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斜晚树收红柿

文摘   2024-10-09 07:00   浙江  

“湖上山林画不如,霜天时候属园庐。梯斜晚树收红柿,筒直寒流得白鱼。石上琴尊苔野净,篱阴鸡犬竹丛疏。一关兼是和云掩,敢道门无卿相车。”


每每读宋人林逋的这首《杂兴》,眼前总能浮现出一派属于江南的田园风光,诗的地域色彩在这首诗里是如此的鲜明,几乎就是为江南的田园风光量身定制。白居易也曾在《杭州春望》中留下这样的诗句:“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林逋诗中结出红柿的柿子树,或许和我们今天无意中所看见的柿子树是同一棵,柿子树的树龄可以上千年。仅在今天的西溪湿地,树龄百年以上的老柿树不计其数,最老的一棵说是有300多年了。相传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路过西溪看到满目红柿,尝了后直赞味道好。乾隆御封了一棵最老的柿树为“柿千年”,从此西溪柿子名扬天下。


西溪柿子以盘柿、方柿、火柿、扁花柿等为主,还有就是果实偏小的野柿子和数量稀少的油柿。方柿个大,火柿个小,但都味甜、汁多、核小。柿子的美味甚至传到了海外,据说现在英国正兴起一股吃柿子的风潮,很多英国人很喜欢这种模样好看、营养丰富的水果,这或许是地球村“环球同此凉热”的写照,实际上柿子树的种植地只有中国、日本和巴西少数几个国家。


据1990年版《余杭县志》记载:“本县栽培柿树据说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多在河岸塘边,房前屋后零星栽植。”


柿子树容易栽培,而柿子对于乡土中国的日常生活而言,只是一种水果,不会大面积栽种,在西溪附近,它的广泛种植实际上也是因地制宜,利用的都是派不来用场的地方。


近年,在西溪柿子最为沉甸甸之际,火柿节应运而生,此时节,西溪河堤两岸数百棵百年柿子树挂满了果实,远远望去犹如树梢挂满了灯笼,仿佛是一只只秋日的大地之眼,款款凝视着人间,这是对人间烟火的守护。

▲金永炎 摄



出生于1942年的邵华勇是柿子制作技艺的省非遗传承人,听他说柿子树的故事其实和做人一样,都是在艰辛的付出和磨砺后才能修成正果。


柿子树的苗要从山里砍来,然后是选优质的母本嫁接,在5到6年后就能结果。柿子品种多样,制作的工艺也在时间里形成了特定的手法,柿子树要在其没有完全成熟表皮略显粗糙之际采摘下来,以方柿为例,最常见的工艺是:先选一些大约六七成熟、捏上去还硬邦邦的柿子备好;然后,按照100斤柿子配8斤左右生石灰的比例,把石灰放入65℃左右的温水里。搅拌好石灰水后,把柿子放进去,刚没过顶就可以。浸泡24小时后,柿子就能捞出来吃了。


邵华勇介绍说,如果柿子数量不多,可以在柿子的蒂头处滴上醋和盐催熟,也可以把柿子放在桶里,用荷叶或桑叶压实,3天后即可拿出来吃。


这些技艺,邵华勇从小看着父亲做的,对于过往,他还是有着美好而遥远的记忆,比如在他年少时的春天里,在柿子树下,时常可看见晒太阳杀毒的甲鱼和乌龟,人的脚步声一响起,接踵而至的便是这些小生灵扑通扑通跌下水面遁去的声响,也许这些声响,依然淡淡地回荡在邵华勇的记忆深处。


说到柿子的种类和吃法,我还想推荐两种相对另类的吃法:一是炝柿,硬硬的,要削皮吃,咬上去脆脆甜甜,就像苹果一样香甜可口,跟新鲜柿子口感风味完全不一样;一是水柿,是对传统制作工艺的一种发挥,也极其可口。


柿子好吃,但需要一定的耐心,小的时候,有时会迫不及待从米缸里拿出来吃,看着很诱人的柿子,咬一口,满嘴的涩,这也是生活能够教育孩子的最朴素的真理。

▲吴海森 摄



火柿映波秋西溪。西溪,或者是杭州推开秋天的一道门,老柿树上果实累累,两岸芦花泛白,随风摇曳。


这个时候,我们可能会想到王安石的一首诗:“重将坏色染衣裙,共卧种山一坞云。客舍黄粱今始熟,鸟残红柿昔曾分。”


秋色总是如此怡人。


西溪现在有火柿节,已经举办多年,如果乘坐摇橹船游览西溪湿地,可以看到柿子如灯笼般挂满河堤两岸,而参差不齐、老态龙钟的柿子树倒垂在河岸两边,它们临水俯瞰自己的姿容,也许在打盹的时候还会想到自己的青春岁月。


柿子树是在四五月份开花的,八角形、淡黄色的花没有什么香气,自然不引人注目,也缺少惊艳的欲火。


它就这样悄悄地长着,积淀着,花和叶相互扶持着,但需要防备毛毛虫(“洋辣毛儿”)的侵袭,如果它们把柿子树的叶子全部啃噬一空,那么这一年柿子的收成可想而知。


在柿子熟了的时候,那些不劳而获的鸟儿也来了,它们喜欢吃浆果,柿子林对鸟类特别有吸引力,这是自然的法则,就像我在家里栽种的无花果,曾经想过很多方法去驱赶,后来想,我们和平共处吧,只是比一比我的手快还是鸟的嘴快。


柿子树巍峨高大,站在树下,对于我们而言,颇有望“柿”兴叹的意味。叉柿子同样是一种学问:一根四五米长的竹竿,竹竿头上有一个铁丝圈,连着一个网兜。摘柿子的时候当然不用爬树,只要瞅准了柿子,用铁丝圈去勾住它,再用力一拉,柿子就掉进网兜了。


柿子入网,采摘的人心里也就稳妥了。


而一些年以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把这些柿子采摘下来,然后加工,他们自己不一定舍得吃,而是用水路运到大关,运到卖鱼那边的集市叫卖,这是他们年度计划中的一项收入。


也许有熟透的、没被采摘下来的柿子在某个深秋的夜色里,突然就脱离了它的枝条,然后,纵身到西溪的水里,微微的淡漠的声音,会在走过的人的耳蜗中荡起遥远的涟漪。


也许这枚柿子正砸在溪水中一只吐泡泡的螃蟹身上。


编辑 | 付姝涵 刘俊萍

-文章来源-

《如花在野的光明上——西湖乡土见闻录》





             

 往期精彩内容 

把中国画传统传承下去——访谈朱颖人教授

盛世华诞 举国同庆

讲堂实录 | 走过战火纷飞的西迁岁月 返杭高校重谱“青春之歌”


杭州文史
人文杭州的展示窗口
 最新文章