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赫,青春是一场无意义的战争

时尚   2024-10-17 21:31   上海  

一年前的一场聚会,吴赫所在的乐队HYUKOH与来自中国台湾的乐队落日飞车有了合作一张专辑的想法。很快,他们组成了一支以10人为单位的音乐旅团,假想自己于星际间穿梭,到大小行星巡演,与所有人分享这张名为《AAA》的全新专辑。


熟悉的温柔声线,与反差强烈的圆寸外形,长久以来,在吴赫的表达中,属于你我内心的迷茫和隐秘的期待好像被理解了。四年后再次见到吴赫,歌迷们自然给他贴上新的期待。那个久违的朋友,这次会代替自己,向世界说些什么?


NOWNESS #表演力 系列全新音乐短片《追逐》,从他们的新专音乐《Kite War》出发,跟随着吴赫难以捕捉的思绪,狂奔着迈入首尔的深夜。


超越用音乐“记录当下”,这一次他选择回望过去。这个过去里,有为了找寻答案而苦思冥想的自己,也有同样在生活中挣扎的所有年轻人。他也想要看看未来是什么模样,尽管他愈加笃定未来是某种被设定好的程序——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抵达它之前必经的关卡。

还未被验证的预言究竟会带领他抵达何处?他无法具体描述,却也有很多想象。他愿意敞开心仔细体会,以及,他想要证实自己的预言:在被设定的程序之列,在所有无意义的时刻里,对于真爱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以下是吴赫的自述。

我有一个习惯,创作歌曲的时候,如果曲调或画面是明亮的,那么歌词通常会向某种不确定性或是迷惘一类的思绪靠拢。这样的表达方式像一种惯性,但我觉得它可以让音乐更有密度。我喜欢这种反差。


好在落日飞车也同样喜欢这样的表达,于是我们很快达成了默契,从“一起玩点音乐”的提议,到最终在加平的工作室里共同制作出了《AAA》这张专辑。

20多岁的时候,我像在把自己的日记碎片摘给别人看。尤其是在写《20》《22》《23》这几张专辑时,《AAA》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


过了30岁再回头看,青春像一场战争,一场无意义的战争,这是我和国国(曾国宏,乐队落日飞车主唱)的共识。我们将这个观点放在了《Kite War》里,也放在了《Young Man》和其他歌里,用创作音乐的方式对过去进行反复验证与想象。

我们在生出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在面临各种选择,生命的进程迫使人即刻做出选择,无论对错,也不管认知与见识是否清晰。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这几年下来,我心里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并不是想要做出什么悲观的表述,只是越来越觉得未来实则是既定的结果,它已经在那里了,我们都在被设定好的游戏算法里不断闯关去接近它。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个人努力就不值一提,我们依旧要不断地去做一点新的东西,在能够倚靠努力去达成的过程中让自己变得更好,让时间与心血不被浪费。


未来能够被预见,又是永远看不透,我想说的是这一点。

做音乐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真的要再多努力一些,要学习更多东西,也想对很多事情都再了解得更透彻一点,但这会改写人生剧本吗?这个疑问时不时地会冒出来敲击我。《Antenna》就在表达这样的困惑。


《Antenna》是《AAA》这张专辑中唯一的一首中文歌。用非母语写词有一个好处——我可以将自己藏起来,不用因为表达而羞怯。虽然无论用什么语言去写歌都可以借由隐喻将自己包裹,但切换成非母语之后,我可以更直接地去说一些平时不会说出口的内容。还有一点是,相较于中文和英文,用韩语写歌似乎要更难些,除了要将自己拎出来示人,更大的挑战在于我会因为熟悉这门语言而有更多负担,会不断斟酌用词,让自己沉溺在纠结中。

Xander Zhou 橘色PVC外套、透明手机、面具、耳罩

因为是中文歌,所以我觉得邀请从中国来的朋友去演绎《Antenna》的MV再合适不过。我第一个想到了窦靖童,我在2017年认识她,这次有了拍摄MV的想法后第一时间询问她是否有合作的意愿。国国说正好他有个朋友叫许光汉,或许可以共同合作拍摄,听起来很有意思,于是就这么拍板了。


MV是由导演rafhoo负责拍摄,JNKYRD(独立音乐人兼制作人,《AAA》制作成员)推荐他来拍摄的时候介绍说,rafhoo两三年前就给他拍过MV和live video,我看过视频,觉得特别喜欢。rafhoo很年轻,今年才21岁,但他的镜头语言已经非常厉害。这次拍摄《Antenna》,他没有利用太多设备,主要靠一台手机就拍完了全部。最后,为了制造出Lo-Fi效果,他和朋友用Kakao Talk互相传送视频,让视频的分辨率自然降低去达到最终的效果。

挺有想法的一位年轻人。当我不由自主感叹“年轻人”的时候,会想到我们的音乐工程师,他是一位来自德国的长辈,每次来跟我们一起工作时,他都会叫我们“young man”。young man,这是长辈对于年轻人的一种称呼,我总觉得这个词有种回望过去的感觉,于是我将它作为歌名。


我很早以前就会想和“年轻人”相关的事。像人会变老,以及要听老人言之类。但世界是一个不断轮回的过程,很多道理你心里明白,在年轻的时候却会因为阅历不够而看不清那个道理的“核”究竟是什么,直到自己真正到了一定的年龄,见识也跟上后才能领悟。于是,循环就这么开始了,这是无法被改变的一种进程。

我现在30岁了,有些道理我也才开始慢慢看清楚。去年开始,我就在想到底要怎么度过我的人生,我想变得不再像20多岁时那般,但该做些什么呢?我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

回到《AAA》这张专辑,我和视觉创作者Hong Chanhee(Balming Tiger成员)从去年开始尝试给AI输入指令导出图像,指令各式各样,比如“黑,但不要那么黑”“10个亚洲人”等等,最终导出了157张图片,我们后来挑选了其中的4张作为专辑封面,但所有的图像及对应指令都被我们收录并制成了一本小册子,会在巡演期间作为周边释出。用这种方式去做专辑封面或许会让人生疑,但我们的初衷是想要尝试做一些无法通过拍摄做出的东西。


那些无法倚靠拍摄得到的画面,以及还未被验证的预言到底会带领人到达何处,我还没办法想象。在我设想过的未来里出现过这样一幅画面,那是我曾经看过的一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电影——人类面临四肢退化的境况,大家躺在可以自由飞行的婴儿床中,却无法利用手脚来行动,疯狂又暗藏隐喻。

未来究竟会如何,我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它可能会变得更为先进,也可能会因为人性连带出系列问题。我最近经常会想象的是,自己也被植入了Neuralink公司的脑机芯片,我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念即时创作音乐,而不需要像现在这样,还要通过双手作为另一层载体在DAW(数字音频工作站,Digital Audio Workstation)上制作。希望未来这个脑机芯片的功能能够妥善进化,被证实没有明显弊端,到时我会想要试一试。如果有关于未来的预言,我觉得它可以算作一条。

HYUKOH发完第三张专辑之后,我才真正确定自己喜欢的、想要做的音乐,前几张其实更多是自我验证的过程。


2015年的时候我们乐队去拍摄了《无限挑战》,那是当时在韩国国民度很高的一档综艺。拍完之后,我们四个人的人生完全变了,生活好了起来,人也变得特别忙碌。变化的突然降临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声音,不少人将我们的“被看到”解释为节目现象,的确如此,但我还是想要证明在节目之外,我们也可以借助自己的力做一些好的pop music。于是在那之后,我很努力地去写带有pop感觉的歌,也一直没有休息过,企图通过不停的工作来让自己找到一些答案——想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音乐,我们又将会到达何处。

Willy Chavarria 白色风衣、Xander Zhou Pvc手套、耳罩

这种验证的过程并没有让我觉得幸福,反而因为寻找不到答案有些气馁。于是后来疑问变成了,自己到底该如何才能变成一个幸福的人。我把疑问放在了音乐中,从《24:How to find true love and happiness》开始,真爱与幸福成为了述说的主题,我希望用对于爱与幸福的追寻冲淡之前的苦闷。


其实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又是真爱。但越去寻找越觉得它们其实没有意义,那些感受只是个人幻想下的某种混合产物。爱可能并非某种结果,而是一种态度,譬如当我和Oye(吴赫养的狗)一起玩耍的时候,我会对它产生感情。所以,真爱的开始其实是你愿意主动理解那个对象。

在2020年发表了《through love》之后,我们已经有4年没有再出正规专辑。我也担心过会不会因此被大家遗忘,但是相较于这种担心,我觉得是时候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充充电,学点新的东西了。毕竟在2015年之后,我们一直不敢停下,过度的输出让人极度渴望新事物的灌溉,所以这种“停滞”其实是必须的。

上:Willy Chavarria 白色风衣、Xander Zhou Pvc手套

下:McQueen by Seán McGirr 白色西装、白色西装裤、针织T恤、Sling手袋

但这当然不代表真的完全停下。在这四年里,HYUKOH的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步伐向前走着,任童健(DONGGEON,贝斯手)有了自己的孩子,林贤帝(HYUNJAE,吉他手)另外做了一个乐团,李仁雨(INWOO,鼓手)也是一样。至于我,因为HYUKOH在初期就有一帮朋友来帮忙,我觉得正好可以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去回报大家。像我们的舞台设计师申东烨(Shindong Yeo),他早先是做戏剧出身,2017年开始来为HYUKOH的舞台演出做导演。休息的那阵子,我去帮他做了一部演出以及一部青少年剧的音乐;还有一直和我们合作的导演DQM,我也很想帮她做点事,正好她平时也会参与一些电影的拍摄工作,我就去给《梦之歌》这部电影做了音乐。这个时期里,我做了很多平常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做的事,让自己学习了很多新的东西,整个人像是终于好好呼吸了一般痛快。

我一直是个会害怕很多的人,会因此不断地练习音乐来获得安全感。其实到现在为止,那种“害怕”或者说“不安”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现形。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想要在COVID-19时期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想要尽可能多地吸收新的想法。

在所有害怕的事情中,我最担心的是,我会不喜欢自己做出的音乐,或者是多年之后发现那些音乐不够好。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想要做出非常好的音乐,那种“好”是等我二三十年后再唱、再听的时候依旧会很开心。这其实有点难度,因为用当下的文法去做pop music,很难保证它一定能够历经时间的考验。但我真的不希望到了那时,只会让人得出“是20年前流行的风格”这样的反馈,尽管让人忆起往昔也是一种韵味。


我偶尔会回过头去听自己以前做的歌,听着听着会觉得自己这几年确实变了很多,像对音乐的考虑就很不一样。有趣的是,这样反而让我以前做的音乐真正成为了那个时候的吴赫才能做出来的歌,就比如现在如果有人问我还能不能做出类似《WI ING WI ING》的歌曲,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比那时候做得要好。

Studio Tomboy 蓝色上衣、Xander Zhou Pvc手套

关于目标的追寻也在变化,以前什么都会关心,想要挣钱,也希望获得名气。不可否认,这些确实也是重要的,它们会帮助你解决很多问题。但后来我发现,它们并不是通往幸福的答案,不然为什么我心里依旧没有开心的感觉。于是,现在的目标更多还是集中在音乐本身,就像前面所说的,希望自己做的音乐能够抵挡得住时间的淬炼,这是最重要的。

Xander Zhou 橘色PVC外套、透明手机、面具、耳罩

能够自我察觉到的改变还在于,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休息,我心里想的是,如果找不到答案那就继续工作,让自己行动起来总是没错的。这像是某种自我折磨——面对事情的第一反应是会生出一些疑问,接着想要找寻答案,如果想不出答案甚至无法安睡。现在这种状况好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一段过程,一种终将自洽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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