督促自己全心全力地进入刘飙的世界。在一遍遍熟读剧本的同时，我通过网络搜索阅读更多东江纵队的参考资料，跟随剧团前往东江纵队纪念馆采风学习，积极地参与和编剧、导演、音乐舞美设计等主创人员的交流讨论。慢慢地，那段上世纪最悲怆又最激人奋进的历史画面在我心中逐步成型，刘飙这个人物也从剧本文字中逐渐鲜活了起来。他勇敢、踏实、坚毅，在黑暗中孜孜不倦地寻求光明与希望；他有着丰富的情感，除了对祖国、革命、战友的热爱之外，他也深爱着心心相印的恋人，渴盼与她一起迎接美好的未来。记不得有多少个难眠的深夜，我隔着时空与刘飙对话，探索他的情感脉络；有多少个挥洒汗水的白天，我在排练场上摸爬滚打，寻找刘飙的力道方向，最终达成了演员与角色心灵深处的共鸣。
在塑造刘飙的过程中，有两件事让我印象十分深刻。一是在形体表演方面，我需要改变平时饰演粤剧小生惯用的儒雅含蓄方式，要求自己的言谈举止更为大开大合，豪迈有力，贴近现实生活中的表现。说来容易做来难，没有了飘逸潇洒的长袍水袖，不能走四平八稳的文生步，一开始总有些别扭难受。我一方面自己钻研如何在舞台上展现现代人物的动作，必要时用腰带等进行辅衬表演；一方面也借鉴传统的短打武生的表演技巧，让自己整个行动节奏合理地提速，干净利落之余更充分发挥戏曲艺术美感。在第二场“偷袭敌营”中，导演为我专门设计了一套现代短打武戏，我与团内的其他配角演员经过反复磨练，终于达到了行云流水般的默契效果。最后一场中，我与女主角小秋红一着现代装一着戏曲大靠，互相支持着与众多的日本兵士对打，场面悲壮而热烈，将整场戏的氛围托到最高点，也收获了来自观众席的热烈反响。
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点在于对刘飙情感线的刻画。田汉大师曾盛赞我们粤剧表演艺术“热情如火缠绵悱恻”，传统戏对于男女主角的爱情演绎往往是优美而含蓄的，而现代人物的情感流露则需要更为坦诚强烈的手法。在《东江传奇》中，刘飙与小秋红是一对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恋人，但在整个戏的大部分时间内，他们因错综复杂的原因互相误会、互不理解，虽然彼此有情，但直到倒数第二场，两人才真正达成了恋人间的心灵相通。应该如何一点点地拉近他俩之间的距离，如何微妙又合理地体现他们之间的“口是心非”，才能让这对爱人的情绪转变显得自然流畅？这成了我和拍档同事琢磨得最多、也尝试得最辛苦的部分。排练完成后，我们曾互相打趣说：这一场恋爱，真是谈得格外不一般呀！
历经3个多月的辛勤创排和随后的反复优化打磨，2019年的11月12日、13日晚，《东江传奇》一剧在深圳大剧院完成了首演，获得了来自领导和观众们的好评。不少专家和资深的粤剧观众，在后续的研讨会以及网络渠道上，围绕整个戏的架构、情节安排以及表演手法等多方面给出了中肯的看法，甚至有些意见带有批评性、建议性的反馈信息。表扬固然令人欢喜，但我亦非常感谢那些带着不同意见的声音，更能深深体会那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情。一个新剧目的成功无法一蹴而就，需要虚心听取来自各方的意见和建议，不断完善和提升，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而我们也的确从这些声音中，认真提炼并采用了进一步完善剧目的好方法。
随后数年间，《东江传奇》已经完成了三轮的修改，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合理、感染力强烈的舞台效果。当然出于各种客观原因，这个戏尚不能用“尽善尽美”来形容，在整个铺陈方面也还有着精益求精的提升空间。但作为全程参与的男主演，得以与《东江传奇》、与刘飙一同成长一同磨砺，无疑是我艺术生涯中一段极其珍贵的经历。
2024年，我已经跨入了不惑之年，人生的奋斗目标愈发清晰坚定。感谢深圳市委市政府、市委宣传部、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等上级部门一直以来对粤剧团的关怀和关爱，“出人、出戏、出精品”的艺术发展要求让演员“安心、用心、放心”的扎根于艺术舞台，感谢剧团的认可与肯定，支持我以《东江传奇》一剧申报中国戏剧梅花奖。我不敢说这个戏代表了最完美的我，但它已成为了我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块里程碑。——艺海无涯，扬帆东江。我渴望像老前辈们一样，成长为德艺双馨、拥有成熟表演风格和个人代表作品的粤剧表演艺术家。为此，我将时刻铭记“东江精神”，坚守舞台，勇于探索，为传统戏曲的传承发展做出最大的努力！
作者简介：
吴晓毅，深圳市粤剧团青年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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