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鱼事
回家四年，和鸿美愈发走得近了些。他没事常到学仕来坐坐，我们一起谈些文学方面的话题。
鸿美去年到龄退二线，韩校长送给他一副钓竿，让他消遣时光。鸿美没钓过鱼，拿着钓竿苦笑：“不会钓鱼。”学仕同事周老师是个钓鱼高手，我们当即撺掇她“收徒”授业。
鸿美果然跟着师傅学钓鱼去了。我们趁机打秋风，喝了一顿“拜师酒”。
一开始，鸿美钓鱼，指头大小的鱼苗也舍不得扔了。大小姑且不论，数量一定要多多益善。钓了几天，家里老太太将鱼获仔细拾掇了腌起来，几次凑在一起，才够母子二人吃一顿。我劝他：“实在钓不到，回头到菜场买两条，别让老太太失望。鲫鱼买不到，买两条黄鱼也行，就说在海边钓的。”
揶揄言犹在耳。鸿美在朋友圈秀出一条大鲤鱼——长94厘米，重14斤。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用鞋子量过了，三脚半！”老太太比鸿美还要兴奋，在巷子里逢人就说：“我家小伙钓了条大花鱼，十几斤，一庹长。”
学艺不久便旗开得胜，鸿美钓兴陡长，一有空就跑到学仕来找师傅：“明天上哪儿钓鱼？”
鸿美置办起鱼箱、增氧泵，俨然成了专业钓手。不久，白面书生变成了黑脸渔夫，皮鞋沾了土，裤子染了花，鱼获也越来越多。同事刘老师精于烹饪，有了鱼获，鸿美就提着鱼箱找我们“碰头”。
各种各样的杂鱼端上桌，鸿美招呼大伙动手：“今天钓了**条，一个人平均**条。”刘老师惊呼：“没得命！好在我没有私吞，他数好的。”众人大笑，鸿美不笑：“钓一条，心里数一回。钓一条，心里数一回。不晓得数过多少回了。”果然，每次“碰头”鸿美都会报数。他不报，我们就会问他：“今天多少条？”他立刻老老实实地说：“**条。**条鲫鱼，**条昂刺，几条翘嘴。”众人大笑。
一次鸿美钓到几条一斤多的野生鲫鱼，喊我们“碰头”。红烧了两条，剩下的养在鱼箱里。一顿饭的工夫，鸿美丢下碗筷跑到鱼箱前看了三次：“看看，蘣得凶呢！”
有同学请鸿美去朋友鱼塘钓鱼，虽然鱼获不多，但鱼塘里那些脱钩的大青鱼让他念念不忘，总想着再找个鱼塘试试手气。可鱼塘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要么需要关系，要么需要付费。毕竟人家下了本钱，哪里好意思两个肩膀上扛个脑袋直接去倚老卖老？鸿美想起一个本家哥哥家里有鱼塘，遂提着两瓶酒上门。结果，鱼是钓着了，可惜量少。碰头的时候，鸿美说：“本钱还没钓回来。”转念又来了一句：“反正我又不喝酒，放在家里也没用。”
昨天下午，鸿美又在微信上喊：“在钓鱼，晚上碰头。”他这回提着酒找到一个老同事家的鱼塘，一下午钓上来几十条。这是他钓鱼以来收获最多的一次。
晚上，刘老师在鸿美家厨房里去烧了一大锅鱼。他又去饭店叫了几个菜，加上朋友们带来的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鸿美说：“唉！老娘走得太突然了。要不然，通巷子的人都晓得我今天钓了几十条大鲫鱼。”
那个让鸿美“没事回家给我看看”的老太太走了三十五天了。
2024/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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