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有9亿多人生活在低洼沿海地区，面对气候的加速恶化，许多岛屿已被明确设下消失的期限，21世纪会是它们的末日吗?
荷兰，因为几个世纪的耕种和无与伦比的工程技术，让曾经荒凉的环境成为了如今欧洲人口最稠密的国家之一。但这样的欣欣向荣能持续多久？全球气候变化与人口结构的改变带来不可避免的挑战，是否有更新、更激进的解决方案能够帮助荷兰渡过艰难的情况?答案或许就在《如果:荷兰 2100》(WHAT-IF: Nederland 2100)里。
《如果:荷兰 2100》“沙地城市”的自然环境。
MVRDV建筑规划事务所与IMOSS、Feddes/Olthof两家景观设计工作室联合展开了一项研究，预测未来一个世纪内荷兰可能面临的处境和可行的解决方案。这不是学术圈的自娱自乐， 而是为新就任的荷兰政府在制定城市政策时提供了切实的参考。
MVRDV建筑规划事务所团队与他们设计的Depot公共艺术仓库
全球变暖引发海平面上升，约有1/4的国土面积低于海平面的荷兰人也许应该停止与海洋的斗争，学会改变自己。根据推算，在2100年的荷兰，西部地区将不再受到海洋的庇佑， 成为“低洼城市”，东部则成为更高、更干燥的“沙地城市”。
MVRDV描绘了两个互补的城市组合。东部的沙地城市会变得异常密集，所有土地都被高强度利用:对住宅区将进行重新开发，堆叠发展垂直农场，城市周围的绿化带将为雨水和生物基材料的生产提供缓冲区，居民将在每个屋顶上找到可用的绿地。
《如果:荷兰 2100》“低洼城市”将围绕水域发展出新的生活系统。
而西部被水淹没的城市则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为了保护重要的建筑遗产，阿姆斯特丹等城市的历史中心将被凸起的大型堤坝环绕;战后发展起来的社区将适应与水和谐相处的新生活。底层架空，屋顶扩建，用一个新的“地面”走道网格连接建筑体。那时候，坐船和其他形式的小型水运将成为常态，这些低洼城市会成为人类生活方式转变的新型试验场，磨炼我们的适宜性和韧性，学会与自然和谐相处。
对未来的介入，在建筑师这里必须严谨。在杭州大运河未来艺术科技中心项目里，MVRDV联合Openfabric通过算法，将公园的自然元素衍生为参数化森林，形成一种新的共生关系。基于研究的应用不胜枚举：他们开发的RoofScape软件，可以处理城市中所有建筑物的信息，并根据用户设置的各种参数和偏好突出屋顶的潜在用途。
杭州大运河未来艺术科技中心 © Engram
在Matrix ONE创新中心，为了实现90%以上的材料在建筑寿命结束时可被拆卸和重复使用这一目标，MVRDV在建筑的数字孪生（实体对象的虚拟模型）中编目了超过12万个单独的组件，这些组件被包含在一个数据库中，如同“材料护照”记录和追踪每个组件的寿命。
MVRDV开发了“矩阵”这一框架，一种用于未来场景的混合平台。它为各种空间规划引入了可变参数，从全球变暖和人口增长的严重性到应对海平面上升的方法，从政治气候到住房、自然、农业、工业、基础设施和其他功能的分布方式，门类众多。这个决策矩阵为未来场景定义了一个连贯的故事情节，从而为每种设想提供了一个潜在的解释。通俗点讲，就像你问Chat GPT4未来的城市该如何设计，你输入了不同的设计方案，而人工智能通过对现有数据的旁征博引以及对未来各种可变参数的计算，反馈给你一个结论。
Matrix ONE创新中心“可拆卸组件”材料
在《如果：荷兰2100》项目负责人Stephan Boon、Stijn Lanters看来：“无论是2030年的近未来，还是2100年的远未来，都充满变数，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应该知道哪些事情不该做。”就像政策决策者至少应该提醒自己，是否应该在西部的低洼城市进行更大规模的开发和兴建。
2年前开始的这项研究展示了荷兰应该如何学会与自然共存、提供并保障住房和生活质量、保护文化遗产以及使经济适应新常态的愿景。重要的是，它让广大受众能够想象未来，无论是充满期待还是忧心忡忡，至少我们有了一份应对方案。
与荷兰面临相似问题的还有中国的上海。这里每年要用地下水人工回灌来控制地面沉降的问题，数值从2004年的1500万立方飙升到今天的2328万立方。
《如果:荷兰 2100》“低洼城市”
在矩阵平台输入与上海相关的数据，修改在地的各种参数便可进行模拟和推演。正如MVRDV的联合创始人Winy Maas所言：“我们希望在这项研究中传达的是一种可能性。现在似乎难以想象，但如果必需的话，我们可以生活在洪水泛滥的环境中；如果我们愿意，就可以在塔楼里建农场；如果我们想要，也可以把恩斯赫德变成荷兰人口最多的城市。我们唯一不能做的就是维持现状，以不可持续、不具弹性、不灵活的方式进行城市建设。现在，我们需要彻底改变对事物的理解，什么是典型和合理的，什么是愚蠢和站不住脚的。”
这也是“为什么工厂”的初衷。由Winy Maas在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创立和领导的这一研究机构，通过模型制作和未来都市的可视化研究，持续不断地探索城市发展的可能性。从普遍到具体，从全球到地区，它在当下的语境中提出、建造并且展望未来的种种。从科学到虚构，反之亦然。
MVRDV位于鹿特丹的总部办公室
仔细浏览“为什么工厂”，就像进入了科幻电影的场景设定。在《Transformer》里想象了一种新的建筑材料，假设这种材料可以被编程，在一天中的任何时刻根据你的需求和愿望改变，会是怎样一幅场景？《Food City》里探讨了食物和城市的共生关系：城市高度依赖可靠的食物供应，消费后的残羹剩饭又对城市基础设施构成了挑战，在食品生产和运输占据碳排放极大比例的今天，先进的生态城市如何提供健康和多样化的食物以及在地的粮食生产计划？
“极端情况需要用极端方法解决”，看起来激进不现实，实则充满可能性。当人类真正迎来“技术奇点”，一切的发展将脱离人们的想象，以非线性的改变将未来迅速拉至我们的面前。也许，新的建筑材料很快面世，城市的耕种体系有了巨大变革，研究至少提供了一种方向，面对未来才不会过于慌张。
为什么工厂”设想的机器人城市（Robotic City）
以下是NOWNESS与MVRDV的对话。
NOWNESS：在MVRDV看来，研究性项目和实际项目的比例是多少？
MVRDV：经营一个商业建筑事务所意味着——我们约有90%的项目是更为传统的设计项目。当然，由于各种原因，只有一小部分得以建造；剩下的10%是研究，有时是自筹资金，但通常是由另一个组织发起的，就像《WHAT IF:NL 2100》的情况一样。
也就是说，在所有项目中，我们都试图纳入强有力的研究内容，无论是城市研究、材料研发还是技术创新。重要的研究项目有时也基于常规的设计委托而发生。因此，在工作中，并没有真正明确的“研究”项目和“常规”项目的二元关系，更像是一个光谱，大多数项目都位于其中的某个位置。
MVRDV为德国海尔布隆市政府规划的人工智能创新园 （Innovation Park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NOWNESS：无论是数字孪生的运用，还是可视化研究的输出，科技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你对科技的看法是什么？
MVRDV：我们始终将技术视为实现目标的工具，这与我们对设计的态度大致相同：办公室不仅仅是一个办公室，它还可以是一个促进协作和创意生成的平台；摩天大楼不仅仅是一座摩天大楼，它可以是一个城市或国家成功的象征；技术也是如此——如果使用智能技术来收集有关建筑性能的大量数据，难道我们只是希望这些数据供建筑管理者使用？还是以某种方式向建筑的使用者展示它，这样他们就可以做出更加可持续的选择。
最近的一个例子可能就是人工智能。我们很清楚AI只是提供了帮助，所以我们花了更多时间去发展设计本身。AI不会为我们做设计，因为它不知道我们的价值观。与此同时，我们正在测试是否可以将自身的价值观嵌入到定制的AI中，如果成功，那么也许在未来，设计过程可以更多地与人工智能合作。但只有在确信这项技术能帮我们实现已有的目标时，这才可能发生。
MVRDV为世茂深港国际中心设计的“深圳露台”项目
NOWNESS：随着社会发展，人们对空间的需求发生了变化。就你们的观察而言，最显著的变化是什么？ 如何应对？
MVRDV：最显著的变化之一是对绿色和休闲空间的需求增加，以及对这些空间更多的可达性。这确实是疫情导致的结果，它让人们真正看到身心健康需要什么样的空间，被重视程度也随之提高。但是，随着气候变化和生态崩溃的影响愈加明显，我们确实需要减少生态足迹，这就意味着减少占用的土地数量。一方面人们要求更多的大型开放空间，一方面要努力减少占用地球资源，这导致了对混合功能的巨大需求。
MVRDV的“共享居住设计研究”（Co-living Design Study）
NOWNESS：现在的建筑师对未来愿景更多的是提供一种应对方式和解决方案。建筑师作为“预言家”，有哪些角色上的变化？
MVRDV：当下，世界需要更具体的解决方案来应对各种紧迫的挑战：气候变化、海平面上升、城市热岛效应、住房危机……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采取行动，这就是为什么设计的重点正在发生变化，而“预言家建筑师”的想法可能不再受欢迎的原因。
尽管如此，我们相信建筑师仍然可以作为有远见的思想家发挥作用。不可避免的是，我们为解决这些紧迫问题所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会使我们朝着特定的方向前进，并走向下一步。现在我们可能只专注于下一步，但重要的是，在采取这些短期措施时，不要朝着错误的方向走得太远。所以长期愿景至关重要，不仅是对美好未来的愿景，还有对消极未来的批判性预测。如此，人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社会正在前行的方向，以及它可能面临的更好选择。
*可在MVRDV官网获取完整的《如果:荷兰 2100》研究报告。
NOWNESS Paper 2024秋季刊和你一起预言未来：未来的生存地，是在游戏里，还是太空中？什么样的建筑能抵御灾难的降临？听说抑郁症可以用脑机接口解决，AI占卜非常准？人类会被机器全面取代吗？末日会到来吗？寻找意义还重要吗？意识和灵性的升级，是否能战胜危机？下沉的世界里，人人都是预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