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不容细看
一夜台风，公司的LED大屏背后撕掉了一块铝塑板，露出里面生锈的角铁支架。透过支架可以看见显示屏背后悬吊着一个个砖头大小的电子元件。我每天从大屏下经过，每次见到的都是她光彩照人的模样，想不到光鲜的背后居然是如此的扯心扯肝。
1
老家是“中国文学之乡”，写作的人多，出书的人也多，几乎每个乡镇都有作协会员。多年前，一位出过书的前辈语重心长地劝我出书。我是个水电工，自然知道自己的作品几斤几两，在公众号上花点时间也就罢了，出书那可是要真金白银的。见我犹豫，前辈让我不用担心，以他的经历现身说法，说肯定能卖出去。
不久我在一次酒席上遇见一位老乡。他听说我喜欢写点东西，问我认不认识那位前辈？我见到同道中人，立刻多了几分亲近，询问他和前辈的渊源。对方说：“嗨，我一个搞装修凿墙抠砖的哪懂什么文学？公司监理的亲戚出书，我买了五十本，就当请监理摩个脚。放在仓库还没开箱呢，你喜欢回头都送给你，卖废品也就八毛钱一斤，还不够吃碗牛肉面的。”
2
老家文风昌盛，习作者众多。一些志同道合的文友经常在群里相互交流，除了学习大家作品，也晒自己的习作。如果有稿件被纸媒刊用了，群里定然溢美一片。在自媒体盛行的今天，对于习作者而言，纸媒依然是一座神圣的殿堂，是一块圣洁的净土。
一位文友连着在某杂志发表了两篇，我读过之后感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反而觉得有些潦草甚至不堪。可人家白纸黑字地摆在那，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和欣赏力。毕飞宇说过，阅读也是需要才华的，也许真的是我的问题。
我给那家杂志的邮箱投了一篇自认为还不错的稿子。两天后收到杂志编辑回复：“您好！目前的上刊标准是散文每千字***元，小说每千字***元。您的大作****字，请将版面费***元汇至**********账号，我们按汇款时间安排版面。”
3
老罗头有四儿两女，忙完六个孩子的终身大事，老两口船到码头车到站，就等着享孩子们的福了。不想老罗头却在六十岁上得了中风，在床上一瘫就是五年。
老罗头临死，去看望的人都说他有福气，生了几个孝顺儿女，瘫在床上五年竟然没生一块褥疮。老罗头拉着老伴儿的手哭：“我走了，你咋办呐？”几个子女围在床前保证：“爸，你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妈妈。”围观的人无不动容落泪。
老罗头走后不久，老太太摔了一跤，摔断了股骨头。不到一年，老太太也去世了。
老太太躺在大儿子家仓房里，骨瘦如柴，后背和大腿上的褥疮爬满了胖乎乎的蛆虫。仓房里屎尿味、腐臭味令人作呕。
六个子女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4
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回老家过中秋节。老张和老伴儿一早起床张罗了满满一桌子菜，有孙子喜欢的河虾和螃蟹，有儿子爱吃的老鹅和红烧肉，还有儿媳妇爱吃的山芋南瓜和各种水果。
吃过饭，儿子儿媳各玩各的手机，孙子玩平板。老两口收拾好碗筷，蹬着三轮车到地里去摘菜，回家后接着张罗晚饭。
吃过晚饭，儿子一家要回城里去了。老张和老伴儿推着装满方便袋和塑料瓶的三轮车一直送到村口停车场。老两口一边往儿子车子后备箱里放东西，一边关照：“这是南瓜，娟子喜欢吃，禁得住放。这是几斤草鸡蛋，乐乐喜欢吃，回去要放冰箱。这是两条鳊鱼，㓾好了，也要上冰箱。这是扁豆，这是大米，这是菜油，这是五斤面条，这是几斤花生……”
儿子摇下车窗说：“你们在家歇歇，地里的活不要干了。”老两口冲着车窗摆摆手。
橘红的车灯拐过一个弯看不见了，老张对老伴儿说：“你坐上车让我蹬回去。”老伴儿揉揉两个膝盖，艰难地挪上车。回到家，老伴儿去收拾碗筷，老张说：“忙了一天了，腰都直不起了，明天再收吧。”老伴说：“这些剩菜够我们吃一个星期呐，放到明天就臭啦。”
5
张家老三患了癌症，一年后撒手人寰。女儿出家了，丈夫去世了，老三媳妇整天一个人来来去去，像一只失群的孤雁。
转眼到了农忙季节，老三媳妇一个人在地里忙活，做饭的时间也没有。老二来了，默默地帮着收割、运输、脱粒、扬晒、归仓。老三媳妇心存感激，老二每次过来帮忙，都要割肉打酒招待。
地无闲时，稻谷归了仓，接着就要播小麦、种蚕豆、栽油菜。老二依旧干完了自家的活就跑到弟媳妇那里帮工。庄上人看到了，远远地伸出大拇指说：“什么是弟兄？这才是亲弟兄！”
麦一种，手一笼。农村的冬天没啥事，白天又特别短，老三媳妇早早地吃过晚饭上床看电视。
夜深了，卧室窗户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声。窗外北风呼啸，月光清冷，老三媳妇有些害怕，颤着声问是谁？老二在窗外压低嗓子说：“你二嫂回娘家了，今晚我来陪你睡。”
老三媳妇吓得一夜没睡。
2024/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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