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拾贝——《中国演员》2024年第二期文选之一

文化   曲艺   2024-04-26 17:25   北京  

“三老”不老说范军 

王  宏



诉说中原人文精神的“三老”系列方言话剧,到今天为止整整走过了十年的路,在这十年里,我们品着《老汤》,走上《老街》,回到《老家》。可谓步履艰辛又充满快乐。在河南省委宣传部、文旅厅,河南省歌舞演艺集团的大力支撑护持下,在以范军为首的省曲艺团各位兄弟姐妹的艰苦努力下,这三部戏一路走得风生水起,既锻炼了队伍,又开拓了市场,更收获了观众的口碑。这种曲艺与戏剧交融的演出形式、这种跨界融合的艺术实验,让观众和演员走得更近,让角色与演员贴得更紧,让形式与内容结合得更舒服,让曲艺人身上的绝活有了更加开阔的展示平台。习主席指出:“优秀作品并不拘于一格、不形于一态、不定于一尊……只要有正能量、有感染力,能够温润心灵、启迪心智,传得开、留得下,为人民群众所喜爱,这就是优秀作品。”“三老”的艺术实践充分证明了融合与创新的路径行得通,也叫得响。通过这三部戏的创作,我们真正走到了民间,真正体验了生活,生活中的烟火气和老百姓的家常饭让我们在戏剧创作的过程中体味了“为人民创作”的内涵,学会了写人事、说人话、见人情的根本。从而尽可能的避免假大空与伪生活,避免同质化、脸谱化、套路化、空心化、低级红、高级黑。现在想来,这真的是一次“治愈”的求医之路,开心之旅。然而,排这种系列剧很难,很多戏都因为这个难字而夭折,因为相比之下,像这种系列剧的第一部好整,因为首开先河,没有比较。而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三部就有了“自己修碉堡自己炸”的难度,难以超越,难以为继,闹不好就会产生内容与形式的同质化或生物学上的异质性。我们自然也躲不开这个魔咒,三部曲的后两部足足憋了我们十年。这十年中,我们自己跟自己较劲,多次撕毁写好的故事大纲,否定了几乎所有所谓的好人好事、大是大非。通过下生活,走街巷,坐小摊,喝乱酒,又寻找到了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百姓故事。应该说,“三老”系列成就了河南省曲艺团,成就了主演范军, 范军与河南省曲艺团的兄弟姐妹们也成就了“三老”系列,成就了我 这个编剧。“三老”的主演范军是一个有艺术理想,有做事能力,有超强表演本领的艺术家,我们俩的渊源源自于二十年多前的一次聚会,当时电视上正流行情景喜剧,我想为范军量身打造一部百集系列喜剧《范大厨》,可因为我的工作变动及种种原因,我们说完这话再见面时已是十多年后,当时范军一见我就说:哥,你欠我一笔账。我当时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账呀?十多年过去了,他没忘,我忘了,忘得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但欠债还钱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说,既然我欠了账,那咱就搞一部“还账”的戏吧。范军是个有心人,从此就不容我再玩消失了,他几天一个电话,一月一次北京,一直“押解”着我完成了以诚信报恩为主题的剧作——《老汤》。说实话,河南省曲艺团当时只有十一二个曲艺演员,除了范军和团长袁满(歌剧演员出身)几乎没有人演过大戏,团里也没有演出大型节目的基本设备,连耳麦都没有。这真难为了范军,也难为了我为他请来胡宗琪导演。我一度也想放弃。然而,范军是执着的,除了排练,他几乎天天都在“上窜下跳”,求爷爷告奶奶,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了给曲艺团开一条新路,找一道“饭辙”,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自掏腰包。用他的话说:我的同事,我的徒弟们都在看着我,我也随时在看着我未来的艺术道路,不跳一跳,摸一摸高,挑战一下自己的能力,终身都会留遗憾。方言话剧《老汤》的结构采用了大量意识流的结构形式,随着主 人公的思绪让剧中人在历史与现实空间不断“穿越”,讲述了主人翁罗小船为了一句承诺,苦苦坚守六十多年而心愿得偿、终成正果的动人故事,此种叙事结构与呈现方式既符合曲艺艺术“跳出跳进”“亦 表亦演”的表现方法,又给角色本身带来了巨大的表演难度,导演要求演员一哈腰,一抬头,一转身的瞬间,在迅速完成时空转化、化身为少年或老年,完全不借助布景、光影、妆容。这种处理方式,莫说曲艺人,即便是老道的话剧表演艺术家也很难驾驭。应该说,范军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漂亮,这源于他身上深深的曲艺功底,戏曲功底 及那跪紫了的膝盖,累塌了的身形。《老汤》在河南的首演大获成功,而这一演就是一百多场,从郑州演到一带一路沿线城市,从北大、清华演到了国家大剧院,人民大会堂。每场演出,《老汤》带给观众的既有笑声,又有泪水,更有深深的感动、静静的思考。一位连看三次的观众把它评价为“一部将河南幽默发挥到极致的话剧”。也正因为如此,河南省曲艺团受到了空前的重视,扩大了队伍,增加了收入与舞台硬件的投入,真正步入到了一段曲艺团体的“黄金时代”。我想,假如没有范军的执着与“不疯魔不成活”的精神、超强的组织召唤能力,全团“一棵菜”的理念, 一切都难以想象。后来《老街》的创作对于范军来说其实比《老汤》要相对“容易” 些,因为《老街》写的是马街书会,写的是几代曲艺艺人的人生经历,作为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的范军,作为中国曲艺领军人物的范军,作为常香玉大师弟子的范军,对于老一代戏曲、曲艺艺术家的人生遭际、性格特色、行为方式非常了解,平常学起他们来“表演”得也是“活龙活现”。但这并不能说范军在《老街》里扮演七岁红就能驾轻就熟,出入自由。《老街》的导演宫晓东是一个个性十足,文采飞扬,不拘一格的导演,别的不说,他的一个转台就把范军给转晕了。曲艺演员大多都很少研究舞台上的时空概念,平时演出都是自己说了算的,忽而山西,忽而河南,神仙老虎狗,千军一人走,指哪打哪,打哪指哪。而大戏舞台上的时空要由导演、舞美、灯光、装置指引,尤其是碰到转台,一步不到位,原来居于台中央的主演瞬间就会被转到后台。范军是个敢于接受新事物、新观念,敢于挑战自己表演边界的艺术家,一股子不服输,不服气的劲头又让他承受了数百次的跌倒与爬起、失败与成功。其实,这都还是属于技术层面的攻关,范军最大的贡献则是将话剧、曲艺两种艺术形式在同一个舞台上的高度融合。剧本创作与排练过程中,他多次与我商量,与导演沟通,尽可能地为剧情、人物注入曲艺元素,尽可能地发挥曲艺演员身上的绝活,将河南坠子、河洛大鼓、琴书、快书唱段与剧情熔于一炉,合为一体,这是范军对曲艺人演的方言话剧的最大贡献。当我们在北大百年讲堂演出结束后,我随着观众走出剧场,我听到了北大学子哼唱起剧中主题歌——河南坠子 《小院凉》的时候,更印证了我和范军的一次对话:为曲艺团搞大戏,我们无意改变曲艺艺术传统的表演形式与原始生态,只是想把金子般 的曲艺元素大幅度融进一台剧中,在编剧、导演、作曲、舞美、灯光加持的排演中为曲艺演员搞培训,在面向市场的巡演中为剧团生存找出路,在地方曲唱日渐式微的现实中为曲艺艺术做科普,打广告,让 更多的年轻人了解曲艺,走近曲艺,让他们知道:曲艺,真的很好看, 曲艺,真的很好听,曲艺,可以很时尚,曲艺,从来都自信。从《老街》走到《老家》的时间最为漫长,前两部戏都收到了观众称赞,领导表扬、媒体聚焦,汇演获奖等等想到与想不到的礼物,这第三部是收秋之作,闹不好就是狗尾续貂,我不敢轻易下手,做一锅夹生饭将是我创作生涯的不可承受之重。在那漫长的寻找中,我去河南,范军来北京,甚至我们在外地参加活动的有限交流时间,也几乎永远离不开一个话题——《老家》。写什么?怎么写?如何超越…… 我与范军相互之间讲了很多关于《老家》的故事,要么,我说得唾沫四溅,他不点头,要么,他演得出神入化,我不接茬,无奈之间,我们最后的决定只有一个字:走。我们走下去了,走到开封的老街,走到郑州正在拆迁改造的片区。走街串巷,找人聊天,请人吃饭,听人讲故事……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街边的大排档上,看到有人扫码骑车,我想到了一个词:共享。想到这个词,我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在这个世界上需要共享的东西太多了,我个人感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其实也与共享有关,假如人类能够真正的共享一个美丽的星球,一片和平的天空,共享自然资源、科技成就、文明成果,道德规范,共享发展进步的红利,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饥馑与战乱。在中国,如果老百姓与我们的党和政府能够共享艰难时刻,共享胜利时光,共享绿水青山,共享改革成果,相濡以沫,风雨同担,这个国家就是和谐健康的,就是可以蓬勃发展、持久繁荣的。我们老百姓之间,如果也能共享人生经验,共享困苦艰难,共享心事,共享价值,共享创业的艰辛、生活的甘甜,共享一曲俚歌,一个祖先,一部历史,一缕文脉,一个社会,一个家园,人与人之间就会打破交流壁垒,彼此温暖,形成血浓于水的人间亲情。我把想法告诉范军,他那脑子,多灵呀,大腿一拍说:哥呀,这故事成了!成了,真的成了,剧本出来,河南省主管文化的领导喜欢,导演喜欢,演员喜欢,首演之后,观众也喜欢。台上台下笑声朗朗、泪光一片,演员与观众在舞台上下共享生活,共享苦难,共享心事,共享人生,精彩的演绎让人们看到了舞台上的小院与小院里的那群人,看到他们有意无意、有心无心的都在实践着共享,这是社会的进步,这是道德与人格的升华,这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延续,这是河南人的精神、中国人的风骨。在这部戏里,范军饰演仍然是一位老人,小院的主人范二爷。“三老”系列的男一号都是老人,处理不好极易形成一个演员在三出戏里演“一个人”的印象,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他的失败。可在《老家》中的“这一个”老人的塑造上,范军不但改变了形体特征,语速、说话的调门,甚至改变了惯常的“甩包袱”的习惯, 他没有远离拿手的曲艺表演,没有远离张口就来的曲唱,只是更加注重人物的心里建构,走心的表演,不一样的行动充分表现出“这一个” 的独特个性,在剧中,有时只是静静地聆听,有时只是默默地行走,举手投足之间都会让人感觉到那个范二爷心灵深处的拧巴与激荡,都能看到一个底层人的期待与呐喊。我和范军有一个共识:作为一个普通戏剧人、曲艺人,我们改变不了基层百姓的生活状态,但我们能够从中发现善良与奋斗的火花,发现人心、人性的光辉,发现新时代人民的活力、诉求与社会进步的前景。我和范军也许都算是理想主义者。通过我们的接地气的采访、 生活体验,我们坚信:生活艰辛的小院人,正在以他们的行动与我们共享着告别与新生、失意与希望,牢骚与赞美,与我们共享着今天的日子,今天的变化,共同仰望新时代的曙光。烟火人间,世道人心。以一个小群体,说一个大时代,这就是我们想做的事情。《老家》开始排练时,身经百战的范军表现得依然是“压力山大”,有次甚至面带痛苦地悄悄对我说:哥,不知道咋回事儿,我突然不会演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时我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我有数,心里没有丝毫压力,因为我太了解这个为舞台、为艺术而生的人了,不会了,就是行将超越的前奏,不会了,就是凤凰涅槃的火光,不会了, 就是范军艺术史上的又一次跳跃。十年“三老”,“三老”不老,范军这棵艺术之树,一直都在长出新枝新芽,开出新花,我庆幸今生今世能有这样的朋友,这样优秀的合作伙伴,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们也许还会有《老酒》《老妈》《老话》,以他的执着,谁知道呢?


方言话剧《老家》剧照


方言话剧老街剧照


方言话剧老汤剧照



作者简介:王宏,原总政话剧团团长,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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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戏曲表演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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