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桂枝干姜汤,见于赵本《伤寒论》第147条:“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
仲景用于治疗伤寒汗下之后,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往来寒热,渴而不呕等证。
考《伤寒论》以柴胡名汤的有六张方子,惟此方在临床较为孤僻,不若大小柴胡汤脍炙人口报道为多。
陈慎吾先生生前对我说,柴胡桂枝干姜汤治疗少阳病而又兼见“阴证机转”者,用之最恰。
我问陈老什么是“阴证机转”时,陈老则顾左右而言它,没有把话讲清。为此,这个方子在我的脑海中时隐时现,始终不得要领而委决不下。
有一次会诊一名王姓工人,患肝炎病住院。近一个月来,大便溏薄作泻,每日三四行,腹胀以夜晚为甚,使他坐卧不宁,难以忍受。
除下利腹胀外,还有口苦、恶心欲吐等证。切其脉沉弦而缓,舌苔则白滑而润。
余思此证,既有少阳热象,又见太阴寒证。
此时顿然想起陈老讲的“少阳病”则有“阴证机转”这句话,似乎很明确地给我作出满意的答复。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为病人开了一张柴胡桂枝干姜汤,病人服了七副,则下利与腹胀皆愈。
这个方子共有七味药:柴胡、黄芩、炙甘草、瓜蒌根、牡蛎、桂枝、干姜。
方义分析:柴胡、黄芩清少阳之热,解郁利气;干姜、炙草温焙中州,以暖太阴之寒;桂枝通阳行气,以化津液;瓜蒌根、牡蛎生津软坚以疗肝脾痞硬。
我认为这个方子,有小柴胡汤与理中汤合方之义,而与大柴胡汤遥相对应,一治实热,一治虚寒。仲景为少阳病机横逆脾胃时,而分寒热两途,与虚实两治之法,体现了“一分为二”的精神。
但是,论中所载并无下利腹胀等证,国内注家亦鲜有报道。我看日本人榕堂尾台先生的《类聚方广义》内赫然写出治“大便溏薄,小便不利”八个字,也可以说是记载治下利的第一手材料。
由此推论,临床抓住主证,首先要抓住“阴证机转”的病机,那就是太阴脾寒所发生的下利与腹胀这一特点。
“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我认为尽管柴胡桂枝干姜汤,在临床上治疗有千变万化,只要我们抓住它的主证——下利,则左右逢源而万变不离其宗。
试举其例如下:
如果在它的主证中,而出现“后背疼痛”。这是因为少阳气机郁而不伸,而又脾寒下利,“背为阳府”,既不能畅通,又不能温煦,所以背痛之证,就勿怪其然了。
本方有柴胡之疏利、桂枝之温通、干姜之斡旋,则大气一转,下利与背痛可以立已。
如果本证兼见胁痛的,此为少阳气郁,经脉不利,而又脾寒土渐,不灌四旁之所致。这种胁痛对利气活血止痛等药往往无效可言。
余治李姓妇,45岁,患乙型肝炎,缠绵不愈,而右胁苦痛,绕及后背,入夜为甚。曾服疏肝活络之药六十余剂而不效。
切其脉弦沉,视舌苔则白滑。问其大便则称溏薄,毎日三次,伴有腹胀。本证既有少阳气郁,又有“阴寒机转”,腹满下利,主证在于脾寒而无复可疑。
为书柴胡桂枝干姜汤,服至第七剂,大便不泻,而胁痛廖。
如果主证同时又兼见“小腹胀满”,而“小便不利”,则为膀胱气冷,气化不及,寒气下滞所致,可用本方通阳行水,以化寒湿,则小腹不胀,而小便畅利。
如果在主证基础上,而又出现两手麻木,甚则不能握物的,此乃脾寒气衰,不能充养四末,本方温通脾阳,而促进卫阳之气,故其疗效十分显著。
书画家唐老,82岁,两手发麻,不能握管作书,服黄芪、当归十数剂而效果不显。余切其脉沉缓,大便则溏薄不实,乃书柴胡桂枝干姜汤,服至八剂,则霍然痊愈。
如果本证而兼见“糖尿病”,口渴欲饮,血糖、尿糖增高,可用本方治疗,则大便成形,口渴不发,检验血糖指标则下降为显。
本方在《金匮要略方论》用治“疟寒多微有热,或但寒不热”的少阳病荣卫两虚之证。
国内经方诸师,往往认为本方治疗少阳病枢机不利,又兼有水饮内伏之病变。
日本的古方派的认识大致与中国相同,但提出“气上冲”与“腹中悸动”等主证而为难能可贵。
总结以上所述,本方能温寒通阳,解结化饮,疏利肝胆之气。善治背痛、腹痛、腹胀、胁痛、胁胀、小腹痛、小腹胀、小便不利,大便溏薄等证。
大便溏薄,在少阳病中反映出来“阴证机转”,而为肝病、胆病由热转寒,由阳入阴的一个转折点。这个病机,稍纵即失,就会发展成为肝硬化与腹水等证。
所以,柴胡桂枝干姜汤在临床上大有用武之地,其疗效与预防作用的实践意义很大。
本文选摘自《经方临床运用与研究》,朱章志、李赛美主编,广东经济出版社出版,199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