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售卖的低价酱香酒，基本是窜沙工艺酿制，成本不到十元。
文 | 张剑 杨幸
编辑 | 丁 东
9.9元的白酒你敢买吗？
直播间里的套路一个接一个，“贴牌酒”“特供酒”“擦边酒”层出不穷。从“国酱1935”到拼错字的“威尼顿法国白兰地”，主播利用名酒噱头叫卖着手中“擦边”名酒的产品，甚至现场教起了网友如何辨别“真酒”。
低价酒水仍有市场
部分擦边酒实则是假冒伪劣的名酒。直播间常用的方法是，用茅台、国窖等名酒作为背景，称售卖的酒媲美名酒或与名酒同源。
近几年，虽然高端白酒市场遇冷，但直播间越来越火爆的擦边酒却证明酒水需求仍不可忽视，低价酒水的市场依然庞大。
中国酒业协会发布的《2024年中国白酒市场中期研究报告》显示，2024年第一季度，规上白酒企业完成总产量同比增长6.0%，同时，规上白酒企业亏损面为34.9%，比上年高出5.3个百分点。80%的酒企反映，市场有所遇冷。
动辄上千的高端白酒超出了普通人的承受范围，低价的擦边酒与名酒品牌名类似、包装类似，可以承担部分人情往来的作用。同时，也有一些价格敏感型消费者选择低价酒作为口粮酒。
不止白酒，国外品牌的烈酒、葡萄酒、利口酒也都是“擦边酒”的重灾区。商家在瓶身上做手脚，将原本的名酒外文名称改成与之形似的外文单词，再利用名酒品牌进行售卖。懂行的内部人士一眼便可看出端倪，但是主播满嘴的专业术语还是能唬住大部分普通消费者，将直播间流量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利润。
擦边酒的出现与贴牌酒和特供酒的式微有关。
此前，为了增加收益，许多酒厂会选择与一些厂商合作，允许酒水加工商使用自己品牌的名号进行生产或售卖。但是，由于市场水平参差不齐，贴牌酒极易影响品牌声誉，纷纷被酒厂叫停。特供酒也早已被国家明令禁止销售，市面上的特供酒多为非法产品。
酒企拒绝合作、国家政策收紧，原先藏匿在贴牌酒和特供酒中的酒水厂商无处牟利，便将手伸向了擦边酒。
“e看法”浏览多个售卖酒水的直播间后发现，部分擦边酒价格极低，更有直播间会打出9.9元、1元的购物车链接来“回馈老粉”，当然，这些链接一般会很快下架，普通人很难拍到。擦边酒的价格比正品酒的价格便宜却是事实。
价格打到最低，商家依然有利可图。有了解白酒行业的内部人士向“e看法”透露，虽然这类酒在直播间打出的标签是“使用了回沙工艺的坤沙酒”，但其实大部分都是“窜沙酒”。
按照传承下来的酿酒工艺，酱香酒分为坤沙、碎沙、翻沙、窜沙。其中，坤沙为最优工艺，选用的高粱要保持圆颗圆粒，直接发酵，生产周期长，出酒率低，品质好。一年为一个生产周期，分为七次取酒，过程可以概括为“九次蒸馏、八次发酵、七次取酒、两次投料”。
窜沙是用坤沙酒第9次蒸煮后丢弃的酒糟（丢糟）为甑醅，加入食用酒精蒸馏后的产品，产品质量差，成本低廉。窜香酒实际是用食用酒精催化酿造出来的，粮食含量低，所以品质最差。直播间售卖的此类产品基本是窜沙工艺酿制而成，虽然有酱香口感，但品质较差。其成本不到十元，售卖二十元、三十元都是赚的。
窜沙酒乱象
对于窜沙酒，酱香酒聚集地仁怀市曾进行治理打击。
2020年6月，仁怀市酒业协会下发通知称，根据仁怀市委、市政府的工作要求，对不遵守大曲酱香酿造工艺标准，违规使用食用酒精勾兑或窜蒸，并冒名标注大曲酱香酒工艺的虚假宣传等不实行为，有关部门将进行严厉查处并做出处罚。
该协会要求，企业应规范生产、销售以及宣传等行为，使用食用酒精的企业要做到提前向主管部门报备并进行严格管控使用，对违规使用食用酒精制售“窜酒”的企业，将严厉处罚并曝光。
当年8月初，仁怀市103家酒厂共同发布声明并签署自律承诺书，提出坚决抵制窜沙酒。
发布会现场，与会者表示，“9.9元一瓶”“百元一件”的仁怀酱香酒广告在各电商渠道可谓铺天盖地。仁怀市酒业协会一位负责人也认为，行业人士一看就知道这些低价产品是“窜酒”，是用酒精勾兑的，并不是酱香酒。“窜酒”是对仁怀白酒行业最大的危害。
2022年，贵州省金沙县人民宣判过一起生产、销售窜沙酒引发的刑事案件，生产方、销售方均被认定构成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涉案产品正是在各电商平台进行销售，价格低至每瓶仅二三十元。具体案情为刘某某系河北某电商公司负责人，该公司主要面向一般消费者从事中低端酒类销售。2020年底，为了丰富公司产品结构，刘某某决定向贵州的邓某某采购一批酱香酒，邓某某又转委托金沙县的某酿酒厂加工。该酿酒厂以食用酒精与固态法酿酒丢糟为原料，通过窜香工艺蒸馏出白酒，又聘请专业调酒师勾兑，而后包装发送给刘某某的电商公司进行线上销售，产品外包装上注明“执行标准：（GB/ 26760-2011）”
判决书提到，邓某某的酿酒厂在产品出厂时，委托仁怀市一家专业白酒检测公司检测，结论是经检测符合“酱香酒白酒标准”。正是由于有这样的检测报告，作为销售方的刘某某才会接收。
此案移交警方前，先由金沙县、毕节市两级市场监管局进行调查，上述两部门委托了遵义市产品质量检测院进行检测，结论也是“符合酱香酒要求”。但毕节市市场监管局出具的认定意见书认为，这些产品存在酿酒工艺不符合固态法酱香型白酒生产工艺要求，产品内、外包装上标识的厂名、厂址等与实际不符等问题。
该案在白酒行业曾引发轩然大波，主要在于白酒行业里的假酒案，基本为用茅台、五粮液等高档酒酒瓶灌装低价白酒，认定为构成假冒注册商标罪、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罪等罪名。
有法律人士认为，窜沙工艺酿制的低价酱香酒是市场需求的产物，在酱酒热潮中满足了中低端市场的需求，生产、销售涉案白酒，在客观上让众多无消费高端产品能力的消费者能够买到酱香酒。现实的市场情况是很多中小企业在经营层面尚无法做到完全合规，一款商品在品质上必然存在高低差异，中小企业生产的产品也未必符合较高的行业标准，应该主要考察是否符合强制性规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