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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律
公众号｜明律如是说
明律是一名来自西安的已经不算新的新上海人，在上海做律师，民商事诉讼律师。
明律刚做律师那年（N年前），机缘巧合之下签了一家顾问单位——某国际协会在华的分支机构。此后的两年内，该单位是我唯一的顾问单位，我很重视很珍惜它。顾问单位的老板叫Tony Bai（化名），当时Tony这个名字和“洗剪吹”的关系还很疏远，算是挺洋气的英文名。Tony Bai是名留美的海归男，他全家都拿了美国绿卡，他崇拜且意欲模仿张朝阳，回国创业，创出一片富贵吉祥。单位里除了Tony Bai，还有两个外国人（包括一名华裔），其他人都是中国人（包括港澳台）。
该单位从老板到员工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他们之间互相都叫英文名字，就好像他们没有中文名字一样。我明律本来没有英文名字，为了入乡随俗，为了交流方便，我特意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Lemon。这个英文名字连着我的姓读就是Lemon Chen，这个读音很像距离当时还不算远的一首流行歌的歌名——《Lemon Tree》。反正我自己一读我的英文名，就身不由己地在脑海里单曲循环：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is just a yellow lemon tree…… 大概是腊月二十三吧，收到法院寄来的材料的Tony Bai打电话联系我时，我正在开往春节的地铁上。我已经买好了回西安的火车票（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准备回家过年了，我当时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在去火车站的地铁上顾盼自雄。Tony Bai说，法院发来的《应诉通知书》上写着“在收到起诉状副本后15日内提出答辩状”，所以，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准备答辩材料了。Lemon，我们需要你。我不想浪费我得之不易的火车票，折返回去干活儿，我想回家过年。我一手扶着硕大的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小声说，您继续往下看，它上面应该还写着“如不按时提交答辩状，不影响本案审理”。还有，我们可以打电话或者电邮（当时还没有微信）沟通的，应该不耽搁准备答辩材料的。Tony Bai闻言冒出了一句英语，I'm disappointed in you。可能因为地铁比较嘈杂，更可能因为我英文比较烂，我没听明白。Tony Bai说，我对你很失望，Lemon，律师要有Professionalism ！Professionalism 的意思就是专业精神，这个长词我倒是懂的，因为Tony Bai讲过很多很多次了，尤其是他在训斥员工时。然后Tony Bai开始絮叨他当年在美国碰到的律师是如何如何Professionalism 的……言下之意，中国律师就是不Professionalism了？我一听，这都上升到中国律师的职业形象和尊严了，我还能怎么着啊？得，为了维系讨好这个唯一的常法客户中国律师的体面颜面和面儿，留下来吧。Tony Bai对这次诉讼很重视，他也喜欢亲力亲为。我列了个大概的纲目，让Tony Bai照着提供资料。Tony Bai是个好客户，我给了他个“1”，他却回报了我个“100”。他找来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的在那个纲要内，但绝大多数都不在那个纲要内。那几天，我就和他呆在他们单位的一个小会议室里，与一大堆文件资料、电邮报表、法律法规、新闻报道、案例等做着你死我活的搏斗。那些一大堆文件资料、电邮报表、法律法规、新闻报道、案例等，就是Tony Bai回报我的“100”。惯常的画风是这样的：我这边正在挑拣筛选资料，或者正在噼里啪啦打文档，一旁在那一大堆资料里翻阅的Tony Bai忽然面露喜色，不由分说地塞给我一叠东西。Lemon，请你务必C C这些资料，这是很important的，它对我们的案子很有帮助。于是，我就中断手头的工作，开始看他给我的很重要很关键的资料。绝大多数情况下，我看完后都觉得这些让Tony Bai一惊一乍的资料对打官司基本没有用。在和他交往中屡战屡败迫于生计越来越卑微明白的我知道Tony Bai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他是个容不得别人否定他的人。如果我说这些材料没有用，只会招来他的滔滔不绝和固执己见，徒增不快。所以，我没有打击Tony Bai，我“开心”地说，Great！很好，很不错，让我们来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更好更适合的资料吧。得到了鼓舞的Tony Bai很快就会找来更多的“更好更适合的”资料……陪着Tony Bai整理资料的那几天，我觉得我特勤奋，很Professionalism的：我每天和员工一起来“上班”，但不和员工一起“下班”，晚上十点钟以前我就没离开过，吃饭也都是别人打包带回来的，就没出去吃过饭。有时我借喝水之际稍微放松放松喘口气，当我端着水杯从窗口望出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株黄色的腊梅花开得正好。腊月二十七或者腊月二十八下午吧，我和Tony Bai终于把应诉材料准备好了。当我们把码成一大摞的材料（应诉主体资料、律师委托手续、答辩状、证据目录及证据、要求鉴定的申请等）交给日渐稀少联系了好几个才找到的肯上门的快递小哥后，我和Tony Bai都松了一口气。店名全是外文，厨师也是老外的那种原汁原味的正经西餐，价格不菲。西餐礼仪我依稀看过一些，但记不大清也没怎么实践过。到了餐厅，我刻意地作出轻松随意的样子，其实我内心颇为忐忑，我担心我露怯。讲真，兄弟我对西餐不感冒，也没吃过这种比较正式的西餐，我之前和西餐最大的缘分就是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里啃大饼。我打定主意，紧跟Tony Bai。他干吗我就干吗，依葫芦画瓢，总不会错的。我装模作样地打开菜单看了看莫名其妙的菜品和令人咋舌的价格，不知道点些什么。点菜点酒水什么的，我都推给了Tony Bai，让他去操持。但吃饭还得自己动手吃啊，我一边看着Tony Bai 的样子，一边COPY他的动作。还好这餐厅是一道一道上菜的，上一道吃一道撤一道，让我不至于太手忙脚乱。结果Y不厚道，我一口闷了，他舔了舔杯中酒就放下了，最多喝了几滴。我看Tony Bai左手刀右手叉，我也左手刀右手叉。本来我打算他怎么吃，我就怎么吃，结果模仿了一会儿，我放弃了。Tony Bai连细小的食物（如芦笋、橄榄等）都要切碎了吃。一块儿有刺的鱼，他用刀叉不知道怎么一鼓捣，就把鱼刺弄出来了，骨肉分离，清清爽爽。我用同样的刀叉把盘子弄得金戈交鸣，鱼肉支离破碎，淋漓尽致间，还有汁水溅到了雪白的桌布上。爱谁谁吧，我自个儿吃我自个儿的，实在切不来弄不来的咱就不吃了，回去整包泡面吃。当天的甜品我最喜欢了，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而是因为这个甜品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小勺子挖着吃，不用举轻若重地舞弄劳什子刀叉剑戟狼牙棒。我感觉我的西餐礼仪是没毛病的，虽然看上去没有Tony Bai那么娴熟优雅，但我零下18度的冷静淡然和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英俊倔强，应该还是加分不少的。分手时，Tony Bai伸出他的左手和我握手作别。他说，Lemon，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也是个lefty呢。我英文差，不知道lefty这单词是啥意思，左派吗？但我不能露怯啊，不管他说啥，咱微笑颔首以对就OK了。本来我想坐地铁来着，奈何Tony Bai很有礼貌地目送我离开。因为路远，再加上已经到点儿开始计收夜行费了，出租车计价器里不停跳动的车费数字很是让我胆战心惊肉痛不已。后来我对比了一下，发现出租车费再怎么贵，也不会超过今晚最便宜的那个菜——一小份难喝的奶油汤，我就莫名其妙地释然了。看来，我和人类高质量晚餐之间的距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到家后，我捧着泡面查了金山词霸，才搞明白了lefty原来是左撇子的意思。怪不得Tony Bai这厮吃饭时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呢。Tony Bai 是个如假包换的左撇子，而我不是，我学他那样拿刀叉，是误入歧途了。吃完泡面喝完泡面汤的Professionalism的我，开始上网抢回家的火车票了。这个案子结果不算理想，至少没达到Tony Bai 的期望。我给自己起的Lemon这个有点儿尬的英文名字，也没有再用过，也没人再叫过。时间久了，我也淡忘了我曾经有个叫Lemon的英文名字，哪怕喝柠檬水时，哪怕用柠檬香型的洗洁精洗碗时。不过，如果我再听到或想到那首曾经流行的歌——《Lemon Tree》。我就会想起我曾经叫Lemon Chen，会想起我和Tony Bai 一起奋战的Professionalism的我。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is just a yellow lemon t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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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本文内容仅供参考，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下，均不作为笔者的正式法律意见。 *明律，陈明，上海瑞富律师事务所律师，主要从事民商事诉讼，电话1312259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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