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律
公众号｜明律如是说
我接了一个案子，一审，代理被告，半风险，前期有少量基础费用，后期按原告未获支持的金额计提相应比例的律师费。
我本来不想做风险代理的，因为原告的证据材料比较充足，被告败诉几率很大。但被告不愿意按照正常标准支付律师费，一心想风险代理，退而求其次，就签了半风险。
原被告有亲属关系，双方积怨已深，情绪对抗严重。因此，当我建议被告可以考虑调解并询问其调解方案框架时，被告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仿佛我是原告的卧底一样），一字一句地说，打—死—我—也—不—调—解，随便法院怎么判！
我仔细研究了原被告的材料、证据，检索了相关规定与类案判例，结论仍然是“被告败诉几率很高”。
于是，我又和被告沟通了几次，掰开揉碎捏成团搓成条掐成苦口婆心丸，好说歹说，被告总算松动了一些，其说，先开庭吧，到时候再看情况了。
我问被告，开庭你自己要去吗？
被告咬牙切齿地说，去，我要去看看原告这个小人怎么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我说，如果你开庭要去，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否则还是不要去为宜，适得其反。
被告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
早上9点开庭，我和被告约好8点40分左右在法院门口碰面。
从我住处到该法院，正常车程也就30分钟，开庭那天，我7点20出发的，觉得时间肯定够用了。
然而，那天是真堵啊，导航路线红黄相间，红色为主，沿途至少发生了两起交通事故。我被堵在高架路上，进退两难，被迫慢慢蠕动。
8点半，导航显示还有25分钟才能到达，我给被告打电话，说我这边堵车，没法提前碰面了，直接法庭见吧。我还让被告捎话给书记员法官，说我堵车，可能晚几分钟到。
8点56分，心急如焚度秒如年的我驶入了法院附近唯一的停车场。屋漏偏逢连阴雨，停车场几乎停满了，我转了大半圈都没找到停车位。
8点59分，被告又打电话来催我，我更着急了。
我随便找了个角落，把车停在通道上，留了电话，奔去开庭了。
9点05分，我气喘吁吁地赶到法庭，对着法官书记员，原告被告一通道歉。法官口头批评了我两句后，开始开庭。
原告没请律师，可能其也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输的。
随着庭审的进行，被告没开始那么激动那么自信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法庭辩论结束后，当法官询问原告是否愿意调解时，觉得自己优势很大的原告一口回绝，不愿意调解。
调解失败。
原告签完庭审笔录后，法官将其叫到了外面。
两三分钟后，法官进来了，对我和正在逐字逐句看庭审笔录的被告说，经过我做工作，原告同意调解了，其方案是......
法官让我方珍惜机会，给一个有诚意的调解方案。法官还称，判决的话，大家一眼能望到结果的，具体你可以问你的律师。
因为法官后面还有庭，就让我们先自己谈谈看，限期七日，谈成了，出调解书，谈不成，出判决书。
法庭门口，我又给被告上了几颗掰开揉碎捏成团搓成条掐成的苦口婆心丸，感受到庭审的不利局面以及法官的助攻后，被告愿意调解了。
我们商议了一番，在原告调解方案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对我方有利的调整，议定了调解框架、底线。
原被告本来就是亲属，有彼此电话。于是我让被告趁热打铁，马上给原告打电话，把调解方案赶紧敲下来，别过两天原告又不同意调解了。
被告赶紧给原告打电话，两人聊起了调解的事情，我听出来原告也有些情绪的，两人虽然没有吵起来，但言语也不是很平和。我示意被告把电话给我，也给原告上了一堆掰开揉碎捏成团搓成条掐成的苦口婆心恐吓理解煽情丸。
我好说歹说，可算在电话里把调解方案敲定了。我们商议今天就由我起草一份调解协议，分别签字后通过12368上传给法院。
OK，大局已定，被告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我也可能收一笔风险代理律师费了，不错呦。
两分钟后，调解又破裂了，我的风险代理律师费也烟消云散了......
我还没走到法院门口，一个陌生电话就打过来了，让我挪车。
可能是心情不错的原因吧，我听这个陌生车主的声音居然有点儿耳熟与亲切。
错觉，一定是错觉。
等我奔到车前一看，傻眼了，册那，哪能噶巧啊？
我的车好死不死地拦住了原告的车......
我赶紧上前道歉，原告一脸铁青地盯着我，质问我是不是故意恶搞恶心其？
我忙辩解，不是，不是的，是因为找不到停车位，开庭时间又快到了，我......
原告指着周围空出来的数量可观的停车位，说，你管这个叫没有停车位？
我（百口难辩）......
内心语：天地良心啊，我进来时确实没停车位的啊，我确实是随手一停的。
我又辩解，我真不是针对您的，我又不认识您的车。
我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原告更生气了，其大声说，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证据几第几页就有我的车辆信息。
我说怎么会呢，从包里翻出卷宗一看，在原被告某一次备忘录里，还真出现过原告的车牌号......
我（更加百口难辩）......
原告冷笑两声，鄙夷地白了我两眼，冷冰冰地指着我的车，赶紧挪开。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上车，启动，挪车。
因为太在意调解的事情了，当时脑子有点儿宕机的我下意识地脱口问，老师，我们的调解协议您尽快上传啊。
原告摇下车窗，说，调个屁，我懒得和你们这样恶心龌龊的人谈。
原告语罢，开车走了。
后来，我还是硬着头皮在12368上传了调解方案。
法官收到后，询问原告，原告说自己不同意调解了。法官问原因，原告说被告律师自己知道。
法官问我，怎么回事啊？
我......
被告得知原告又不愿意调解了，也去问原告原因，原告说你的律师自己知道。
被告也来问我，怎么回事啊？
我......
调解失败，法院只能判决了。
判决结果不出意外毫无悬念，被告果然败诉了。
我收到一审判决书，转发给被告。
被告默默无语，发了个愤怒生气的表情。
我有点儿担心，被告不会去投诉我恶意破坏调解，代理不尽职吧？
又及，这故事告诉我们开车办事要提防堵车风险，还有，千万别乱停车，后果难料。
*明律，陈明，上海瑞富律师事务所律师，主要从事民商事诉讼，电话1312259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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