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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律
公众号｜明律如是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有坏人存心害人，对方又没有提防的话，就会平生事端。女房东朱翠芳就因为没有防人之心，被租客下了套，成了一名很“失败”的房东：出租房子15年后，租金没收到多少，反而“倒欠”了租客26万……![]()
离婚后，她倾其所有在上海市青浦区白鹤镇买下了一套110平米的临街房屋，作为自己在上海的立足之处。2003年4月，朋友介绍朱翠芳到市区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市区离这房子很远，酒店又包吃包住，朱翠芳就想把房子租出去收租。2003年6月，文化程度不高的朱翠芳请人写了招租信息，复印了30多张，在房子附近周边张贴招租。招租信息上该房屋年租金只开了1.9万，相比附近的房屋，算便宜的了。招租信息贴出去一个星期了，却一个租房电话也没有。这天，朱翠芳准备再复印些招租信息，换个地方贴，结果她发现之前贴过的招租信息全没了，都被人撕掉了。![]()
朱翠芳正疑惑时，一个男人打电话过来了，他说自己叫祁选斌，想租朱翠芳的房子。祁选斌也是从江苏农村来沪的，比朱翠芳大近20岁，朱翠芳见祁选斌诚心想租房子，就主动把租金降低到1.8万。祁选斌仍不满意，他软磨硬泡一再要求降低租金，最终朱翠芳同意以年租金1.6万把房子租给祁选斌，这个价钱比市价低了不少。实际上，祁选斌看到招租信息后，就相中了朱翠芳的房子，因为确实便宜。但他为了能更便宜地租下来，就把朱翠芳贴的租房信息全部撕掉，给朱翠芳营造一个房子租不出去的假象。见面后，他又找各种理由一再压价、还价，老实善良的朱翠芳最终念在祁选斌也是和自己一样辛苦来上海打拼的，还是江苏老乡，就同意了。祁选斌租下店铺后，一楼开了家卖自行车、三轮车的店，他自己来打理，二楼被改造成一个棋牌室，他老婆负责打理。祁选斌家的生意还算不错，每天的收益能有六七百块钱。![]()
这房子一租就是10几年，祁选斌每年都按期缴纳房租，平时还经常给朱翠芳送点儿老家的土特产什么的，两人处得挺愉快的，像好朋友一样。朱翠芳文化程度不高，所以租房合同什么的都是祁选斌来张罗准备，朱翠芳照抄后签字。第6份合同快到期时，朱翠芳上门来签后继合同并收取下一年租金，祁选斌说，我每年都租你家房子，这合同其实签不签也无所谓，反正我租金都会准时交的。朱翠芳觉得祁选斌说得有道理，她本身也是个没心眼、拍麻烦的人，觉得口头协议对双方都方便，最关键的是，她很信任老祁，觉得大家是朋友，老祁 不会耍赖的。朱翠芳为人厚道，10多年都没怎么涨租，直到2016年，她才把租金上调到3万2一年，这价格还是比市价低了不少。2017年6月，考虑到附近房租都已经4万好多了，朱翠芳收租时就和祁选斌商量把房租涨到3万9，祁选斌表示要考虑考虑。因为双方没有谈妥，祁选斌也没有如往年一样交付下一年的租金。虽然没签合同没付下年房租，朱翠芳也没像一般房东那样催促老祁、驱赶老祁，她觉得自己和老祁是朋友，让他充分考虑考虑，租金大家可以商量的。结果，2017年8月底，朱翠芳没等来老祁的答复，却等来了祁选斌的民间借贷纠纷起诉。祁选斌称朱翠芳一次性收了他5年房租16万元（每年3万2），并以月息2%向他借款10万元，催讨无果，现在被迫起诉到法院，要求朱翠芳还本付息。![]()
朱翠芳又气又懵，气的是老祁为什么这样凭空诬告自己，枉自己还把他当成老朋友！懵的是自己什么时候收到过祁选斌15万元房租并借款10万元？怎么也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的朱翠芳马上跑到了祁选斌处质问他，结果一贯和善的老祁却翻脸指称她就是欠钱还想赖账。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朱翠芳，在老祁门口不肯走，继续和老祁争执。结果翻脸不认人的老祁用扫帚、拳头，狠狠地打到朱翠芳脸上几下，朱翠芳的左眼被打得刺痛难忍，肿得睁不开。朱翠芳报警后，祁选斌因故意殴打他人被行政拘留10日，罚款500元。朱翠芳越想越气：自己10几年没涨租，就算现在涨租，也比别人便宜不少，还和老祁好言好语好商好量的，这老祁居然诬告自己还动手打人！？![]()
2017年9月19日，朱翠芳到法院起诉，请求法院判令祁选斌立即搬离房屋，并赔偿房租损失15000元等。祁选斌也不怂，于2017年10月31日向法院提出反诉，请求法院判令朱翠芳退回其租金128000元、押金1000元并支付违约金9600元。谁给祁选斌的勇气又告朱翠芳还款10万元，又让朱翠芳退回租金10几万元呢？祁选斌手里有证据，一份奇怪的《租房协议》。该租房协议称年租金3万2，朱翠芳一次性收了5年租金16万元，朱翠芳还以月息2%向祁选斌借款10万元。![]()
祁选斌解释，2016年朱翠芳看上了一套房子，但她资金不足，一心想购房的朱翠芳就找他借钱，他做生意也不差钱，于是就一次性用现金方式借给了朱翠芳26万元。为此，双方还签订了一份借款与租房合二为一的协议，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最后两人都签了名、留了手机号码。朱翠芳闻言都气疯了，她在法庭上失态地大声喊叫，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协议肯定是祁选斌伪造的。朱翠芳表示，自己已经多年没和祁选斌签过书面的租房协议了，自己16年买房是真的，但从来没向祁选斌借过钱，也没收过他什么5年16万的房租，自己最近一次只收了他1年3万2的房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觉得自己肯定没签过这协议的朱翠芳向法院申请做笔迹鉴定。鉴定结论显示，这《租房协议》上朱翠芳的名字还真是她本人签的……![]()
不仅如此，祁选斌称自己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为此他申请了两位证人出庭作证。证人张某是祁选斌的小舅子，他作证称祁选斌为此向自己借款10万元，还给自己打了借条。他现金交付10万元给祁选斌。他那天还和其他人一起亲眼看见朱翠芳从祁选斌处拿走了好多现金，目测至少有20几万。祁选斌还给朱翠芳拿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装钱，并让她路上小心一点儿。证人朱阿姨是祁选斌家棋牌室的常客，她称自己那天去棋牌室打牌，看见老祁点了至少20几万元交给了朱翠芳。祁选斌还给朱翠芳拿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装钱，并让她路上小心一点儿。朱翠芳对证人证言均不认可，但她也没法提供其他证据否定证人证言。祁选斌对租房协议和借款的解释合情合理，且证据确凿，借据上的签名，也的确是朱翠芳的笔迹，还有两份堪称完美的证人证言助攻。朱翠芳的辩解与否认苍白无力，也没有证据支撑，她败诉了。一审法院2018年9月30日判令朱翠芳向祁选斌归还借款10万元及借款利息。![]()
朱翠芳无法接受这样“颠倒黑白”的判决结果，当时只有46岁的满头黑发的她被气到一夜白头，血压升高、头晕眼花、失眠健忘，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好多。![]()
打官司前后的朱翠芳
本来信心满满，觉得法院能还她一个公道的朱翠芳一下子傻了，怎么会这样呢？祁选斌手里那张自己签名的协议从哪里来的呢？努力回想之后，朱翠芳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去和老祁商量涨租未果，就说那你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吧。往外走时祁远斌叫住她，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说，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吧。朱翠芳就在那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又要走的时候祁远斌又叫住她，说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吧，不然时间一长我就不知道是谁的号码了。朱翠芳也没多想，就在电话号码上方又写了自己的名字。二审中，朱翠芳磕磕巴巴地讲出了自己签名的来龙去脉，祁选斌很淡定地表示，这一切都是朱翠芳想抵赖，她在撒谎，这都是她自己瞎编的故事。明明是祁选斌在胡说八道，现在他反而指责自己撒谎，气愤不已的朱翠芳向法院申请了“测谎”，并表态愿意以测谎结论作为本案判决依据之一。结果却令朱翠芳惊呆了：祁选斌的测谎分数为90分，朱翠芳的测谎分数为83分，从分数上来看，祁选斌的话更真实可信......![]()
测谎结果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朱翠芳内心仅剩的一丝希望，她在法庭上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冤枉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公平正义到底在哪里呢？祁选斌一脸得意地说：不管你怎么上诉，事实都证明你确实欠我26万，还是赶紧趁早还我钱吧！至于朱翠芳起诉祁选斌腾房付租金一案，2018年9月17日，祁选斌撤回反诉。2018年9月30日，一审法院判决朱翠芳的所有诉讼请求均不予支持。朱翠芳不服判决，向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二审期间，承办法官发现了本案一些不合理的地方：租房和借款写在一起，大额资金现金交付，证人证言严丝合缝完全一致（正常来说各人的证言应该略有差异）等等，本案可能另有隐情。朱翠芳在律师的帮助下，去尝试了刑事立案，在警方不受理后，又向检察院寻求法律监督。2019年7月，青浦检察院的检察官介入，他们发现祁选斌和两名证人之间的陈述逻辑严谨到了一种完美的理想的状态，正常的民事案件中不会也不应该出现如此完美的理想的状态。于是，检察官对祁选斌和两个证人重新调查询问，最终两名证人顶不住压力，承认了他们是在作伪证，都是祁选斌通过金钱收买了两人，授意他们这样说的。![]()
《租房协议》是否属于“捏造事实”？由于这份协议的内容既包括了借款的事实，又包括了房屋租金支付的事实，涉及了借贷和房屋租赁两个不同的民事法律关系，因此，司法机关对该份协议内容的真实性进行了甄别。朱翠芳2016年购房资金缺口只有几万元，无向祁选斌借款、预收5年房租之必要。结合证人证词，2016年8月16日，朱翠芳从祁选斌处收取的是一年的租金32000元。根据证人张某的证词，祁选斌在与朱翠芳的民间借贷纠纷案审理期间授意张某在未实际借款的情况下向法院作虚假证词，提供虚假借条。张某的证词可以证实，祁选斌在借贷纠纷案件中伪造借条指使张某向法院作虚假证词。附近打印店老板吕某的证词证实，2017年在祁选斌与朱翠芳打官司之前一个月左右，祁选斌到店内复印过材料，内容是有关支付五年房租16万元，另借给房东10万元等。该证词与祁选斌所述的在2016年8月16日签订协议当日出去复印好材料后交给朱翠芳的供述不一致。2017年9月，两位朋友陪同朱翠芳一起至涉案出租房，与祁选斌讨论房租上涨事宜，遭到祁选斌的拒绝，当日，祁选斌并未提及其已预付数年房租及借款10万元给朱翠芳的事情。![]()
从资金的来源来看，祁选斌在两起民事案件中均陈述10万元借款是向张某借款后借给朱翠芳的，在刑事案件中又改口供述10万元借款也是家中积蓄，预付的房租16万元和10万元借款全部放在家中的抽屉内。经公安机关现场勘查，祁选斌所述的存放26万元的抽屉早已破损不堪，且其边上便是他人可以自由出入的棋牌室，且祁选斌亦在多家银行开设有账户，祁选斌的供述前后矛盾，与朱翠芳的陈述不符，与各证人的证词均不符，也与常情常理不符，不应采信。2019年11月8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案件存在经济犯罪嫌疑为由，裁定撤销原判。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祁选斌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捏造虚假的借款事实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骗取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依法应予惩处。判处祁选斌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房东朱翠芳与租客祁选斌之间长达3年的纠纷，总算画上了一个句号。历经坎坷磨难、心力交瘁的朱翠芳终于等到了迟来的正义。朱翠芳的满头白发却已经没办法再变回黑发了，高血压、头晕眼花、失眠健忘等毛病也没法立即痊愈。![]()
为人处世我们既要保持足够的善良，但也要有基本的警惕心。保持善良，我们不能把别人想得太坏，只看到黑暗丑陋；提高警惕，我们也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好，以为处处都是光明美好。我们不要太随性轻信，要在关键时刻能保持头脑清醒，学会自保，避免被有心的坏人所伤害、算计。*素材来源：电视节目《案件聚焦》、《检察风云》相关报道。 *明律，陈明，上海瑞富律师事务所律师，主要从事民商事诉讼，电话1312259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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